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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初中的记忆。
读小学的快乐,是最无忧无虑的时光。小学的课程不难,加减乘除,语法体育,没有一项是他考不出好成绩的。在小学里,在班级里,只要成绩说得过去,课随便上,书随便读,老师不管,校长不抓。他的小学,没有课外书,因为老师说过,只要不是没有营养的垃圾期刊,欢迎学生们带入课堂,在闲暇时阅览。
那时候,他还屁颠屁颠地去过办公室,努力地请教文学课的老师,好读懂尚不识记的单词、哦,还有格威兰、瑟兰的舶来词汇。
什么叫精灵、什么叫雾纱、什么叫灰都、什么叫王庭…他的问题很多,他的好奇不断,他想问、想理解、想学习。
这是好学吗?
小学的老师告诉过他,说是的、是的,孩子——是的。学习不局限于课本的教条,还有书籍里的思想与文化。只要他们学会甄别,不要被那些有失偏颇的言论诓骗,莫说是故事书,就是漫画册,他们也可以去看。
“你说啊,老师这个职业,是不是容易精神分裂?”言至于此,坎沙一扶额,一嘲笑,当着男孩的面,说出了在塔都斯跟前也没讲过的心里话,“读到初中了,老师就不准看漫画了,说影响注意力,于学习无用,戒了最好;考进高中了,老师连小说也不准读了,说学习之外的娱乐,不是我们有资格去享受的——也就是说,但凡读课外书,管他读的是名着还是杂志,都不算学习。为什么,读的学校越高级,学的知识越复杂,老师们的说法,就越来越前后矛盾了?你说,为什么呢?”
男孩盯着月色下的沙粒,对着不知从何处运来的河沙,茫茫然地说:
“我不知道。”
不知道,那就别再想。坎沙把书塞回包里,留着男孩在月光下沉默,昂首阔步地走向围墙,翻回了无人的街道。这时候,他才听到,工地的临时宿舍里,鼾声是鸣如雷雨。
白天,他们卖力干活;晚上,他们睡得安心。如果说付出必有回报、劳动必有收获,那么香甜的梦境,算是餐前的甜品吧?
等坎沙爬起住宅楼的阶梯,熟悉的争吵便替代了用沉沉的脚步,帮他唤醒了楼道的感应灯。是他楼下的那户人家,深夜十点了,这户人又在吵架。要是搁在半年前,他定要骂一句“没脸皮的蛙嘴公婆”。
不过今天,他是往墙边一靠,耐心听听这家人的矛盾进展到了哪一步。
那个想去整形的女儿,又在嚎啕大哭,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死了老公孩子的寡妇,没了活下去的指望。而她的母亲,还在苦口婆心地劝,劝她别信那些人吹捧的假脸——最好的容貌是真实,而非美丽。
可她是一句话也听不进去,非说电视里的明星是审美的标杆,如果不能拥有她们的靓丽,她宁可去死——与其顶着丑陋的容貌荒度一生,她宁可登临天国,恳请体谅人心的神圣帝皇衡量公平,给她一张不输明星的漂亮脸蛋。
清脆的巴掌,扇断了她的啼哭,让她的哀怨折在惊讶里。当父亲的,不愿听妻子的劝告,狠心对女儿动了粗。他历数这些年间,他们夫妻对女儿的纵容、溺爱——听女儿的话,让她休学;受女儿的威胁,花了一大堆钱买美容产品…
攒钱,攒钱,为了女儿的整容梦,他们默默地攒钱。可女儿呢?生活不能自理,要靠着他们轮班照顾。不上学、不洗衣服、不做饭,连买个菜,她都要借口长得丑、怕人家笑话,拒不出门。
她以为她是谁?是王庭的公主、是高官的宝贝、是富商的千金?她只是一个懒惰、无知、野蛮、任性的普通人。
四年了,整整四年,她压榨父母的劳力,吸取父母的血汗,但父母仍然把她当作是心头肉,任劳任怨,没有一句责骂、从来不曾宣泄。父亲让她好好看看,看看她母亲的头发——那头漂亮的棕色波浪,是高中时代,抓紧父亲视线的灵魂,可如今?白丝参半的卷发里,只剩衰老和疲倦。
她丑吗?她长得恶心吗?不,父亲在对着老照片,说绝对不——上学的时候,她不丑,还有些漂亮、有些好看。但自从她着了魔,非要学那些耀眼的明星,她开始化妆、开始节食,皮肤逐年变差、身形日益消瘦。看看吧,现在的她,是多么丑陋,连少女独有的灵动都丢光甩净,正如一具粉饰至极的骷髅,让人反感又惊惧。
但,这是可以挽回的,只要她愿意,只要她知错,只要她有恒心。哦,父亲该是在抱着她,说…只要她努力,只要她重拾信心,好生用食,试着走出家门,试着回到校园,她会变回那个青春的少女,重获明星们早已失去的纯真。
“爸爸,妈妈…对不起…”
在悔恨的道歉里,一家人相拥而泣。门外的坎沙,险些鼓掌庆贺——这出打扰了他几年的闹剧,可算是迎来了美满的结局。
他回到家,想和安苏妮说一声抱歉、不,是理解。对当父母的人而言,最难的育儿考验,莫过于在宠爱和严厉间找到最佳的平衡点。如果宠爱过度,那就像楼下的人家一样,成了无止境的溺爱——嘿,他可不想跟那个女孩一样,成了傻头愣脑的呆瓜。
他要感谢安苏妮·杜拉欣——感谢母亲的严厉与教育。虽然母亲有些啰嗦、言语有些伤人、态度急迫,但他知道,那些唠叨和压力是最真挚的爱。没有人会和安苏妮一般爱他,哪怕是他的好哥们儿塔都斯,还要生他的闷气;即使是被他救了一把的海芙,也不过是命运的巧合。因为不管换作是谁去帮把手,无助的女孩都会成为对方的真心朋友;就算是和他聊上话的富达尔·瓦汀…
嗯,如果安苏妮能和黛丽娅·瓦汀那样,是一个体贴、关怀,能骑着辆自行车,亲自接他上下学的温柔慈母…
那样的话,他就能和小学时手牵手一样,有机会贴着母亲的背,感受久违的温度…
嚯,那太肉麻了。单是想想那副光景,坎沙·杜拉欣就浑身的鸡皮疙瘩。他是真奇怪,富达尔是怎么和黛丽娅保持幼童与妈妈的亲昵的。要是让他选,他还是想换回父亲,把父亲的腰一抱,压着自行车或者小摩托,骑啊骑…
那是多么的惬意啊。
期末将近,课后的习题算不得多。毕竟,就是拉磨的骡子,也要抽空休息,真累死了,之前的辛苦可就全成了笑话。所以,他在凌晨一点前写完了功课,在冲澡的同时,顺便玩玩手机,刷起近日的焦点话题——
《枯木逢春!斯提亚诺大胜新人王!》
与搏击有关的网站,无不挂着这道头条新闻。在今日中午的一场比赛中,斯提亚诺的妻子索菲拉亲临现场,在钢笼外替丈夫高歌助力。在沸腾的欢呼中,斯提亚诺力克当季热门、连战连捷的新星,勇夺《搏击全明星》的冠军。
这是他在《搏击全明星》打拼的年月里,第一个捧到手中的冠军。他身披胜利者的袍服,和索菲拉激吻在领奖台之上,接受了业已退隐的老对头亚罗巴布的贺喜。
当他们握手言和时,观众们不无欢呼,说两位王者的争执,在今日落下帷幕——毫无疑问,他们是有史以来水平最高的竞争者,是针锋相对的死对头,他们的水平不相上下,他们的荣誉各有千秋。
连坎沙都被观众们的情绪感染,对着赛事回放握拳欢呼。而后,他关掉手机,穿好睡衣上床休息。
没有看完回放的他,错过了末尾的细节…是索菲拉试图避过摄像机的嫌恶,是亚罗巴布无奈的笑容,也是败北的新人王不加掩饰的得意与鄙夷,还有斯提亚诺的目空一切…
未来正如窗外的黑夜,月影残缺,阴风阵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