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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后厨一片忙碌,弟子道童往来奔走,一名年轻弟子相貌不俗,只是脸色青白,长眼细眉,嘴角微带冷嘲。
他于堂前踟蹰一番,缓步走入后厨,厨内弟子有认得他的纷纷点头示意,他不动声色地来到一张方桌前,方桌上摆满了酒壶,只听他道:“师父派我前来催促,说各大门派都到了,怎地酒水还不见上?”
后厨人都知道他是张风怡的爱徒,不敢得罪,忙道:“没成想会有这么多宾客,准备不足,酒水现在只够六十桌的,已着人去山下买了。”
此人正是赵入磬,正是七年前建议将杨宁逐出师门,被杨宁用剑意打断佩剑之人。
赵入磐闻言皱眉道:“下山采买怎么现在还不回来?”
边说边挨个酒壶掀开盖来,凑上前去似乎在闻酒气,片刻后他转过身来冷冷道:“下山采买的不知要几时才能回来,难不成要让各大掌门人一直等着吗?还不先去上酒,记得,把这些备好的酒先给前面几桌重要的客人上,听见没?”
厨房内忙碌的众人轰然称喏。
赵入磬说完大袖一甩,匆匆离去。
只见他径直往天极峰而去,路过两生桥头,刻意放缓脚步,静静看着桥头坐着出神的一个倩影。
他想到日后上清宫将不复存在,便忍不住上前拱手施礼道:“风遥师叔,今日掌教真人大寿,你不去宴上参拜吗?弟子听闻……令尊也在。”
那背影冷然道:“我不喜欢热闹,你去吧。”
赵入磬苦恋顾风遥多年,只是一来辈分有别,二来后者孤傲清高,自杨宁失踪这七年来,眼里已容不下他人,此刻闻言的他立直身子,怔怔望了她许久才道:“这天眼见就要下雨了,此处风大,还请师叔爱惜身子。”
说罢除下自己外袍,壮起胆子上前披在她的身上,赵入磬只觉她身子微微一动,却终究没有再拂他情意。
山顶浓云涌动,天地异色,整座上清宫凉风飒然,好一幅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景象。
过不多时,酒水便被依次端上了宴桌,只是此次到贺的宾客众多,酒水准备不足,因此只有最前面,坐着各大派头面人物的数十张餐桌才有酒上,其余群豪只能大口喝水。
最靠近殿阶的一张大桌上坐着青灯寺的三位禅师,剑阁阁主苍平南,千秋殿少主沐安渝及少夫人段思琪,琴宗宗主林鹤,太湖顾家家主顾晟钧,除此之外还坐了两位秀雅的女子,一个举止娴雅,眉清目秀,乃是琴宗宗主林鹤的幼女林可音,另外一人,则是玄徽。
广陵琴宗素来与上清宫交好,琴宗宗主林鹤膝下有两个女儿,一向视为掌上明珠,大女儿林可欣嫁给了当代上清宫第一任首座李定国,李定国乃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大侠,为人更是铁中铮铮,江湖上人人都称其为“剑狂”,哪怕现在投身在反军之中,依旧受人敬重。
林鹤的二女儿生的更是俏丽,此刻正坐在玄徽身畔,与众人有说有笑,相处甚洽。
灵音见众宾客俱已到齐,酒宴已行过大半,可这次宴会主人上清掌教却迟迟不见现身,又见上清宫众人面似虽然在笑,可怎么看都觉得是在强笑欢颜,心里微觉有异,便道:“阿弥陀佛,老衲与玄元真人上次相见还是在敝寺别苑之中,老衲与真人品茶闻琴,谈古论道,实在是大慰平生,思及别来已有八年,不知真人身子骨可还硬朗?”
玄徽闻言心下黯然,左右宾客有先到的已经听说了玄元受伤的消息,当下绝口不提此事,可青灯寺诸人自江南一路而来,旅途遥远至今方到,因此并不知晓。
玄徽见此桌上都是与上清宫同气连枝的江湖同道,并无外人,便压低声音将玄元遇刺一事悉数相告,只是为了避免灵音等三禅师自疚,省去了密宗高手假借青灯寺之名才得以上山一事。
席上众人除了灵音等三禅师之外其余诸人大都已听闻此事,因此见怪不怪,只是摇首叹息,灵音等三禅师闻言无不惊骇,一齐离席道:“阿弥陀佛。”灵音道:“真人现在可有性命之忧?”
玄徽也起身道:“三位禅师还请还座,师兄他如今已无大碍,只是菩提掌刚猛霸道,非得静养半年无法痊愈。”
三禅师都道“善哉”,还未还座,就见大殿上步出一行人来,转眼间已迈下石阶,正一步一步走下殿来。
一行人皆是长剑白袍,自是上清长门弟子,为首一人须发皆白,慈眉善目,宽袍大袖迎风摆动,正是当今天下武林北斗之望,执掌上清宫近五十年的玄元真人。
迟风楠容光焕发侍立一旁,看来伤势已大好。
玄元一行人下殿来并无弟子传报,可原本喧闹无比的宴会上竟然自发地安静下来,许多正在三两谈笑的豪士听闻周围声音渐小,茫然举目四顾,最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了过去。
上清宫立宗千年,门下英才辈出,数百年来威震天下武林,江湖群豪无论何门何派,都须给上清宫三分颜面。
此时便有那豪士三三两两地起身抱拳,叫一声:“真人康寿。”
玄元微笑颔首,权当回礼,待快要走下场时,以青灯寺主持,剑阁阁主等为首的近两千余武林豪士竟一齐站起身来,大呼:“恭祝真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两千余人齐声高呼,响遏行云。席间更有上清弟子离席下跪,更有甚者如长门弟子于掌教更是奉若神明,此刻见掌教真人九十岁依旧一如往昔,甚至流下泪来。
玄元活了九十岁,胸怀空明,早已不萦万物,出家之人并无妻儿,心中所思所系者止有这些弟子。陡然间见此情状,心潮起伏,思绪万千,竟然牵动伤势,玄元忽觉眼前一阵天旋地转,直欲站立不住,又害怕被一众武林同道瞧出端倪,有损上清威望,急忙运功暂时压制过去。
可因为旧伤未愈强行运功,导致气息紊乱,脸色愈发难堪,不禁剧烈咳嗽起来,侍立一旁的迟风楠正想上前,却被南玄挥手制止。
迟风楠见状,已知师父牵动伤势,他毕竟也是在长门帮助李岩处理了数年门内事物的人物,颇具统筹之才。
因此遇事也是毫不慌张,只听他运足内力,朗声说道:“诸位前辈,各位同道,家师九十寿诞,承蒙众位光降,敝观上下尽感荣宠,此番略备薄酒,望大家同庆共欢,若有招待不周之处,尚乞海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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