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0028.05(506) 捐官 (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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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滕甫看过信,便让人召他在花厅见面。
滕甫敲了敲信笺,字写得不错。
程宗扬笑道:不敢掠美,是秦会之的手笔。
会之是个人才。不但写得一笔好字,经义也是极精的,处事又干练。如此人物,却做了商贾……滕甫摇了摇头,野有遗材,宰相之失啊。
当著自己的面夸自己的手下,这墙角挖得也太直接了,程宗扬只好给他来个笑而不言。
不过论起仁厚,滕甫话风一转,会之却是不及你了。
大尹谬赞了。
你信上说,粮价高昂,本金不足,准备还乡再携带钱款来?
是。在下初来筠州,粮价每石不过三百铜铢,如今已经涨了一倍,铺中虽然尚可支撑,不免捉襟见肘,恐怕有负大尹所托,才要回乡一趟。
滕甫叹道:也是老夫强人所难。你既然是做粮食生意的,依你之见,粮价是否还会再涨下去。
程宗扬明白过来,滕甫肯接见自己,还是在担心粮价。毕竟他是一州的父母官,粮食高涨关系到州中的民生,不容他不关心。
粮价高低,在下不敢妄言,不过如今粮价高涨,根子还是因为去年秋粮欠收。青黄不接时节,一有风吹草动,粮价立即高涨。
秋粮欠收是因为贾师宪推行方田均税法,风吹草动,是贾师宪擅自兴兵,人心动汤。贾师宪身居高位,如此倒行逆施,实是误国之辈!滕甫心里怒气难平,面上却不肯带出来,只点了点头。
程宗扬继续道:大尹心怀黎民,数次暗访粥棚,又兴建粮仓,供应饥民。在下虽是商贾,但仁义之道,匹夫有责。
好,好!滕甫赞许几声,问道:听说你的粮铺今日收购粮食的价格已经是每石六百铜铢?
程宗扬按著编好的说辞道:在下是外来商人,每日施粥耗用粮食极多,除了提价收粮,没有别的门路。但在下与大尹有约在先,粥棚要一直常设下去,直到所有民夫还乡。市面粮价四百铜铢,我便用五百铜铢收,市面五百铜铢,我便拿六百铜铢收,为保证外来的民夫和城中的饥民有口饭吃,在下即便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
程宗扬这番话只能骗鬼,他与秦会之对滕甫的看法一致,这位知州虽然品行高致,学识精深,但对经济一无所知。换作其他商贾,立刻便猜到他挑动粮价上涨不怀好意,但滕甫是行事方正的君子,正是君子欺之以方。粮价上涨,不得不高价收粮——这也是因为程宗扬前面有施粥的先手,换作另外一家带头涨价,滕甫少不得会起疑,但程宗扬说出来,只会让滕甫大为感动。程记粮铺只收不卖,收来的粮食都施了粥,维持地方稳定,又从哪里赚钱去?
滕甫感叹良久,只是亏了你了。
程宗扬笑道:施粥再久,也有个了结的时候。在下在筠州的生意,却是打算常作的。不瞒大尹说,那天在城外许诺粥棚一直设下去,实是在下一时冲动,事後也有些後悔。只是没想到大尹微服亲至,又建了粮仓给在下使用。能让大尹青眼有加,在下花再多的钱也买不来。纵然有些肉痛,也硬著头皮做了。
滕甫大笑道:老夫青眼,怎抵得了你万贯家财?
滕大尹名满天下,能得大尹垂青,何止千金?
既然你如此义举,老夫也不能让你白做。滕甫道:便将你施粥用的粮食折成钱铢,老夫亲写扎子,为你捐个员外郎的官职。虽然是虚职,也算有个身份,往後见著官员,至少不必跪拜。
捐官?员外?程宗扬嘴角抽搐了一下,想像自己戴著方帽,挺著肥胖的大肚子,走路一摇三晃,被街坊尊称一声程员外的可憎模样。
……大尹,不合适吧?
滕甫道:朝中文恬武嬉,斗虫玩物之徒,尚居高位。何况纳捐只是给你一个官身,并不要你去做官。经商虽然利润丰厚,终究不是传家之计。
斗虫玩物这句,可是有所指的,贾师宪自己不检点,也难怪别人讽刺。程宗扬道:大尹一片好意,可在下是建康人。
我宋国亦有客卿。滕甫不容他推辞,工部屯田司掌管官营田地租种,便是屯田司员外郎吧。待你回来,老夫亲自与你讨一份告身。
程宗扬推辞不过,只好接受了滕甫这片好意。
程宗扬对这个员外的身份腹诽不已,秦会之听完却是讶然,员外郎?滕知州真这样说的?
可不是嘛。奸臣兄,帮我想个法子推掉吧。
万万不可!秦会之道:员外郎可不是小官,即便是虚职,对公子将来行事也方便百倍。滕知州一向方正,从来看不起拿钱买来的捐官,况且工部的屯田员外郎轻易也买不来,多半他是亲自上札子,荐举公子。
秦会之解释说,宋国官员出身最正式莫过科举,由进士得官。除此之外,还有老子当大官,给儿子挣来的荫补官;靠大臣荐举的荐官;拿钱买卖的捐官。捐官对老百姓来说是官,在朝中却是最让人看不起的一种。相比之下,荐官还要好一点。滕甫多半是不想让他承自己的情,才说是捐官。
临安人手里有几贯钱的,多半被人叫做员外,可真有员外郎官职的万中无一啊,程大员外!
你给我闭嘴吧!死奸臣!
秦会之笑道:员外息怒。小人只问一句,捐官的履历要不要小人来写?
怎么不写?程宗扬没好气地说:不要白不要。对了,我这员外和王团练的团练哪个大?
秦会之笑道:团练是地方从八品的闲职,说白了不过是个乡兵头子,怎么能与屯田司正七品的员外郎相比?
员外郎才七品,团练比员外郎还低三级,这么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官却是筠州一霸,地头蛇的威风真是了不起。
程宗扬道:盯著他,免得他坏咱们的事。
今晚长伯亲自去。秦会之摩挲著手指,悠然道:天乾物燥,月黑风高,正是杀人放火的好日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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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放的钱铢搬运完毕,众人随即去了荆溪,只留祁远在粮铺。敖润和两名鹏翼社的兄弟也已经备好车马,在外面等候。
首先离开的是申婉盈,经过卓云君多日来的误导和引诱,更要紧的是这些天来的欢好。短短几天时间,申婉盈就从疑惑,到对师傅的言辞深信不疑。程宗扬把她裹胁到筠州,是担心她走漏风声,现在洗脑成功,不怕她反水,便派了两个人,送她回沐羽城。
得知只有自己独自返回沐羽城,申婉盈显出几分失落,还是卓云君解劝,说如今教中有小人作祟,掌教伏龙在涧,身边不能有太多人。异日掌教重执权柄,定然会让她成为内室门人。况且她一个年轻弟子,能和掌教双修数日,已经是难得的福份,将来受惠无穷。申婉盈听师傅如此说,才依依不舍地去了。
诸事齐备,小紫和梦娘先上了马车,接著浓妆艳抹的卓云君被程宗扬拥著,依人小鸟般从房内出来。
有死丫头可以斗口,有梦娘可以欣赏姿色,还有供来消遣的卓贱人,这趟旅途一定不会寂寞。筠州的局已经布好,有秦会之在,自己也不可能比他做得更好,尽可以後顾无忧。
程宗扬将王团练和慈音抛在脑後,一挟马腹,坐骑当先冲出,意气风发地说道:走!我们回江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