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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几日,左翎便醒了,界门也顺利恢复正常,阿黎与左翎便告别了封梓,前往灵界与魔界界门之处,伴随着一声奇怪的啼鸣,两人一同踏入了界门。
这一次,非常顺利地,他们通过了界门到达魔界,魔界昼短夜长,此时正值下弦月当空,魔界一片昏暗。
见到守在界门两旁的守卫兵,阿黎刚要取出越界文书,却错愕地见两名守卫兵突然向着左翎单膝跪了下去,并拱手作礼,“参见魔帝陛下!”声音洪亮得将两人吓了一跳。
“你这前任魔帝的转世,今世竟还有如此高的威望?”阿黎实在惊讶。
“这可并非我的错。”左翎无奈地说道,“你们快快起来,我并非你们的魔帝。”
两名守卫兵却面面相觑,再偷偷抬眼看看左翎,还是低下了头,跪着不起来。左翎没了办法,让他们起身也不起,求救地看向了阿黎。
阿黎取出越界文书,刚要与他们解释清楚,却突然见一绯红身影自远处闪掠而来,定定地站在了他们面前。阿黎惊住了,同样的一身绯红衣衫,同样戴着半边不露眼的面具,几乎一模一样的容貌,这人,竟与左翎生的一模一样!
两名守卫兵也傻了,看着两位魔帝,怎么做都不是,干脆跪到了一边去,不敢出声。
那名与左翎一模一样的男子,紧紧盯着面前的左翎,面上的激动强烈到无法掩藏。他上前几步,伸手抚上了左翎的脸,眼中浓浓的思念,“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
虽因面前人的容貌而吃惊,可左翎并不认识过与自己长的如此相像的人,尽管他看自己的样子,就像是在看失而复得的亲人,但左翎着实不认得他,“你是何人?为何与我生的一模一样,又为何如此说话?”
那人的手颤了颤,眼中也流露出了难过,“你不记得了……”但很快他就掩去了难过,抓住了左翎的手,“没关系,不记得也不要紧,我会让你想起来的,我是怀莲,是你的怀莲,跟我回王宫,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了。”怀莲喜极而泣,眼眶泛红,他握着左翎的手十分用力,左翎身体又弱,顿时疼地蹙起了眉。
阿黎立即挥开怀莲的手,挡在左翎面前,拿出了越界文书,“魔帝陛下,此次我们自天界前来实有要事,左翎说了他并不认识您,还请魔帝陛下自重。”
怀莲愠怒,瞥了阿黎一眼,看到她手中的越界文书,又看向了有些不悦的左翎,迟疑片刻,还是将他们请入了魔界琉璃王宫,并设宴款待他们。
宴席之上,怀莲百般关怀左翎,一会儿问他天界待他如何,一会儿问他可喜欢魔界,又说起了魔界各处美丽风貌,大有让他留在魔界之意。
酒过三巡,左翎已不胜酒力,怀莲依旧不依不饶地与他对酒谈天,也未曾与阿黎说过半句话。
“魔帝陛下,此次我们二人前来,是为请求魔帝开启前魔帝帝陵,助我们寻回左翎残缺的魂魄。”阿黎觉得自己有必要再提醒一下魔帝怀莲,他们来这里的目的。
可是怀莲看都没看她一眼,“本帝知道了。”
而后命人给左翎添置了不少佳肴,“多吃一些,若是不合你胃口,我便命人换些你喜欢的。”怀莲一脸关切地看着他,一会儿又不满意为左翎斟酒的婢女,竟要自己亲自为他斟酒,令左翎连忙回绝,“魔帝陛下,盛情款待不胜感激,但还请魔帝能够开启帝陵,寻回魂魄之后,我们二人还需回天界与师父复命。”
怀莲听了,沉默了一下,“事关帝陵,并非本帝一人做主就可以,还需征求我魔界各领主的同意,你们便暂且住在王宫,待可以开启帝陵之时,自会告知你们。”
作为一界之主的决定还需征求领主同意?阿黎心存怀疑,但既是有求于他,也便只能听从,左翎也只得谢过怀莲,遵从他的安排。
分配住处之时,带路的婢女将阿黎与左翎分开,并将阿黎带去了很远的偏殿,说是魔帝安排的,她们不敢违背,阿黎也不想为难她们,便秉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想法,暂且住下了。
左翎的住处与魔帝寝宫相距极近,且作为来客住所,有些过于奢华,左翎心中着实有些奇怪的感觉,他不知怀莲为何待他如此不同,但约莫猜到可能与自己的前世有关,也不知为何他与自己样貌相同,莫非是自己前世的同胞兄弟?
“左翎,对房间可还满意?”怀莲突然走进屋内,神色柔和地看着他,“这是王宫除魔帝寝宫之外最好的寝殿。”
不管如何看,左翎都觉得仿佛是自己站在那里,同自己讲话,好在他是魔帝,衣衫饰物都比他的好上许多,尚还容易分辨,若是配上相同的衣衫、面具,恐怕连阿黎都分不出谁是左翎,谁是怀莲。
“左翎惶恐,只是暂住几日,不必劳烦魔帝如此费心。”左翎向他拱手,怀莲却扶住了他,“你无需尊这些礼数,这整个魔界都是你的,你是我们的王。”
这种时候,无论是谁都会觉得,怀莲疯了,左翎也不例外,他后退一步躲过了他的手,“还请魔帝不要开如此玩笑,您才是魔帝,我如今不过是天界一介小仙,就算前世是一界之主,今时不同往日,不可一概而论。”
怀莲突然伸手夺走了左翎的面具,看到他血红的右眼,竟笑了,“不,就算轮回转生,你也是他,这只眼睛,便是证据。”他伸手摘下了自己的面具,与左翎不同,他的右眼处只有一处空洞,他没有右眼。而且不知何时,他的左眼也变成了血红色,与左翎的右眼一样的颜色。
“五万年前,你被九尾狐妖夺去了右眼,是我将眼睛换给了你。”怀莲伸手抚上了右眼,“但你却不领情,一直将它掩盖在面具之下,过去是,如今也是。”说的话虽有些伤感,但他的神情、语气却并无悲伤。
左翎十分不适应视物红白掺杂的状况,“既是魔帝之物,魔帝取回便可,左翎绝无怨言。”他虽对于怀莲换眼之事颇为震惊,但今生非前世,既然是他的,那便还回去,他不愿今生因此物再与前世纠葛不清。
怀莲盯着他没有说话,抓着面具的手却白的厉害,“不必,它已经是你的了。”说罢,怀莲将左翎的面具丢到了桌上,力道大的击碎了一把价值不菲的青瓷茶壶,茶水流了满桌。
左翎心中的感觉越来越奇怪了。
自那之后的三日,怀莲时常派人给左翎送各种奇珍异宝,大都价值连城,左翎连回绝的权利都没有。怀莲也时常来看他,但每每他问起帝陵之事,怀莲总是敷衍了事,一笔带过。
左翎对此无可奈何,另一边的阿黎却忍无可忍了。
三日时间,且不说帝陵之事毫无消息,怀莲竟派人把守不让她出门,更别提见左翎,而理由则是王宫重地,不许外界中人随意走动。阿黎现在毫不怀疑,怀莲就是想要将左翎留在魔界,根本无意开启帝陵。
再这样拖下去,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左翎的身子可拖不得!第四日阿黎便强行闯出了房间,一路气势汹汹地找到了魔帝怀莲,与他当面对峙。
“魔帝陛下,已经过去三日了,为何还无半点消息?”阿黎冷冷地看着卧榻上闭目养神的怀莲,虽然他与左翎长的极像,但气质截然不同,阿黎从未将二人混淆。
怀莲只抬了抬眼皮,见到是阿黎闯进来,满不在意地又闭了上,“本帝既答应了便必会做到,只是时机未到,你若不愿待在我魔界,大可回天界静心等待。”
“回天界等?”阿黎冷笑一声,“我若回天界,怕是千百年都等不得左翎回去吧,怀莲,你处心积虑想要留下左翎,将我赶走,可是不欲将他还给我了?”
怀莲终于睁开眼睛看她,轻蔑的神色犹如在看一只蝼蚁,“是又如何,本帝就是要将左翎永远留在我魔界。”
束黎怒视着他,毫不畏惧这一界之主,“仅我一人确实无法如何,但是你别忘了,左翎乃神机天尊座下弟子,若他知晓魔帝此番行为,你这琉璃王宫可还能留下半壁残垣!”
“你竟敢威胁我?”怀莲被阿黎激怒了,他闪身至她面前,伸手掐住了她的脖子,“神机天尊又如何,偌大的天界我都不在乎,你们敢动阿翎的琉璃王宫,我便将你们全都毁了!”
“左翎,不是你的阿翎,他是,我的。”束黎全身都被怀莲的魔力封住,无法动弹,但她尚能勉强开口,说出句话来。但这句话彻底惹怒了怀莲,他眼中浮现强烈的杀意,将阿黎狠狠甩了出去,阿黎撞翻数件物品,终于在石柱前稳住身形,跪在地上重重地咳了起来。
但怀莲不会放过她,他已然动了杀心,凝聚了大量魔力的法术自他手中直指阿黎,瞬间便近在眼前,阿黎已无法躲避,赤色的魔光于瞳孔的倒影迅速放大。
“阿黎!”红衣的身影冲了进来,惊恐地看着危在旦夕的阿黎,拼命地想要冲过去,可他根本无法做到。
纯白的光芒突然闪耀,“何夕”无召自现,挡在阿黎面前,怀莲的法术击中它,余威炸开,震退了所有人,阿黎离得最近,直接被震伤,但并无大碍。光芒散去,“何夕”完好如初,如同什么都未发生一般,飘回阿黎手中。
怀莲因这支奇笔的强大略有惊讶,左翎已经跑过来抱住了阿黎,防备而愤怒得看着他,“你想伤她,先杀了我!”
“阿翎……”怀莲向他伸出手,却被左翎伸手挥开,“我不是印翎,不是你的阿翎,我与他无关!你若是不愿帮助,大可拒绝,我们自会离开,我不是印翎,绝不会留在魔界!”他从未如此愤怒,如果不是“何夕”,他差一点就失去心爱之人。
怀莲见他如此护着阿黎,又听他如此话语,手垂了下去。他是该明白了,不管是印翎还是左翎,都不是属于他的,“我明白了,你们随我来吧。”但不管是前世的印翎,还是今生的左翎,怀莲都不会希望他恨自己。
左翎将阿黎扶了起来,“伤得重吗?”
“无事。”阿黎摇了摇头,冲他一笑。
魔界琉璃王宫依涅魔山而建,王宫一部分蔓延在山体之内,跟着怀莲,他们走进了琉璃王宫最深处。一扇雕刻着人像浮雕的石门展现在眼前,人像的面部栩栩如生,俊美如画,就犹如阿黎曾经见到的尊祖画像,不似世间之人,超脱于六界众生。看着那人像微垂的双眸,阿黎的心口突然灼热,如烈火焚烧般痛了一瞬,便又有浓重的哀伤袭上心头。但石门打开,阿黎心中的不适之感慢慢散去,她便也未在意。
石门内只有一潭池水,但那池水并不寻常,乃是一池赤红的血水。怀莲站在血池前,伸手指向了阿黎,“前帝之陵就在这血池池底,你便潜入血池,浮起池底晶棺。”
“阿黎方才被你打伤,此次便我去。”左翎还是不放心阿黎的伤。
“必须由她去。”怀莲定定地指着阿黎。
阿黎也不愿让身子羸弱的左翎冒险,毕竟这血池还不知有何名堂,她自觉伤势无碍,便宽慰了左翎,自己上前,潜入了血池。池水一片血红,所视也皆为红色,阿黎大抵也感受到左翎右眼之感了。
血池并未有多深,片刻阿黎便触到了池底,沿着池底一路搜寻,终于见到了与池水同色的水晶棺。
透过透明的水晶,阿黎看到了棺内的人,虽已是预料到的,但亲眼所见,仍是忍不住吃惊。
棺内正是前魔帝印翎,他与左翎、怀莲模样分毫不差,一身墨红衣衫,双眸紧闭,只是没有面具,右眼上多了一道狰狞的伤疤。恬淡的面容似乎只是睡着了,但是左胸口却是空的,他的心没有了,大概这就是最终夺他性命的伤。
阿黎的手触上晶棺,无数的画面突然涌向了她,潮水般的记忆占据了她的脑海。
四万年前,魔帝印翎尚还坐主琉璃王宫,天界文灵女君秦舒画误入魔界,被魔界王兽穹熠炎兽打伤,恰逢印翎出宫遇到,将其救下,印翎隐瞒了自己魔帝的身份,只因对她一见钟情,怕天魔有别,便装作寻常魔族与她接触。后来此事还是被秦舒画发现,她畏惧他魔帝的身份,想要逃回天界,印翎便将她软禁于琉璃王宫之中。
却不料秦舒画恨上了他,尽管他每日都在尽力讨好,每日都以真心相待,秦舒画终究还是没有爱上他,反而与印翎身边的红羽魔君穆笛相恋,求印翎放她离开,成全他们。
可身为魔凤一族的印翎,一旦爱上何人便是死心塌地,执着于一人。印翎不知为何自己付出了如此真心,秦舒画却一点也看不到,“别走,我真心待你,可以为你付出一切,你为何看不到我?”他悲伤地看着她,眼中全是恳求。
可秦舒画却只有满满的恨意,以为他就是不愿放她离开,“你说真心?那不如便掏出你的心来给我看看!”她掏出短刀,毫不留情地剖开了他的胸口,温热的血流了下来,一颗灼热的心脏跳动在胸腔里。
印翎痛的几乎无法呼吸,他跪倒在地,脸上的面具也掉在地上,他抬头看着她,“如今,你看到了……”
短刀跌落在地,秦舒画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手上的鲜血,落荒而逃。
印翎终究还是放过了她,任穆笛带着她离开了琉璃王宫,也没有派人将他们抓回。
直到万年后,印翎因打碎了涅魔山顶的涅魔琉璃心,受魔道惩罚,将受涅魔雷霆毁身灭魂。
那日,涅魔山顶上雷光大绽,穆笛出现替印翎挡了涅魔雷霆,魂飞魄散。印翎为穆笛立了坟冢,回到琉璃王宫后,秦舒画便来了,悲戚愤怒地哭喊着说他杀了穆笛,“一万多年了,为什么你还不放过我们!你杀了穆笛,我要你偿命!”
“万年前你走后从未再为难你,我没有杀穆笛,你不是已经见过我的心了吗?即不信我,此次,便取我性命吧。”印翎满目凄凉地看着她,张开了双臂,将整个胸膛毫无防备地暴露在她面前。
“我恨你!我永远不会在乎你这魔头的心!”秦舒画径直将手自他胸口那道狰狞的伤疤刺入,将那颗炽热跳动的心脏掏了出来。印翎的心口很痛,痛极了,他亲眼看着前一秒还在自己胸腔跳动的心脏,下一刻便在心爱的女子手中被捏的粉碎,可尽管心如此的痛,他竟还是不愿见她伤心难过,他竟还是想,能够陪在她身边……
印翎最终死在了自己如此执着的爱手中,死在魔凤一族的天性手中,死在了这一生唯一爱过的人手里。
阿黎醒了,眼中不断流出的泪水与池水融为一体,此时再看晶棺之中的人,便感觉到无尽的悲凉,她小心地施法将晶棺浮向了池面,也随着水晶棺一同上浮。
阿黎走出血池,施法除净了身上的血色池水,她看向左翎,不曾想到他的前世竟是如此的悲惨。而此时的左翎神色也有些奇怪,不知是不是方才怀莲与他说了什么,他看着那水晶棺中的人,眼神略有些复杂。
“如果你想好了,便将手覆在晶棺的莲花印记上,魂魄归位后,我要你做出一个选择。”怀莲也看着水晶棺中的人,目光眷恋。
左翎抬手放在莲花印记前,先是回首看了阿黎一眼,而后还是将手覆了上去。
红色的光芒自印记中亮起,两团温润柔和的魂与魄从棺中印翎的胸口飘离而出,围绕在左翎身边,最终汇入他的心口。左翎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无数赤红的莲花花瓣也随后自印翎的身体飘出,融入左翎体内。
魂魄归位,身体的虚弱感逐渐消失了,但同时回归的还有无数被困在魂魄中的记忆,来自于前世的记忆。
片刻后,一切安静下来,水晶棺重新沉入血池,左翎手背上黑色凤翎的纹印慢慢消失,他睁开双眼,眸中已然多了些不一样的色彩。
“印翎!”突然一位女子闯了进来,她流了满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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