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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延楼兰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倒退走出帐门。
完颜茂和纥石烈龙城这才显得轻松了些。完颜茂冲大可汗、也是自己的长兄露出微笑,纥石烈龙城则大喇喇地上前两步,想要端起可汗吃剩的燕窝尝尝味道。
谁知,可汗完颜恪,却露出罕见的阴郁表情。
纥石烈龙城端着瓷碗愣了愣,问:“大可汗,咋了?”
完颜恪深深看他一眼,轻声道:
“刚收到消息,呼延楼兰,死了。”
咔嚓一声。
瓷碗破碎于地,妖艳的红糖燕窝恣肆流淌。
恰似血流。
……
紫金山脚,佳丽金陵。
一座并不起眼的小院,也在如石头城中千门万户一般准备着新年。
红灯笼、红桃符,都是小院主人在金陵集市上捡着便宜买的,换作是大户人家,恐怕根本不敢将这等劣质装饰品挂在门外;但小院的主人却像是浑不在意邻居风评一般,将节俭寒酸的作风发挥到了极致。
因此街坊邻里都传言,这个久无人居的院子里,新住进了个穷困潦倒的落魄书生。
但好事邻居们唯独不解的是,那院子门前悬挂、大概是房主亲笔书写的春联,为何会透着一股金戈铁马的峥嵘气象?那春联上令人读之心惊的“春酒杯浓琥珀薄,冰浆碗碧玛瑙寒”十四字,几乎没有半点新春喜意,却又何尝像是一介酸腐文人能写出的?
如此种种不解,最终都湮没在欢欣鼓舞的新年气息中,被人们抛诸脑后。
唯有那座不起眼的小院子,继续存在于紫金山下,金陵郊外,迎来崭新的太平十四年。
年三十的下午,徐广陵在老马夫王知恩含混不清的指挥下,将福字贴到了廊屋的门上。
字是好字,铁画银钩。
纸是好纸,朱文金丝。
可惜贴得歪歪扭扭,两页门扇上的两个福字也不大对称,还有些浆糊没擦干净。
徐广陵竖起大拇指,厚颜无耻地夸了句:
“漂亮!”
老马夫王知恩咧嘴露出七零八落的牙齿,深有同感。
徐广陵叉腰看着门上的福字,道:
“老王啊,在那长安城,过年贴福字可有讲究!官员按照品阶排好次序,只要官低一等,福字就不能贴得比那些品秩更高者的更靠上,否则便是僭越!于是每次过年,都会有各大府上的仆役,在长安城里窜来窜去,帮主人侦察其他户贴福字的高度;后来有个不要脸的,直接把福字贴到了门脚上……”
老马夫受不了少爷的唠叨,悄无声息地跑掉了。
少爷徐广陵喃喃自语了几句,自觉无趣,便推开门直奔书桌。
桌上一如既往,空荡荡的,只有一块砚台、一只笔架,和一块黑木灵牌。
不过今天,桌上还放着一页信笺,是远在福州、官运亨通的仓曹参军裴元吉赶在新年之际寄过来的。
徐广陵伸手展开信笺。
开头是一通惯例般的拜年客套话,颇有裴元吉既虚伪又真诚的风格;此后,裴元吉讲了讲为官的感想,并且提出在福州遇到的一些问题,想要询问徐广陵的意见。
信笺的最后,裴元吉则附上了来自裴家某位刑部长辈的消息:自从三个月前呼延轮台死后,中原各地的官府,就开始莫名其妙地抓到一些行踪诡秘的人物。
一头雾水的大汉官府,只知道这些一被抓捕就悍然服毒自尽的奇怪死士,似乎效力于一个名叫「天机」的组织,除此以外便再无别的线索。
裴元吉告诉徐广陵,最近被抓获的一个「天机」成员,同样一看见捕快就服毒自杀,没能留下任何审讯的机会;但刑部人员却从死者的衣服中,搜到了一张神秘信纸。
纸上只有三个字:
杀徐狼。
徐广陵放下信笺,摇头苦笑。
前世和呼延轮台鏖战多年,他自然知道这些天机谍子的暗语究竟何意:例如,金陵徐家的重要人物,在天机内部通讯中,便以各色动物代指。
狮是徐伯狮,虎是徐仲虎,龙是徐叔龙,象是徐季象。
鹿是徐道勋。
狼是徐广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