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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起顾承的现状。
含香终于笑了出来,点点头,“好,这会儿三爷可是扬眉吐气了,别说什么方家圆家的,就是五军都督府的人如今也得给三爷面子,旁的不说,”她伸手,一指外头临街的一处成药铺,“三爷药铺的买卖做大了,又收了好几处的铺面,这会子说句银子如流水也不为过,说是还有宫里的供奉,究竟怎么着,我也不大懂,回头您见了三爷,自己问罢。”
喝口茶,又接着道,“总归还是好人有好报。这一番的机缘还得打受伤那会儿说起,因去瑞安堂抓药,才听说了他们出了点麻烦,铺子里生意一落千丈,掌柜的正走投无路呢。三爷好心,盘下店面,又重新救活了买卖,这才有今天的盛况。自然了,也是三爷脑子灵光,早前我们老妈妈就说过,三爷最是个通透聪明人,只是不愿意和旁人争抢罢了,这话可又让她说着了。”
他过得不错,还闷声发了财,倒是出乎她的意料。只是有些想象不出,他那么宽厚温和的一个人,谈起买卖来是个什么样子。她想着,不由地轻声笑了出来。
但他骨子里应该还是喜欢教孩子读书,过些恬淡安静的生活罢。她直觉他忽然走上这条路,该是存了什么特别的想头。
她一时猜测不出,只觉得听了含香的话,心里又恨又喜,因装着事儿,匆匆闲话打听了几句便和含香告辞。一路溜达到五军都督府衙门口,她在斜对面的街角站着观望。原本她对方巧珍的哥哥方济琛没多少印象,可架不住人家现在靠着姻亲势大得很,出了衙门口就有人赶着叫他方舅爷。
正叫她逮个正着!沈寰嘴角浮上一抹冷笑,握起一枚小石子,眼看着方济琛上了马,瞄准那马的后腿运了全力掷出去。马儿吃痛,前蹄高高扬起,嘶叫一声,生生把方济琛给撅了下来。他人没防备,一下子摔在地上,滚了几滚才躲过马蹄子,歪在地上呼痛不止。
这一下子摔得不轻,他半晌站不起来,周遭的人忙成一团,也顾不上检视马怎么好端端的就惊起来。
沈寰冷冷看着,心里暗道,这点子手段还不够瞧,早晚得让他吃更大的苦头,反正来日方长,时不时的给方家找点麻烦,这样的事儿她最是拿手在行。
隐身于人群中,听着方济琛的惨叫声渐渐远去,心情甚好。日影西移,太阳就快落山,她心里没了纠结,大大方方回到顾宅门口。顾承还没回家,她也没犹豫,趁着四下无人,跃上墙头跳进了院子。
还是过去的老样子,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她推开西屋的门,眼前一亮,沿着窗根底下摆了好几盆新鲜的文竹、忍冬。摸摸桌椅,半点尘土都没有,知道他会天天儿来拂拭。书架上的书比她走之前归拢的更细致了,他一向比她爱惜看重学问,又肯花心思……架子中间放着一个卷轴,是从前没见过的。她拿起来,顺手展开来看,打开的一瞬,整个人怔愣住,半晌才捂着嘴,眼里有笑,也有泪。
这个傻子,到底还是把这幅画找着,赎了回来!本来说不上多喜欢这卷听琴图,可这会儿再想,这幅画也算是他们缘起的凭证,多亏了它,他才知道她的下落,赶了来,带她离开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她一寸寸的摸着,好像在抚摸许久不见的故人,直到听见门上哐啷一声响,她的心猛地提了起来,双手抖得厉害,一股真真正正,情难自已的近乡情怯,终于在这个时候浮上心头。
好在那轻巧的脚步声先向东屋去了,她沉住气,狭促的念头又起。从窗子跳出,纵身上了房顶,无声无息的趴在上头,含笑看着院子里的人。
他也长高了些?她抿嘴笑笑,自然不可能,这个年纪了哪儿还能再窜个头,大约还是因为瘦了的缘故。可是不显单薄,倒比之前多了份干练矫健。他烧水、沐浴更衣,穿着月白衫子,简单的做些清粥小菜当晚饭。
点亮廊下的灯,月光和灯光照在他脸上,鬓如刀裁,眉目清朗,正脸温润雅致,侧脸如圭如璧,隐藏着不易发觉的坚毅—这是她的纯钧,她又见到了他,和从前,和在梦里,一模一样。
入了夜,屋子里的灯熄了。她耳朵贴在门上,听不见里头任何动静。他兴许还没睡着,这样更好,她并不想惊吓着他。
她没有弄出响动就推开了门,步子如猫般轻灵,身体控制得极好,连衣服布料都不会发出摩擦声响,唯有一颗心简直像是擂鼓一样,咚咚咚地就快要跳出胸膛。
她控制不住,在漆黑的房间里,听着自己的心跳,进退维谷。
床上有轻微的响动,接着是倏然坐起,一下子翻身下了床。她看见他的轮廓,清晰如同在白昼之下,但他的目力没有那么好,不会在暗室里也能将她看得那么分明。
像是两个影子面面相对,她站着,他坐在床沿。许久过后,她听到他气息微乱,极力控制着让自己不发颤,开口问,“是你么?”
她的泪刷地一下涌了出来,她知道那是源于喜悦,源于他一眼就认出了她!
黑暗中她点了点头,笑着应道,“纯钧,是我,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