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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傻鸟还在耳边尖叫扑腾,鸟毛窜得哪里都是,叶斐然知道自己此刻定然十分狼狈,却实在没力气管了,只抽着冷气对谢云开道:“我无意中吓到了它,自己的脚也伤了。”
“怎么伤了?”谢云开看出他的神色确实不对劲,连忙上前扶住他,“这里太黑,我扶你去屋里瞧瞧。”
谢云开的宅子能住人的只有东西两个厢房,他住了东厢房,叶斐然便住在西厢房。
叶斐然在西厢褪去身上的公服,发现中衣已经半湿了,便又折腾着起身换了一套干净的,再回到榻上时,整个人都虚脱了。
谢云开打了一盆热水进来,问他道:“哪只脚伤了?”
其实两只都是伤的,不过其中一只方才崴了一下,新伤加旧伤,那感觉太惨烈,另一个的痛跟它比起来已经不算什么事儿了。
叶斐然一拂额上冷汗:“左脚。”
谢云开上去就扒了他左脚的袜子。
叶斐然不明就里地按住了他的手。
“你做什么?”谢云开抬头,与他两人大眼瞪小眼。
叶斐然迷茫:“不是左脚么?”
“是左脚啊。”
叶斐然反应了一下,“哦”了一声收回手:“那便是右脚。”
谢云开又扒了他右脚的袜子,好笑道:“你不会左右不分罢?”
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叶斐然有些难以启齿:“小时候还是分的,后来跟一个朋友相处了几年,对左右的认知就有了点儿变化。”
这话说的委婉,其实意思就是自己被那人染得左右不分了。
谢云开一面检查着他的脚伤,一面道:“我以前也见到过一个左右不分的人,不过那人的身份摆在那里,我不敢开口去问。如今又见到了你,我倒是想问问,写字的便是右手,不写字的便是左手,为何还会有人分不清左右?”
叶斐然顿了顿,缓缓道:“可能……是因为我两只手都写字罢。”
谢云开噎了一下,喃喃道:“原来这也能是原因。”
叶斐然靠着与他说话分散对于疼痛的注意力:“你说的那人是谁?”
谢云开眨了眨眼,凑近叶斐然道:“我与你说了,你莫要同别人讲。”见叶斐然点头应了,他压低声音道,“是今上。”
这话确实不能随意同别人讲,叶斐然似是想到了什么,勾唇笑了笑,苍白的面上终于染上了一些血色。
“我还是刑部员外郎时,今上曾摆驾六部衙门,那时我无意中听内侍小声吩咐刑部尚书,叫他与今上说话的时候不提左右,只提东西。”谢云开把过了热水的汗巾敷在叶斐然的脚腕处,感慨道,“人无完人,这话真是不假。”
叶斐然赞同说“是”。
外面的傻鸟还在叫个不停,想必还没从那场惊吓中缓过神来,而叶斐然虽然没什么表示,但额上一层又一层的冷汗与逐渐迷离的眼眸却说明了他的状态极其不佳。
谢云开拿下了汗巾,仔细检查叶斐然的脚踝。寻常的扭伤不可能肿胀成这样,只怕是脚上曾受过很严重的旧伤,他从榻边的杌子上起身道,对叶斐然道:“我去给你寻个郎中来看看。”
叶斐然费力地睁开眼:“你不是说自己粗通医术么?”
谢云开低咳了一声,讪讪摸了摸鼻子:“刑部断案遇见仵作不在的情况,确实会自己下场,但我是刑部的又不是太医院的,平日里只验过尸,哪里摸过活人?像这样重一些的伤病,还是找郎中稳当些,毕竟万一伤到骨头未及时治疗,后面的麻烦就大了。”
叶斐然摇了摇头:“没伤到骨头,我这个是腿上的旧疾,天气骤冷便容易犯,其实不碍事的。”他挣扎着起身,指了指一旁的书柜,“那架子最上面一层有几个白玉小药瓶,劳烦霁之帮我拿一个过来。”
那些小瓶都是籽玉材质,做工精细,封口严实,看起来就不是凡物。谢云开从中随便挑了一个给叶斐然,却见他并不打开,只是将小瓶握在手心中,眼神又开始涣散,像是要睡过去一般。
“这不是药么,你为何不用?”谢云开道。
叶斐然声音含糊道:“这是止痛的,用多了不好,实在忍不过去再用。”
谢云开蹙眉:“明日若是你还没好转,我便去给你找郎中。”
叶斐然闻言,费力地抬了抬眼睫:“你不是说明日随我一同去找房子么?”
叶斐然的房子被刑部查封,一直借住在谢云开家中终究不算事儿,最好的解决办法便是在沂都重新找个合适的房子租住。
“我什么时候说了?”谢云开一脸茫然。
“前几日我回来的时候,见你在床榻上睁眼躺着,便问了你一句。”叶斐然道,“当时你一口便答应了。”
“我睁眼也能做梦,梦话你也能当真?”谢云开道,“况且你现在的情形,明日能不能好转都难说,就别想房子的事儿,在我这住着就是了。”
他话说完了半晌,却没听到叶斐然的回答,仔细去看时,才发现他已然昏睡过去了。
谢云开叹了口气,为他将被衾掖好,转身出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