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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愈加觉得此事古怪,急急忙忙带着方葱离开尸鬼城,直接掠过三处城池,到了一处好似话本中的地方。这城池名叫樾莺城,是一处狐媚国度,多是青楼酒肆温柔乡,人族修士来此买醉的极多。
张木流其实不想进城,可听说这城中的狐裘拿去外边儿可以卖极高价钱,于是担着回乡之后被砍死的风险,硬着头皮走进去,这次没敢拿出自个儿的通关文碟,让方葱以她的通关文碟盖印。
据传极其远古之时,人族便是以兽皮遮体,后来才有了粗布麻衣。越往后,不知怎的,人族兴起了一股子以兽皮做袍的风气,尤其以貂皮狐裘为最。
而这樾莺城中所产的狐裘更是玄妙,也不知是用了什么秘法,凡穿此狐裘之人,可使人不被外物迷惑。
当然只在分神之下有用,可即便如此,也是常常供不应求,特别是在这北境寒地,十分受欢迎。
进入这樾莺城还没有走几步,已经有许多手拿丝帕的美艳女子前来张罗客人,就连方葱也不放过,男女不忌。
方葱在后面跟着,脸色极其阴沉,以只有前方青年听得到的声音嘟囔,“好嘛!怪不得那么着急,原来是憋着来这儿找乐子,有些人本事见长了啊!”
张木流哑然失笑,小妮子管的可真宽,“今个儿我就给你涨涨知识,所谓狐狸精,最早可跟风月没半点儿关系,世人信奉狐仙,是因为其纯洁善良。被给人误会为狐媚子、勾人魂儿的淫邪之兽,最主要是因为古时的一处王国,那王国的最后一任君主,就是因为身旁有一只九尾狐才导致灭国。所以后世的狐仙,声名极其不佳。”
方葱冷哼道:“你看看她们有半点儿纯洁善良的意思吗?大街上就一股子骚.味儿,迎来送往的,人家憋着挣钱呢!”
张木流也不知道如何去说了,索性不再言语,只是直往僻静处去,找了个瞧着比较干净的客栈。
这客栈的老板娘也是狐妖,瞧着三十余岁模样,徐娘半老,风韵犹存。不过客栈生意甚是冷清,已至黄昏,可张木流与方葱像是今个儿的第一波儿客人。
那老板娘斜倚在楼梯口嗑瓜子儿,见人来了也没上去询问,只是略微转头,看着张木流说道:“我这儿只卖吃喝居室,可不卖人,这位公子走错地方了吧?不过若是看上老娘了,服侍你一番也不碍事,就是价钱可贵可贵了。”
张木流摇头一笑,无奈道:“老板娘可别说这些话了,我家中已有妻女,来此只不过是想购进一批狐裘,拿出去卖而已。”
那老板娘转头“切”的一声,漫不经心道:“家中有妻女,带着个漂亮小丫头干什么?白天背剑夜里驼你?”
方葱一步跨出,青白出鞘。
“嘴巴给我放干净点儿,不是谁都跟你们这些狐狸似的。”
那老板娘丢掉手中瓜子儿,两手举起,笑着说:“这不是开个玩笑嘛!小妹妹干嘛着急上火啊?来这樾莺城都不说几句荤腔儿,还有个嘛得意思嘛!”
张木流走过去按住方葱脑袋,笑着说:“两间上房,再备一桌子酒菜吧。”
老板娘讪讪一笑,错过二人,跑去后厨准备吃食去了,路上骂骂咧咧,“装什么嘛!带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真能啥事儿都没有?”
青年自然听到这番言语,没来由就想起了离秋水。
她该不会是借着方葱来试探自个儿吧?
落座之后,方葱似乎想找点儿话散去尴尬气氛,于是问了一句:“这儿的狐裘为什么卖的那么贵啊?一枚柏币一件儿,抢钱啊!”
青年摘下酒葫芦灌了一口酒,笑着说了一句书上言语,“君子至止,锦衣狐裘。”
少女闷闷不乐,心想着自个儿还是太瘦了,瞧瞧方才那个老不要脸的,瞧着老是老了,可有些地方就是丰腴,自己怎么都赶不上。
没来由便自言自语道:“唉!本小姐还是太小了啊!”
张木流疑惑道:“什么?”
少女双臂环胸,白了青年一眼。
什么什么?是你该问的吗?
…………
三个多月过去了,木秋山主峰的几座府邸已经基本完工,只剩下庭院和内饰尚未归置。
蓝华一共服用九粒药丸,如今瞧着已经与寻常中年人差不多,只是身形依旧佝偻,两鬓斑白,给人一种英雄迟暮的感觉。好在如今也无甚牵挂在身,每日只教溪盉练剑,帮着钟守矩琢磨那条修武之路。他蓝华想要睡个懒觉都不行,因为有个穿着粉裙的小丫头每日清晨定时定卯的来敲门,喊上一句蓝爷爷,然后就往山脚去。
九华山的那只獾猪妖早就丢在了木秋山,是白潞渡劫之后才给放出来的。他原本以为张木流离开了,自个儿好歹能轻松点儿,可有一天见着了一个头生两角的白衣女子,这位猪妖差点儿吓得猪胆碎裂。那是一种天然敬畏,比瞧见自个儿爷爷的爷爷还吓人。
这还不算啥,起码那个吓人的白衣女子没打人不是?
这位猪大仙在木秋山已经足够夹着尾巴做人了,可有一天在木秋山脚下,看见那个拎着两只硕大石锁的钟守矩,只是笑了几声而已,一个同样头生双角,一身青衫的年轻人便笑咪咪将他抓去,打的满头是包。
所以这座木秋山,他猪大仙唯一能稍稍舒心的地方,就是在半山腰的孟鲁司一家。
苦命人儿碰见苦命人儿,这獾猪几乎隔个一两天就要跑去找两位蝴蝶妹妹诉苦,说自个儿就是给那位山主养着,等肥了后宰了吃猪肉的。他晃了晃肚皮赘肉,哭丧着脸抱怨,说瞧瞧自个儿这几个月瘦了多少?
猪大仙儿每日清晨都在山脚等着,等个穿着粉裙的小姑娘,然后化作一头野猪托着那位小姑奶奶把三百里木秋山逛遍。有时妖苓心情差了,他才能找蝴蝶妹妹侃大山,要是这位小祖宗心情好了,非要把山头儿逛个便,他就命苦喽!清晨出门儿,要等傍晚才能回去。
每次返回主峰,妖苓总会坐在木秋山北麓,拿出来一根不知道什么动物的腿儿啃着,直直看着北边儿,好一会儿才走。
有一次怎么都找不着小丫头,可把一山人吓坏了,连同独自待在一座山头儿结庐练剑的刘工都给惊动,到处找妖苓。等众人找到她时,才发现这小丫头躲在木秋山北麓的一块儿石头上偷偷抹眼泪。
白潞问她怎么啦,她只是皱着淡疏眉头,脆生生道:“没事儿,就是想饭主儿了。”
后来张澜干脆在木秋山顶上修建了一处亭子,小丫头这才每天辛辛苦苦爬山,趴在栏杆上与云儿逗乐,与树木花草说些悄悄话。
白潞怕又再找不到小丫头,因为这丫头如今是莲藕化身,即便是她白麒麟也极难寻到,所以给小丫头身上画了一座小小阵法。
而那位猪大仙儿便成了妖苓的御用坐骑。
这天黄昏,小丫头又坐在山顶往北看,手里啃着龙大找来的老虎腿儿。不知怎地,吃着吃着就泪花儿爬满脸。白潞瞬身出现,摸了摸小丫头的脑袋,问道:“又怎么啦?谁惹我家小妖苓生气了?”
妖苓哽咽道:“我要是长大了怎么办?”
白潞微微一笑,伸手擦掉妖苓泪水,轻声道:“长大了就不是妖苓了么?”
小丫头抽了抽鼻子,摇头晃脑道:“唉!我都活了三百多岁的人了,怕啥长大嘛!”
刘工寻了东边儿一座山峰,自己偷偷给取了个名字叫忧舍峰,与知冬城边儿上那座山峰一个名字。
他听进去了师傅的话,每天除了炼剑就是炼剑,飞的晚了,所以要使劲儿扑棱翅膀。
作为张木流的亲传弟子,如今为自家山头出不上一点儿力,刘工心里其实很难受。
后来张澜像是凑巧走到忧舍峰,与少年人说了一句古怪言语,“有句话叫厚德载物,我觉得说的是,要有厚重德行才能承载所得之物。同理,你刘工心中装的再多,却没本事挑的起,又有什么用处?”
少年沉思良久,笑着说道:“那便先做再想。”
…………
半夜的樾莺城,一处较于其他风月场子而言较为干净的客栈,有一道青衫身影背剑离开,一道分身重返尸鬼城。
大半夜还独坐一楼嗑瓜子儿的老板娘自顾自摇头一笑,往二楼看去。
白衣本体盘膝在床,整个房间之中剑意如同沸水。
青衫剑客重返尸鬼城,沿着那条小奈河往上直去,远看那座小亭子时,其中并无人影。可走到近前才看到其中有一僧一道,两鬼中间摆着个棋盘,道士持黑字,僧人持白子。
那两位鬼修像是没看到青衫剑客,只是自顾自落子。
张木流挣扎许久,还是取出那逍遥巾,深吸一口气后绑在头顶。
亭中两人同时转头,略微惊讶后又复平静。
青年有些气愤,猛然拔出游方对着小亭。
道士与僧人像是商量好似的,齐声说道:“来了啊?”
张木流拄剑在前,沉声道:“有事儿冲我来,算计我徒弟算什么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