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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撒腿就跑。他距离寺庙的後墙不过两步,抬腿就便蹬在墙上,接著身体向上升起,一手攀住墙顶,翻身跃上墙头。

    哪里走!娇叱声中,一股风声朝脑後飞来,程宗扬一手拿著香竹,一手向後反抄,入手微微一沉,却是一颗佛珠。

    那佛珠虽然不大,力道却极强,刚一入手,掌心便传来火烧般的剧痛,程宗扬惨叫一声,从墙上直栽下去,脱离那女尼的视线之後,立即轻轻一跃,改变方位,掠到旁边一条小巷内。

    那女尼紧接著也掠上墙头,四下观望。如果拿的别的东西,自己随便找户人家溜进去,那女尼也未必会挨家挨户的搜索,但自己拿的香竹,那香气别说是练家子,就是普通人也能闻到。什么诱敌、诈敌都不用想,有多快跑多快才是正经的。程宗扬用外衣裹住香竹,把摘下的竹叶扔进一户人家,趁女尼目光移开的机会,弓著腰一路狂奔。

    那女尼从墙头飞身而下,风一样紧追过来。自己实在很走运,寺庙前这会儿人山人海,四邻八坊的人听说金刚显灵砸倒王家大少爷,都赶来看热闹。那女尼眼看著那窃贼钻进人群,恨恨地一跺脚,转身离开。

    程宗扬一溜烟跑到车旁,把包好的香竹往车里一塞,死丫头,真被你害死了!说著扯开缰绳,跃上马车,打马便行。

    小紫在车内笑道:好香呢。阿梦,你来闻闻。

    真的好香。

    程宗扬策马绕了几个弯,没看到有人追来,才放缓速度。他抬起手掌,只见掌心已经肿了起来。那颗佛珠有龙眼大小,通体紫黑,散发著檀木的香气,仔细看时,珠身表面彷佛洒著无数若明若暗的金粉,宛如无数繁星,光芒流动,竟然是名贵的金星紫檀。看到这颗佛珠,程宗扬顿时觉得手掌也没那么痛了,这样上品的金星紫檀,拿出去卖,也很能值几个钱呢。

    奇怪的是香竹寺是和尚庙,怎么会有尼姑?而且还是个美貌的女尼,难道香竹寺里还有别的勾当?程宗扬心里嘀咕著收起佛珠,一面驾车在城内大兜圈子,免得庙里的和尚尼姑循著香气直接找到自己的店铺。

    …………………………………………………………………………………

    公子。

    刚回店铺,林清浦便迎出来,躬身向程宗扬施了一礼,六爷有请。

    云六爷?程宗扬一怔,他来了吗?

    林清浦笑道:六爷想与公子说几句话。

    程宗扬拍了拍额头,差点儿忘了你的水镜术。云六爷还在晴州吧?几千里都能联系上,有够厉害的!

    林清浦笑道:托公子的福,在下的水镜术略有长进。请。

    房间的门窗都被廉帷遮住,虽是白昼,房内却暗如深夜,只在桌上放著一盏油灯和一只铜盆。程宗扬知道影月宗的水镜术对光线和空气流动都很敏感,为了避免意外,都在静室施术。

    程宗扬在桌前坐下,一边笑道:记得你们的水镜术分五层,不知林兄如今的修为是第几层?

    得公子赐镜,在下的水镜术如今已经是第四层了。

    说著林清浦将灵砂投入水中,两手按住铜盆边缘,低声吟唱片刻,接著两手一抹,盆中的清水随即升起,形成一面水镜。

    镜中掠过无数模糊的影像,差不多过了一分钟,一面面孔渐渐变得清晰。那人相貌与云苍峰有几分相似,但脸上的线条比云苍峰硬朗得多,一看就是心志坚毅之辈。

    程宗扬拱手笑道:云六爷,新年好!

    云秀峰略微点了点头,久闻大名,今日才得相见。

    程宗扬笑道:我可是第二次见六爷了。上次是在南荒,云老哥与六爷说话时候,我也在旁边。只不过当时林兄的法术还没这么高明,看起来模糊了些。

    原来如此。云秀峰也不寒暄,开门见山地说道:云家在宋国的粮行已经全力收购粮食,如今库存近二十万石,共耗资三万一千七十金铢。

    程宗扬知道他是询问自己下一步的计划,於是道:我请云老哥帮忙查几个数字,林兄已经带来了。

    程宗扬从袖中拿出一张纸,从宋国每年的粮赋来推算,宋国每年粮食收成在八万万石左右。云老哥的资料上有十几个州府的粮食交易额,我估算了一下,大致都是当地产量的百分之六。如果这个数据准确,宋国每年的粮食交易量在四千八百万石上下,夏粮和秋粮各占一半。因为贾师宪推行方田均税法,今年秋粮欠收,虽然欠收只在一成,但对市面的交易影响很大。我在筠州收购粮食时打听了一下,各粮行大都是收秋粮,卖夏粮,也就是说,今年秋收之後,各地储存的可交易粮食不仅没有增长,反而有所减少。如果除去秋粮,我推测,宋国目前市面上可交易的粮食不会超过三千万石。

    云秀峰没有流露出任何表情,程宗扬继续说道:如果我们能控制交易量的一成,就足以控制市面的粮食价格,那么这个数量的底线是三百万石。请六爷交待下去,初五开市之後,各地粮铺按每石四枚银铢收购,只进不出。购入五十万石之後,每石涨至五枚银铢。

    云秀峰道:一百万石时再涨至五枚银铢?

    程宗扬摇了摇头,按量来算恐怕来不及,五枚银铢之後,三天一涨,二十天内涨到十枚银铢,每石一贯的价格。沅水以东的粮铺控制收购数量,每天只收购两个时辰,主要是把价格抬上去。沅水以西敞开收购,将来宋国的官仓存粮耗尽,对他们来说,在沅水以西按高出一倍的价格购粮,也比从东部运粮合算。

    如果我们收购到三百万石,能卖出多少?

    程宗扬笑道:这要看我们准备赚多少了。我打算把所有粮食都卖出去,三百万石的话,至少要卖出一百五十万金铢的价格。

    云秀峰紧接著道:晴州呢?

    远水解不了近渴。宋国即使向晴州购粮,也是补给官仓所用。要运到江州去,还不如向晋国购粮。

    云秀峰点了点头,已经明白程宗扬的手段。他从晴州的大商家手里收购两百万石粮食,更多的是作出一种姿态,人为制造短缺。

    你见过了丹琉了?

    程宗扬正在算账,云秀峰突兀地一问,不由呆了一下。

    云秀峰难得地露出一丝笑容,她很好。然後他神情又变得刻板,说道:初九晚,子时。

    水镜流动著淌落下来,林清浦不动声色,手指轻轻一弹,飞散的水珠落入盆中,还原成一盆清水。

    同胞兄弟,云苍峰是商人本色,和气生财,云栖峰长袖善舞,亦官亦商,这位云六爷却是惜字如金,不浪费一点时间。

    程宗扬道:六爷排行第六,怎么会是云家的当家人呢?

    六爷是嫡出。大爷过世後,就由六爷执掌家事。

    原来是这样。程宗扬道:林兄修为果然见长,施完术还这么神完气足。

    林清浦笑道:在南荒时,施完水镜术都要歇上半日。从灵飞镜中清浦才悟出施术的诀窍。公子若有意,清浦再施术几次也无妨。

    那好!给云老哥打个招呼!

    不多时,云苍峰的面孔便出现在水镜中。他正在云宅的海蜃楼安排席位,堂中张灯结彩,似乎正准备大办宴席。

    云老哥,小弟给你拜年了,新年好!

    云苍峰笑呵呵道:小哥也好。今日请了几位客人,可惜小哥不在,席间未免失色。

    程宗扬笑道:我们在筠州也过得热闹,今天还差点儿闹出人命,把人家的庙给拆了呢。

    竟有此事?

    程宗扬笑嘻嘻道:王团练与咱们的交情怎么样?

    云苍峰一笑,钱铢上的交情,小哥尽管放手去做。

    小弟明白了。程宗扬张望了一下,大小姐呢?还没回来吗?

    云苍峰讶道:丹琉没在筠州过年?

    早听说云老哥赶这么急让云丹琉亲自送钱款过去,就是想让那位大小姐在筠州过年。程宗扬乾笑道:大小姐急著回去,没在这儿多待——我本来还准备给她个红包当压岁钱呢。

    你啊。云苍峰笑著摇了摇头。

    程宗扬想问云如瑶的情形,却不好开口,寒暄几句也就罢了。

    给云苍峰拜完年,接著是孟非卿。江州大营内丝毫没有过年的气氛,孟老大正在沙盘前审视代表宋军数十面的小旗。

    孟团长!一团代团长,少校程宗扬给你拜年了!说著程宗扬露出嘻笑的表情,孟老大,过年还不休息?

    孟非卿对水镜术毫不陌生,哈哈一笑,程兄弟身边又添英才!好法术!不知道是文少校哪位师兄弟?

    程宗扬笑著介绍了林清浦,然後道:宋军情形怎么样?

    年前攻了次城,被我们打退了。如今捧日军在城南的金明寨,龙卫军在城东新立了一处定川寨,全军收缩。

    咱们没出去骚扰他们一番?

    孟非卿笑道:远来是客,至少让他们过个太平年吧?这几日宋军连伐木的军士都撤回寨中,再攻城,多半要到初十了。

    小狐狸呢?

    趁宋军还没有围困城池,回宁州了。

    替我给萧侯爷问个好。程宗扬道:筠州这边的事正在安排。侯二哥的计划什么时候执行?

    元宵前後。

    那好,元宵节之前我一定赶回去。臧修他们我就不一个一个见了,替我问候一声。

    第三个是吴战威。当水镜在他面前凝出影像,吴战威差点看傻了眼。

    吴大刀!傻愣干嘛呢!

    吴战威半蹲在地上,用力一拍大腿,奶奶的!我说这是咋回事呢!是那个易勇吧!

    人家真名是林清浦。嘿嘿,吴大刀,你这是干嘛呢?哎哟嫂子,新年好!小弟给你拜年了!哈哈,我说老吴怎么一脸傻乐呢。

    吴战威对水镜不熟,这会儿还保持刚才的姿势,一手抱著柳翠烟的腰肢,耳朵正贴在她隆起的肚子上,一张大脸几乎笑开了花,一准是个大胖小子!

    柳翠烟啐了一口,眼睛却好奇地看著水镜,是程公子吗?怎么水里会有影儿呢?

    头发长见识短,这是法术!吴战威爬起来,程头儿!你啥时候回来?我可想死你了!云三爷说你在江州,让彪子和长伯过去,偏生不让我去!我说程头儿,你让我也去吧!我老婆管得好著呢!她一个顶,我七八个!

    哎呀,尽让公子笑话了。柳翠烟福了一福,公子吉祥。战威在家一天唠叨十几遍,不如也让他去江州给公子出把力吧。

    程宗扬笑道:这可不行。现在正让他伺候你呢,怎么走得开?不著急,顶多三个月,我就回建康!到时候还能赶上喝吴小刀的满月酒呢。

    三人说了家中的情形,程宗扬怕林清浦吃力,又嘱咐了几句,便解了水镜。

    林清清重新投入灵砂,公子还要与谁联系?

    还有两个人。程宗扬道:在南荒。

    程宗扬说了殇侯隐居的山村,心神却飞到另外一个人身上。凝羽。离开南荒之後,只有殇侯手下来时偶尔带来音讯,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她了。想到她丝一样的长发和柔软的腰肢,程宗扬心头不由一热。

    这一次林清浦用的时间分外漫长,足足用了两盏茶时间,水镜中仍是模糊一片。

    程宗扬提醒道:那里可能有禁忌。

    林清浦脸上忽然一红,那面水镜呯然溅开。他抹了抹脸上的水迹,心有余悸地说道:好险……

    死老头,太过分了吧!给你拜年还这么狠!清浦,他做什么手脚了?

    林清浦道:惭愧。在下根本不得其门而入,只看到几只草结,灵力便散乱难制。

    自己早该想到,死老头那边岂是随便可以进去的。可惜没见到凝羽,算来差不多有半年时间了,不知道她的伤势现在怎么样。叶媪说她要在山村待上一年才能调理好,这才过了一半。好漫长啊……

    林清浦调息片刻,然後苦笑道:这个禁咒好生厉害,在下勉强还能施一次水镜术。

    不用了。自己倒是很想和小香瓜说几句话,可要撞上潘姊儿,林清浦恐怕比刚才还惨。还有一位自己很想见的,只可惜这位爷不知钻到哪儿了,彻底没了音讯。

    武二啊武二,你大爷的,养个伤有这么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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