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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鼓书,于是就催生了清客这个行当。
一晃眼,他看见门前确凿排着不少人,正有一个头戴斗笠的人打马上下来,看样子也是要进店用饭的。瞧身形有些熟悉的感觉,但又没见着正脸,一个转身便消失于视线之外。
他笑笑,心道来得好不如来得巧,要是让沈寰排队等吃饭的位子,她可一定没有那个耐心——她是最不耐烦等的,就好像他们头一次见面时,她宁愿一掷千金也要提前拿到药材一样。
正乱想着,楼下的乐声已悠悠飘了上来。他凝神听了听,乐音似乎是三笑,不过唱词用的是苏白,听了半日,竟是一个字儿都没听懂。
按说他还在孝期,不该听这些莺声燕语的乐曲,只是出门在外,也只得随行就市,何况瞧着对面人的样子,倒是颇有几分欢喜。
倏忽敲门声起,方才那名伙计又含笑进来,手里捧着一壶酒,冲顾承笑道,“这是本店新进的梨花白,是用正宗济南府的漱玉泉酿制而成,不比京里的水,是真正的甘甜清澈。您二位要不要来点,和着楼下的小调,最是应景合宜。”
眼见这俩人穿着孝服,这伙计也算是够没眼色的,不过现如今人在单间,就是喝点小酒,只要没人瞧见也不大要紧。
顾承自是不肯饮酒,转头看看沈寰,觉出她目光中似有期待,于是吩咐道,“放下罢。”
伙计放下酒壶出去,沈寰奇道,“你能喝么?”
“不能。”他摇摇头,“不过你可以,其实再过几个月,你就可以除服了。”
她挑了挑眉毛,“那太太呢?就不算了么,她可是我亲口认下的干娘,再说……”
她没说完,见他已含笑为自己斟了一杯酒,一面说着,“不用事事都那么死板,放在心里就好。我还是那句话,活着的人比较重要。”
说得容易,上嘴皮一碰下嘴皮,可他自己还不是严格恪守规矩,这个人最是严于律己,宽以待人。她有时候也好奇,究竟是怎生养成的,才能有这样随和又旷达的好性子。
知道劝谏或是引诱皆会无效,她便由他去了。自己一口口抿着那酒,开始还不觉得怎样,越喝越觉出味儿好,不知不觉间竟也贪起杯来。
半晌听得楼下咿咿呀呀的唱起新曲儿,唱腔依然是苏白。她眯着眼睛听了一刻,问他道,“听得出来么,她唱的是什么?”
他摇头,说实在听不懂。
她满眼都是笑意,朦胧迷离,“没出过远门的人呐,真可怜。你长这么大,是不是还没离开过京城?”
他承认,想了想,语气不无遗憾,“最远去过西山,还是没出京师。”
“所以你听不懂。”她握着酒盏,翘起一根手指,“我说给你,她唱的是,一段赏中秋。讲的是许仙和白素贞,两个人在七里塘坐船赏月。”
也许是因为听着苏白,她的声音也跟着软软糯糯起来,“前头是许仙的话:我是不知几世来修到,方能够缔结丝罗,攀了你这女千金。我好比,得水的鱼儿有精神,我是暮暮朝朝,忘不了你白素贞。”
倒像是应了他此时的心境,也仿佛道出了他心底的话,他静静地听着,没有言声。
她聆听一道,接着说,“后头白素贞回应:但愿君心似我心,心心相印心连心。官人啊一年几见当头月,但愿得花常好,月长明,人长寿,松长青。但愿千秋百岁常相亲,地久天长永不分。”
她眉眼如雾如丝,辗转相视间流转着绵绵情意。他心跳如擂鼓,看得几乎如醉如痴。
良久,他方才警醒过来,不能再这样盯着瞧下去了。连忙下移视线,却又毫无征兆的,被她捏着酒杯的玉指吸引。好似柔弱无骨,根跟白皙纤美,直教人想将她一把拽过来,握在掌中,按在心口。
可那厢的人却越发有了醉意,只觉得酒杯晃啊晃的,眼前的人也跟着摇曳起来,好像从一个变作了两个,随后整个屋子都开始不停的转着,天地一片混沌。沈寰知道,自己的酒量不至于这样浅,怎么会只喝了半壶就醉成这样,实在是万分不应该。
然而没等她再细细思量,身上的力气已在倏然间被抽空,耳听得哐啷一声,是酒杯坠落在桌上的声响。
她感觉到自己额头上全是汗滴,一颗颗豆大的,顺着两鬓流淌,跌落在鼻尖脸上,甚至眼睛里,她被蛰得双目一阵疼痛。视线愈发模糊,影影绰绰地看见顾承一脸焦急迷茫,抓着她的手臂,急声向她问话。
可她始终听不大清,也无力再去回答。好像只想沉沉睡去,在仅剩下一线神智时,她咬了咬牙,勉力挤出一句话,“酒里有东西……”
然后再也没有能力多说一个字,头一歪,栽倒在了顾承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