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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他的人坐在脱脱不花对面的矮几后面,中间隔着一条宽宽的红色毡毯,拓拔明德进帐的时候,已经看到帐外正在烹牛煮羊。还有几个身着蒙古长袍的年轻姑娘在不远处展放歌喉,再瞧帐中这架势,拓拔明德便知道。如果生意谈成,这是要唤她们进来载歌载舞、大肆庆祝的。
脱脱不花首先向客人敬了一杯奶茶。然后一抹嘴巴,用蒙古语沉声说道“听说拓拔先生是常在西域走动的一位商人?你要购买我部落的货物。我脱脱不花非常欢迎,如果你购买的数量足够大的话,我会给你一个非常优待的价钱,只是……我很奇怪,你为什么一定要坚持同我本人洽谈?这件事,满都鲁足以替我做主!”
拓拔明德向帐外瞟了一眼,邵千户派来为他们带路的那个校尉,正由他带来的一个侍女陪着,在小河边遛马、散步,两个人谈笑甚欢的样子。拓拔明德微微一笑,向脱脱不花倾了倾身子,也用蒙古语答道“在下要同脱脱不花大人谈的这笔生意非常之大,请脱脱不花大人只留下最可靠的人在身边!”
脱脱不花把胖肥的大手一摆,说道“这个,你尽管放心,他们是我的兄弟和我的族人,绝对可靠!你要谈什么生意,这般诡秘?”
拓拔明德神色诡谲地道“大生意,一笔非常非常大的生意,所以,请大人莫要见怪,在说出我的事情之前,我要先验看一样东西,能够证明大人身份的东西!”
帐中正谈着话,几个骑马的汉子远远驰来,拓拔明德守在帐外的几名侍卫忽见他们策马驰来时,很是警觉地握紧了佩刀,见他们在另一处帐蓬处停下,翻身下马,这才松了口气。那顶帐蓬是灰色的,与这顶白色帐蓬只隔一个用篱笆圈起的牲口圈。
那灰色帐蓬前面也有人在迎候着,一见那些人到了,马上笑容可掬地迎上前去,策马而来的几条大汉都是身材魁梧、形容彪悍的人物,个个腰畔悬刀,还有人背挎劲弓和箭壶。其中一人被其余几人众星捧月一般拱卫在中间,显然是个首领人物,双方对答几句,便有人掀开帐帘儿,将那大汉迎进帐去。
这条大汉四十出头,黎黑的面庞,颊似刀削,颧骨很高,两只狭长的眼睛非常锐利,他提着马鞭大步走进帐去,只见帐中一张红毡,两排矮几。几案上还摆着奶茶、奶酪和几盘荤油炸过的面食。
这人并不客套,大踏步走到左首上处盘膝坐了,仿佛一只秃鹫似的,盯着对面那位衣饰华贵的商人,沉声问道“你就是拓拔明德?”
他对面那位刚刚落座的商人向他欠了欠身,微笑道“在下正是拓拔明德,阁下……就是脱脱不花大人吧?”
脱脱不花冷哼一声,把马鞭往几案上一扔,微微仰起下巴。倨傲地道“你有多大的生意,非要我脱脱不花来与你谈,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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肃州卫后衙,葡萄架下,石桌石凳,汁水淋漓,一个用井水镇过的西瓜切成了十多块,摆了一桌子,小丫头唐赛儿就坐在石桌前,同那满桌的西瓜奋斗着。她的小肚子吃得已经溜圆,颊上满是西瓜的汁水,看那样子,不把这些西瓜消灭干净,她是不会罢休的。
地上铺了一捆凉席,夏浔穿着轻袍。赤着双足,就躺在凉席之上,头枕在苏颖丰满结实的大腿上。西琳和让娜面对面地盘膝坐在夏浔左侧,腿上各放了一盘洗过的葡萄,她们一粒粒细细地剥了皮儿,再用牙签剔去果核,然后填到夏浔嘴里。
谢谢坐在夏浔听一侧,幽幽地说着话儿“听说相公失踪的消息之后,家里几位姐妹真的是……,唉。我平时也自认是个有主意的人,那时却像掉了魂儿似的,拿起这个忘了那个,刚刚说过的话都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我都如此。更不要说其她几个姐妹了,其实我对大姐一向是不大服气的,可这时候真的服了她……”
谢谢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府中上下,夫人照样打理的井井有条。往来探视的客人,也都接待得体。没叫外人看了咱家笑话,可背地里,她流的泪一点也不比我们少。皇后娘娘最近身子越来越差,头疾发作的越来越厉害,这种时候不但不能宽慰夫人,还得夫人常去宫中探望。
谢谢真是没用,平素以女诸葛自诩,可这时候……,要不是夫人提醒和支持,并且坚持叫颖姐姐和们我们接过来管着,相公一手创建的潜龙心血真要付诸东流了。
……往西域来寻相公的,就是我们三个了,其余人照料家里,梓祺一身武功,独来独往惯了,我们知道相公的消息之后,一时也找不到她,已经叫人在几处联络地点给她留了口信儿,其实不留消息也无妨的,相公的消息整个西凉已无人不知,梓祺得到消息后,一定会尽快赶来的!”
夏浔嗯了一声,不再优哉游哉地享受西琳和让娜的温柔侍候了,他轻轻坐起来,握住谢谢的柔荑,轻声道“我知道,苦了你们!”
谢谢摇摇头,柔声道“既做了你的女人,自然与你甘苦与共,难道只知享那国公夫人的福么?相公尽说见外的话。只是,相公歇过了今日,是不是该加紧行程,早些回返金陵,也好叫家里人放心。我们在外奔波,反而好受一些,夫人和小荻她们在家里,反倒更受煎熬,一个个消瘦的……”
夏浔沉声道“家自然是要回的,却不急于一时。信使已经派出,等她们得了我安全归来的消息,心事自然可以放下。这一路回去,我还有一件事情要做,如果先回了金陵,恐怕就要失了先机,所以……”
谢谢纳罕地道“帖木儿的大军已然退却,相公还有什么事情要做?”
夏浔郑重地道“外敌已然退却,但是,三千将士的血,不能白流!就算上穷九天下黄泉,我也要把于坚挖出来,告祭他们的在天之灵!”
祈连山下,那顶灰色帐蓬里,刀削脸的大汉不耐烦地冲对面那个衣饰华贵的商人道“翻来覆去的,你要验到什么时候才肯相信?这个地方,谁敢冒我脱脱不花之名?再说,我又没有未卜先知的本领,还能事先假造印鉴么!你倒底有个什么大秘密与我说?”
对面那商人笑眯眯地道“脱脱不花大人,稍安勿躁、稍安勿躁,我人在这里,难道还能跑掉不成?这件事,真真的非常重要,在下不敢不慎啊!请稍等,我再仔细勘验一番,马上就好!”
草原上最外侧的那幢白色帐蓬里,肥头大耳的脱脱不花惊得目瞪口呆,结结巴巴地道“你……你说甚么?你要助我逃走,赴瓦剌称汗?”
“是!”
拓拔明德自案后站起,将那枚金包玉的小小印钤双手捧起,郑重地还回脱脱不花手里,又退后几步,一撩袍裾,在毡毯上跪倒,叩首道“臣的祖父,当年就是大元之臣,在啥刺火州任达鲁花赤,臣一直希望,我们蒙古人能团结起来,重现大元威风。殿下乃我大元益宗陛下嫡系后裔,臣怎忍心让殿下作为大明之囚,生老与此。臣此番前来,就是想帮助殿下逃出生天,瓦剌三王一定会欣然迎纳,奉迎殿下为可汗的!”
那扮作脱脱不花的胖子木三水一脸的冷汗,颊上的肥肉都在哆嗦,心中杀猪般惨叫“师傅,咱只想骗点钱花花而已,怎么……怎么一头扎进这样一趟浑水里去了,这可是杀头的买卖呀!”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