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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年恐怕也难以习惯。
“眼下怎么办?”沈邑上下端详了马含光,见他面色奇差,精神似也有些萎颓,心生疑惑,却又不便立时发问。
马含光一日不见人,回来就闻此惊天消息,心情自是好不到哪去。“调派人手,取占琳琅庄,如遇反抗者,格杀勿论。”
“啊?”身经百事如沈邑,也回不过神,“你的意思是与琳琅庄宣战?可——”
“没什么可是,私藏内奸、掳劫少主,无论是何势力,都已是我万极死敌。况且他们将人劫走定不会蠢得带回巢穴,尽快拿下山庄,便是拿住他们死穴,到时即便有少主在手料对方也不敢轻举妄动。”马含光不愿人多问,一口气将解释罗列出来。况且他正愁没理由向此地各派开战,将琳琅庄赶尽杀绝是个好由头,东越的多事之秋也将为时不远。
“你就真不怕他们狗急跳墙拿小少主开刀?”马含光命令下完便欲离开,沈邑仍有犹豫,劝道,“你可不顾孔玎颜,廖菡枝的命你也不顾?”
马含光心中事端本就乱成一团,廖菡枝性命虽重,但也不过一条命而已。他并非不想救,而是心中早有预感琳琅庄不会杀人灭口,至少孔玎颜绝不可能如此了结,甚至还有可能主动与他联系,将廖菡枝当作交涉筹码。
至于会向自己提出何种条件,马含光无心细思,更有些忽略了眼下不惜一切保住廖菡枝才是当务之急。因此进攻琳琅庄的命令一发布下去,少主被劫之事便算有了进展方向,且事项由沈邑主持,马含光行踪本就无需向任何人汇报,照旧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似乎真忘了廖菡枝死活。
……
另一侧,自雕沙赛事余热已尽,各派散去,那陈列出种种造型的海岸便鲜少人至,只因沙塑脆弱,喷洒秘药却也顶不住众人围观,你碰一下我摸一下又如何期它天长地久?因此约定俗成将它列为禁地,由各派轮番派弟子看守。
蜿蜒海岸,度过了四五月最热闹的那段时日,顷刻就冷清得近乎荒凉。
这里有岸边礁岩,更不乏那些高耸伟岸的沙砌,一个人混迹其中,三步有挡,五步有遮,本身想要暴露自己都存在一定难度,被发现的可能就更是微乎其微。
马含光找遍去年淘沙的沙坑,好在那淘沙的地点一年一换,否则他恐怕要摧毁此地所有沙作。
最终,他寻到了该找的,哪怕,那并非他想要的。
很难再细数多久以前,他初入万极,不懂规矩,曾为救一名正道弟子,险些被人拆穿自己的内应身份。
他被上峰试探,几乎丢了性命。有一人关键时刻挺身相护,替他挡下致命一击,碎了满口的牙,事后却笑着对他宽慰:“正巧,大爷要去镶副全金牙,一张口,亮瞎你,倍有面儿。”
也因这事,那人同遭猜忌,被调派东越。马含光有过猜测,对方或就是与自己相同的身份,只是大家各有各的任务,知也为不知。
临别时他去相送,感念恩德开口唤了声“大哥”。
“兄弟可是有今生没来世,你既唤这一声,我便认下你。来日穿金戴银,又或赴汤蹈火,莫敢相望。”
马含光不算会攀交的人,且身处敌营,对寻常的万极弟子自是多有防备,即便亲密如沈邑,也难以消除心头那股隔阂。对那位救命恩人,他却轻而易举便接纳了,且一旦认定,便也是一生一世。
他这辈子,多数时都是无亲无故,曾有一位师姐,曾有一位兄弟,原也足够了,到头来……
双手于细沙中掘出骸骨之时,他仍能自欺欺人,或许死的不是那人,或许他早已脱离万极——直至蒙尘金属折射微弱光线,灼痛双目,马含光一手插入发间,指尖抠入皮肤,木然跪坐,头痛欲裂。
那之后才出了廖菡枝于分坛被掳那档事,他却忽然没了之前君山夺人的那股热衷,一连几日,枯坐于以孔玎颜为原型的沙塑旁,面朝海天,却不见天高海阔。
……
这日入夜,浪涛拍岸。黑影错落的礁岩后走出一道婀娜身影,月色清朗,由暗处显现的过程,那丽影似周身都生了皎皎的银辉。
“马含光,你果然在此处。”
孔玎颜步履轻盈,心里有一股笃定的雀跃。她彷徨几日,也恨过对方的口蜜腹剑有心欺骗,然而最终找到此人,却是于自己人像之侧。还有何好混乱的呢,骗了自己正深责愧疚之人该是对方,毕竟先动心者为输,而以她所见,马含光陷得更远深于她。
又还有什么比镌刻出一副自己容颜并日夜守立在侧更能说明问题的呢?琳琅庄的师叔伯个个谓她意乱情迷,可马含光予人的感觉谁又能清楚过她?她在他眼前,被他深深凝视,便知自己就是世间唯一。
所以孔玎颜才一直深信他怀有苦衷,至于那个廖菡枝,狂什么狂,她今日就要让她亲耳听到马含光的真心,究竟从头至尾,是谁在自作多情。
马含光抬眼见了来人,面无表情,便欲起身离开。
“你站住!”孔玎颜于身后叫住他,“为何不敢看我?你明明就想见我,所以才会孤身于此。为何我就在眼前你却又不敢回头,当日的马含光去了何处,竟然连看我一眼也没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