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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尔滨的冬天很冷。
冷到不宜人类居住。
古时候,这里是死亡之地,流放宁古塔,指的就是这里。有去无回的蛮荒之地。
我喜欢冬天,低温适合我的生存。
我经常蹲在松花江心的太阳岛上,这里视野比较开阔,人又多,我喜欢人群,但是不喜欢楼群,没有生命的水泥楼群,象地上的苔藓,总让我有一种想伸手去抠一抠的感觉。
太阳岛上一片雪白,我经常求大侠去太阳岛,因为从他眼里看到的,与我眼里看到的有很大差别,我看到的,只是美丽的纯净,大侠眼里的太阳岛,是一片一望无垠的雪白世界,非常壮丽。冰雕晶莹,雪雕洁白,我喜欢阳光透过冰块折射出来的冰中彩虹,也喜欢雪粒在月光下细细碎碎,一闪一闪的碎钻般的光彩。不过大侠坚决不肯半夜到江上看雪雕,他说:“啐,除非我疯了半夜去裸奔!”
冷,真冷。
没到过这里的人,很难想象零下三十度是什么感觉。跟凉完全不一样的感觉。大侠逃跑时,徒步行走两小时的头半个小时,寒风刮在脸上的感觉,真让人印象深刻,那是□□裸的痛啊。
我迷迷糊糊被这种疼痛惊醒,发现大侠宰了个人,正在逃亡。
如果我不阻止他,他会逃到大兴安岭去,切,如何藏起一片叶子?藏到森林里,如果躲开追捕?到城市去。
后一个多小时,因为穿得太多,热气直从大侠的头上蒸出来,看着一个人象蒸气火车一样冒着热气前进,真是一件有趣的事。
我在大直街上,建大附近看到他的。大侠如没头苍蝇一样在大直街上乱走,我听到“砰”的一声,回头就看到了他。
他被车撞了,倒在地上,头边一滩血,边上还倒着摩托车,应该是骑摩托出了车祸,离他足有五米远躺着一个女人,我眼看着一缕能量从那具身体里离开,她明显已经死亡。
我过去用大侠的手按他的脉搏,他还活着,但是他的耳朵正在流血,以我从别人处偷来的知识可以知道,这家伙大脑受伤,快要完蛋了。
这是他的不幸,却是我的幸运。
他要死了,而我,可以换外壳了。
我按着他的头,旁边有两个年轻的过路人,想把他抬起来,我还需要确认一些东西,所以,我告诉他们:“这个人颈椎可能受伤,最好叫救护车来。”
他们见我手法专业,当即服从,于是,我可以双手放在他颈后,貌似在查他的颈椎,其实,我只是要确定,他的生活,他的记忆,他的思维方式,是否适合我。
运气不错,这家伙一切都好。我是说,他的思维逻辑很清晰,理智自私不冲动,而且他的配偶死了。而且他居然是工大的教授,天助我也。
我确认完这家伙,抬头问120来了吗,不用问我也知道没来,然后我说:“他颈椎没问题,但是脑震荡很严重,如果不快点到医院,一旦脑部水肿引起脑疝就死定了。”众人见我说了一大堆医学名词,当即替我抬手叫出租。
于是,我见义勇为地抱起这个叫李梓的家伙(其实是指挥大侠的身体去抱他),我的医生记忆说:“真名?”
我的大侠记忆说:“妈的,真逗。”
我自己说:“你他妈的闭嘴,要不是你,我根本不用惹这个麻烦。”
我的大侠记忆回嘴说:“都他妈闭嘴,谁没给你惹过麻烦?他们不惹麻烦能有我吗?最麻烦不就是你吗?”
结果我闭嘴了。
这些死地球人可真强悍。
我抱着李梓时,医生不住地要动手检这儿查那儿,我烦了:“你他妈的滚一边去,我需要这个人的身体,你救活他老子诈尸啊?”
医生说:“救死扶伤是医生的天职。”
狗屁天职,就是因为她要救死扶伤,所以她偷了我记忆里的知识,如果我不当即立断换成大侠,诺贝尔医学奖就是哈尔滨人的了。
我很想对着医生鼻子来一拳,如果我不嫌费事把医生物质化的话,但是花那么大劲出气是不值得的,所以,我只好以我的意志力把医生扔到小黑屋里去,然后医生狂叫起来,她叫了大约两分钟,我终于放弃,由得她去救死扶伤了。
到了医大一医,护士一看状况,立刻推出担架车来。
我把李梓放车上,告诉医生:“车祸,头部无变形,右颞部头外伤,呼吸浅慢,脉搏细弱,双侧瞳孔放大。”
医生看一眼:“你是学医的?”
我点点头:“对,我在……”我刚想报上我的医生记忆里的医院,想起来我现在用的是大侠的身体,只得笑笑:“哈医大,今年毕业。”
医生问:“你是家属吗?”
我摇头:“不是。”
医生正在开方的笔停了一下,我明白他的意思:“我可以替他垫付一点检查费用。啊对了,他应该有钱包的。”
李梓还挺有钱的,钱包里装着三千元,另有□□数张,我拿出一张来:“有信用卡,这个可以透支吧?”
医生皱着眉:“尽快通知他家人。”
我拿出现金,把钱包交医生保管,护士陪我去交了费,她一直在看我,象看着贼。
大侠肚子里说:“丫长得不好看,不然我就收了她。”
医生给了大侠一个白眼,我说:“丫不好吃,不然我就吃了她。”
两个寄生思想同时说:“你就吹吧。”
我怒道:“异种蛋白不好消化,老子不吃人,你们把老子当花仙子?”
大侠答曰:“圣斗士。”
医生说:“画皮。”
我抓狂了,我好象也复制过别的外星人,从没见过这么强悍多嘴的,地球人一定是群居群的,特别顽强特别爱交流,你妈的,老子不想知道你们的想法,闭上嘴能死啊。
很幸运,当然我一早知道这件事,李梓小朋友父母都在外地,他老婆的父母也在外地,要不怎么叫天助我也呢。所以医生必然选择保守治疗,不可能替他把脑袋打开。
于是,他的脑电波终于直线了,看着他在重症监护室里被插上呼吸机,我这个开心啊,医生大人立刻说:“没人性!”
我鞠躬:“谢谢,有就糟了。”你们两个基本已经象我大脑里的病毒了,如果我再有了“人”性,我就离自我泯灭不远了。
医生不象个名字,叫着容易混,所以,我们给医生起个名吧,白求恩如何?男的?男的女的真够烦的,还好,我见过二十种性别的物种呢。好吧,那叫小白吧。
小白喋喋不休地:“你明明能救他,你这种行为,啾啾啾……”
我关上语言自动转换功能,小白的汉语立刻变成鸟叫了,唉,天堂。有点不便的是,我也听不懂边上人说话了,正好,我找个地方装睡去了,大侠可以过他的大侠瘾去了。
话说,我上两次遇到的人都太好了,一个救死扶伤成瘾,一个除恶扬善成瘾,害得我不得不及时更换掉他们,以免变成地球超人,惹来更大的麻烦,所以,这回当我找到这个稍嫌自私的李梓时,真是万分满足。
夜幕来临的时候,我睁开眼,听到哭声,原来李梓的父母赶来了,此时再叫喊着做开颅手术啥啥的已经晚了,我打着呵欠,被医生介绍给李梓的父母,两老人满脸液体地向大侠道谢,大侠大言不惭地:“应该的。”
家属来了,李梓就从重症室出来了,医生的诊断是脑死,希望家属接受事实,把呼吸机撤了吧,两个死老家伙不肯。气死我了。
大侠在街对面的楼顶,弄了个望远镜,一直看着加护室的动静,几天之后,两个老家伙终于熬不住轮班休息了。
我们混进到住院处,等到人都睡着时,我打开加护室的门。老太太在床边上躺着,我过去给了她一点微微过量的二氧化碳,这能她睡得更好点。然后把李梓身上的各种监视仪都摘下来安到老太太身上,拨了呼吸机插管,妈的,丫竟自主呼吸了。
小白一直尖叫住手,但是,把一个脑死的人弄没气已经不违背我的宇宙道德。所以,我控制大侠的手把一个塑料袋套在李梓头上,结束了他短暂不幸的一生。
不是我的错,是摩托车。
安全驾驶,平安一生。
我把李梓剥光,然后我现在的人形壳大侠穿上他的衣服,把自己的衣服扔到垃圾道里去。把光溜溜的李梓装进一个大塑料袋,我喜欢塑料这东西,我会复制一种有机物消化酶,对塑料完全无作用,但是对人类的尸体,却作用奇大。
我叫一声:“小白,大侠,闭上眼睛。”
小白当即封闭五感,自关禁闭了,大侠却瞪着眼睛不肯回避。好吧,我控制大侠的嘴,一根黑刺慢慢伸出来,刺进李梓的心脏,其实李梓活着时刺进去更好,血液循环会把消化酶带到他全身,但是,活尸有时会有抽搐之类的反应,我身体里一些道德标准高的种族会向我抗议。
塑料袋里的李梓象一个慢慢化掉的糖人一样,越来越软,渐渐变成一滩棕黄色的液体,我把这堆液体拿到卫生间去倒掉,倒的时候两粒金属掉下来,我看了看,铅的,半天才从资料库中得知,若干年前,人类是铅来修补牙洞的。
然后我吐了,我一边吐一边愕然,怎么回事?
擦擦嘴,我明白了,切,是大侠吐了,我因为暂时控制他的大脑,有点分不清人我。丫虽然被我剥夺了这个身体的控制权,但是,这个身体是依旧是大侠的,大侠恶心的时候,这个身体还是会吐。
靠,你当初杀人时手起刀落你可没吐啊,你那还是杀活人呢,这会儿你有什么好吐的?真他妈奇怪的地球人。
我喝口水漱口,抬头,看着镜子里,大侠有一张孩子气的脸,头发很不服地翘着,眉毛很不服地横着,我笑,小样,见个分尸你就吐了,还跟我装不愤。
大侠向我怒目,而后一张面孔慢慢变形,微微扭曲,象个面团发酵一样涨大起来,光滑的皮肤上汗毛孔扩大,皱纹加深,颜色变黄,眉毛平和下来,头发油油地软搭下来。大侠惊骇不已,幸亏我已接手控制这个身体,他只能在我灵魂深处尖叫:“不,天哪,好丑。”
我笑:不是你,是我,小子,你要是见这都说不要,见了我本尊,你去死啊?
微微挺身,“咚”一声,肚子出来了。
一声尖叫。
妈的,丫又吐了。
为了不让他把我的胃都吐出来(虽然那不是我的胃,我没有胃,但是,那是我的感觉我的痛)我飞快地变身完全,然后,暂时以意志控制住李梓,原因你一会儿就知道。
眼前立刻模糊,咦,不会啊,我应该复制的是健康状态的李梓啊,我揉揉眼睛,习惯性地眯上眼睛,想,眼镜呢?靠,我明白了,李梓是近视眼啊,无语。
然后我觉得肚子痛,我尖叫,不会吧,这个时候想大便?
不行,想大便也得忍着,我已经快控制不住李梓。
我急急冲进病房,把老太太身上的仪器一点点都安回自己身上,实在没毅力把呼吸机复原,我拼命地用力摇晃脑袋,原因?
你见过昏迷多日的家伙一醒就欢蹦乱跳地到处跑吗?
我觉得头晕,然后,我放开了李梓。
李梓觉得忽然间他从一片黑暗中得到了光明,他想睁开眼睛,眼睛就睁开了。然后,走廊微弱的灯光还是刺痛了他的眼睛,他想起身,发现自己头晕恶心,他等了一会儿,这会时间能让安静下来,虽然他还是惊慌地四处观望,其实我应该复制他们稍微虚弱一点儿的身体的,但是,我不喜欢那种感觉,如果这个身体健康状况糟糕,我发现我的思维与情绪都会受影响。
李梓抬起手,把含在嘴里的呼吸器拿了出去,他四望一下,发现这里是医院,然后回忆起自己被车撞了,然后侧过身,看到床边的老太太,咦,这下子我对那老太太也有了完全不同的感觉,她的气味很亲切,她的悲伤,我感同身受。
李梓轻声:“妈妈!”
老太太微微动一下头,李梓伸手扶住她肩:“妈!”
老太太终于微微微微迷茫地睁开眼,象是不知道自己怎么来到这个地方,片刻,她喃喃:“四儿?”
然后惊叫:“四儿!你醒了?”
李梓点点头:“我出车祸了?”
摸摸自己的头,还记得自己撞到头,摸到纱布,左右看看一屋子仪器:“我怎么了?”
老太太终于喜极而泣:“你醒了,你好好的!他们说你……”终于觉得事情有点奇怪,大叫:“医生医生!”
医生过来,一进门,看到坐起来年李梓,象看到鬼一样,尖叫一声。
李梓摸着自己的头,莫名其妙,不至于吧?李梓瞪着眼睛:“我长得吓人?”
那医生再次尖叫一声。
有植物人从昏迷状况下清醒的,不过,如果你认为那些醒过来的人会象白雪公主一样从棺材里蹦出来跳上白马王子的马,你就要失望。他们大半已有脑损失,即使能说话能动还有记忆也不可能象正常人一样。
医生尖叫着一路呼啸,然后更多的医生涌了过来,也许是更多的护士。
然后,我知道李梓这一夜没的睡了,所以,我睡觉去了,人类思维庞大复杂,他们会动用若干区域的脑细胞,只为了考虑我是现在去大便还是过会儿去,所以,多数时间,我都在想事,睡觉,或者同更深层次的其他星球上的生物的灵魂聊天,我最喜欢的,其实是一个叫梵天的星球,那个星球的人没有情绪,他们很平静,用他们的思维方式来考虑问题非常有效率,唯一的缺憾是,用他们的思维方式,人会比较消极,比如,我现在想的:对我这样的流浪者来说,这个星球那个星球倒底有什么区别呢?没什么区别。我当然知道我的星球是哪个一个,我甚至知道我是哪一个,我就是我出生后见到的第一个人,我复制了我的制造者,当然,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同那个人已经有了很大区别,我遨游四海,他还是实验室的一个研究员,或者,成了独立研究人之类的。我一直尝试回到我的星球,我在我的星球上,却没有人的身份,我只是一个人的复制品,我只是一团变形物质,可以变成我看到的任何人,所以,我只是,实验白鼠。我在我的星球上,不能得到我的地位我的生活我的身份。我无限思念我的妻子,我的孩子,但是他们已经有原版了,我是复制品。
但是,我还是想回去,所以,你当明白,我为什么需要梵天的思维方式,如果我用自己的大脑来考虑这个问题,对家乡的思念,会让我非常不舒服。如果我用地球人的方式来想这个问题,那简直是非常痛苦。有一种小虫的思维方式可以解决我的问题,那就是,杀掉原版。
不,杀掉原版对于我来说,是不道德的。
原版不会杀人,所以,我这个复制品也不会,原版应该感激自己高尚的道德水准。
梵天告诉我,即使我杀了原版,原版的生活也不是没有烦恼的,我仍然需要面对简单重复的生活,梵天说,在经历过那么多的追捕与复制之后,我现在的生活可能更适合我,至少,我适应得不错。
也许。
李梓的情绪波动极其激烈,引起我的关注,他要求出院,医生要继续为他检查。
我不会阻止他的,我也不想在这个医院继续呆下去了,当然他们不会发现问题,但是,谁知道呢?
然后李梓的妈妈哭了,李梓居然很孝顺,于是他留下来继续检查。
李梓的医生们,在剩下的一周里,持续处于抓狂状态。
不过他们能怎么样呢?我的复制是完美无缺的。
一周之后,这个医院能做的检查全查过了,他们只能承认这是个奇迹,他们对于未知事物的好奇到此为止,毕竟这是一个医院,不是研究机构,他们要营利的。
李梓回到家。
他状态不太好。
我不喜欢那种状态,所以,我有半个月都不理他,直到有一天,我与李梓一起清醒时,发现桌子上的安定药瓶与酒瓶,然后李梓顺手给自己倒了一杯,我当即给了他一记耳光。
李梓呆在那儿,看自己的手,于是我向他怒吼:“你他妈的何不去跳楼,死得干净利落。”然后李梓哭了。
我呆了呆,小白在我耳边轻声:“嘿,他刚死了妻子,你这个冷血的外星怪物。”
唔,我忘了,对了,我看过坐倒在地上他妻子的尸体,唔,根据他的记忆,他妻子坐在他车后座上。
他对她的死有责任。
我回答医生:“他过失杀害她老婆,还打算害死你我呢。”
医生优雅地鞠躬:“谢谢,我已经死了。”
我说:“那么,这回你就魂飞魄散了。”
大侠怒吼:“魂飞魄散也比同你这个怪物在一起强!”
我惊:嘎?你以前可没对自己的再生表示过强烈的愤慨啊。
大侠怒吼:“你对我……我的尸体也是那样干的?”
唔,原来是这样:“没有,我当时饿,所以把你煮了做白切肉。”
大侠惨叫一声,医生低声:“嘘嘘,它吓你的,它没有。”
你知道心灵感应中它与他她是有区别的,我真的大怒了:“它?”
医生问:“你是他,还是她?”
我气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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