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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首是刻印者序,大略地写了归有光的生平。粗粗一扫,能看懂个七八分。
第一段是姓名籍贯,没什么晦涩的。当看到第二段归有光的科举之路时,邓源如遭雷击。
这位偶像,居然有着参加会试八次落第的恐怖记录,直到年近六十才考中进士。
邓源不是不知道科举史上很多人一辈子“连个秀才都没捞到”,可那些人是孔乙己之流啊,只会“茴”字四种写法这种学问。而这位可是归有光啊,散文被后世称为“明文第一”,考进士考了二十多年,难道真如书上所说,“文齐人不齐”?抑或科举考的内容和文学造诣其实是不搭噶的?
现在回头想想,中学的课本应该也记载了归有光坎坷的科举之路,但写得比较委婉,而且当时并未深思,故而印象不深。背诵全文就已经很烧脑了,谁有精力再去背诵坐着生平?
而现在身在局中,邓源生出深深的挫败感。连归大偶像都落地八次,自己凭什么指望能侥幸得中?
颓废半晌,邓源强打起精神继续往下看,却忽然发现只能看懂了五六分了。完了,已经被打击得有些神志不清了。
以往看古文,大都会找文白对照的版本。有生僻字或者含义不明的字句,看注释就好。实在不行,就拿手机搜索,也方便得很。可眼下就有些抓瞎了,非但没有参考书,连标点符号的没有。唉,怪不得古代人读书那么难。
无奈之下,只好再去书架上去找字典。找了半天,忽然想起这个年代《康熙字典》还没问世,康熙皇帝他爹都还没成型呢。
想了半天,好像还知道个《说文解字》,书架上正好有。旁边还有一本《尔雅》,看样子也是工具书。但翻开一看,这两本字典体例和后世大不相同,看得犹如天书。
完美,字典有了,还得再找一本《如何查字典》。
片刻之后,书桌上边堆满了薄厚不一的书。
陈伯进来过一次,见邓源被埋在一堆书中,欣慰地退了出去。片刻之后,断了端来一个茶盘,轻轻放在书桌上。
邓源眼前一亮,问:“陈伯,你识字吗?”
陈伯纳闷:“识得几个。”
“识字···我便考你一考。”邓源摆出孔乙己的架势,拿起方才那本《震川先生集》,指着一个处:“你认识这个字么?”
陈伯瞧了一眼,尴尬地摇摇头。
邓源又换了一处自己认识的字,陈伯还是不认得。
嗯,比陈伯强些!邓源心里平衡了一些。
陈伯倒了一杯茶递过来:“雪水泡的吓煞人,清心提神的。可惜今年新茶还没下来,只能先拿去年的陈茶对付一口了。”
吓煞人?血水?邓源听得一误到底,顿时精神了。狐疑着接过细胎紫砂的茶杯,瞧了一眼汤色,银澄碧绿;闻一闻,清香袭人。在陈伯热切的目光下浅尝一口,口味凉甜,鲜爽生津。
虽然没怎么喝过茶,但也知道这是好东西。而且他也反应过来了,陈伯说的是雪水,不是血水。
“你说这茶叫吓煞人?”
陈伯笑道:“也叫洞庭茶,因产在东、西洞庭山一带。不过本地老百姓都叫它‘吓煞人’,说是香得吓煞人。”
邓源好奇地揭开茶壶盖看了看茶叶,色泽银绿隐翠,毫风毕露,心里已经有了猜测,便让陈伯把茶叶罐取来。
当未冲泡的茶叶摆在邓源面前,看着纤细、卷曲、呈螺形的叶片,邓源低声自语:“这不就是碧螺春吗?”
当然,那是后世的称呼。邓源想起看过一本小说,康熙皇帝微服私访,在苏州某茶铺喝了一碗“乔婆子茶”,赞不绝口,一问之下说这品种叫吓煞人,皇帝觉得不雅,便因其形而赐名碧螺春。故事真伪很难考证,但可以确定明末还没这个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