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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 /> “而吾好行堂皇之师,是故于军中行晋之好整以暇之法。”
胡亥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好整以暇的意思他还是知道的,指的是无论情势如何,皆从容不迫。倒是好整以暇与晋军有关他属实不知。
他好奇地开口:“卫尉军魏武卒之法乃是源自于武安君白起,此事吾知也。然,晋人之好整以暇,不知骑都尉从何处学来?”
这年头知识贫乏,传播渠道亦极其有限。
而晋人之好整以暇虽然说来只是一句四字成语,然而做起来乃是一整套军令,操典,乃至临场调度等的结合。
便如一个普普通通的队列,后世全世界所有军人都知道队列要整齐,然而若要整齐到有堂皇气象,同样需要跑去华夏求师。
后世有影像资料尚无法无师自通,秦时想要光通过“好整以暇”四个字便能练出如晋时的堂皇霸主之兵,无异于天方夜谭。
“吾高祖敬,乃是晋国中大夫,后为赵国上将军!”李超意味深长地开口。
胡亥一呆,他肃然起敬地拱手:“骑都尉世代名将也!”
周时晋与秦世代联姻,曰“秦晋之好”。时晋国乃是天下霸主,而秦国贫瘠,故秦处处学晋。
其中就包括非军功不得授爵。中大夫这个级别的爵位,若非战功,绝对晋升不上去。
而赵国乃是三家分晋后的产物,李超的高祖李敬能够当上赵国的上将军,亦说明他于晋国时同样是统兵大将。
如此,李氏传承有晋人“好整以暇”之法,亦属平常。
胡亥此时心中已经欢喜得发烫。
他虽然不学无术,但是亦知道想要即位为秦二世,始皇帝的态度重要,手上的实力更重要!
有了强军,还需要名将!
虽然赵高曾告诉他,王翦之子王平,亦是可用之人。然而,赵高亦曾言明,王平者,守成有余,而进取不足,必不如蒙恬也。
没想到此次自己上琅琊台斩蛟,得天下第一强军相助不说,还能遇到李超这等名将之才!
既知练魏武卒之法,又会晋人之好整以暇,还统帅天下第一强军……
如此,必能与蒙恬一较高下!
此上天偏爱我胡亥也!
他情不自禁地再度开口:“骑都尉,尔可愿为吾之武安君……”
一句话还没说得完,战车陡然一震,胡亥猝不及防,差点一头从战车上栽下去。
他诧异地看向李超,却见李超双手死死勒住缰绳,满脸狐疑地四处观望。
“发生何事?”胡亥诧异地开口。
李超似乎被这句话吓了一跳,他下意识地转过头来,看到胡亥方才回过神来,脸上露出一抹赧然之色。
“偏将军,吾等……”此时他身上的名将气息已经彻底消失不见,之前的满腹笃定亦已抛到九霄云外,声音里透着一抹不可思议,又有意思惊愕。
“吾等,恐怕,”他期期艾艾地开口,“迷途了!”
“啊?”胡亥怀疑自己中了蛟毒,以至于耳朵出了问题。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李超,等待李超的确认。
而李超的脸色则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他不甘地再次看了一眼左右,又仔细打量了一下不远处的一棵歪脖子树,终于还是羞愧地开口。
“吾等,可能行错了路!”
胡亥脸色瞬间变白,尔后又转为通红。
他只觉得自己心中有一股血气上涌,瞬间就冲到了脑海之中。
目瞪口呆地看着忙着吞服雄黄粉的李超,胡亥嘴唇颤抖。
这次他终于听清楚了李超的话,但是他发现自己有点听不懂。
先前自己还在夸他乃有名将之才,欲问他是否愿为自己的武安君白起。
若是以李超先前所展示出来的风范,这等称呼虽然略有些抬举,但是还算当得起。
卫尉军人数不多,只有十万。
然而十万皆为铁甲,足可抵其他三军三十万!
而卫尉羯不知书,亦不知如何练兵,日常练兵都是李超完成。
一位能够把十万卫尉军练得井井有条的将军,如何称不得名将?
万万没想到,下一刻,他居然说,他迷路了!
迷路没什么,大雾里行军,迷途乃是常事尔。
问题是,上琅琊台,仅有这一条路!
一条路你也能迷路?
看着李超一脸茫然的模样,胡亥真想问他一句。
“君之脑疾,犹胜于吾乎?”
胡亥今生今世,第一次有了欲哭的冲动。
他今日带着五千天下第一强军,坐着兵车,聊着天,身后还有军卒背着床子弩。漫说区区一条幼年恶蛟,便是真神仙在此,他亦能射个对穿。
尤其是身前这名亲自担任他驭手的骑都尉,行事颇具章法,一句“有备无患”深得胡亥心。说起军事来头头是道,深入浅出,信手拈来,妙趣横生。
简而言之,便是本事又大,说话又好听。
尤其这位骑都尉还是晋国名将之后,会练魏武卒倒还罢了,一手晋之“好整以暇”,堂皇之势尽出,便是胡亥亦不得不肃然起敬。
万万没想到的是,自己这头刚口称白起,他就迷路了。
武安君横行天下,杀得六国人头滚滚,可曾有过迷途之事?
会迷途的,算什么名将?
怎么?
白起被称为杀神,人屠,他武安君这三个字一出口,便带煞气,能迷人心窍?
当然,胡亥不知道,李超有个后代叫做李广,同样是名将,被称作飞将军。
然而飞将军除了战功赫赫之外,还有一事亦为人扼腕长叹。
那便是善迷途。
一生总共参与五次大战,结果迷途三次。偏生与他搭档的乃是卫青霍去病,李广不至,二人也不说等等,直接一顿逐亡漠北,封狼居胥,军功拿到飞起。
而李广年年武装大游行,亡命转进万里之遥,脚都要跑断,却只能当拉拉队,万里来迎得胜之王师回关中,留下“李广难封”之遗憾。
当然,李超并不知道自己会有一个如此后代,他亦不认为迷途乃是自己的家学渊源。
因为此为他记事以来,第一次迷途!
他此时狐疑地打量着山道旁一棵歪脖子树,满心荒谬。
此时雾气已经愈发厚重,目之所及,已经仅仅不到两丈,而且还有继续变得浓厚之势。
然而此树就在山道旁,距离李超不过一丈余,他看的分明。
李超记得清清楚楚,这棵歪脖子树乃是在刚上二层平台的山道旁,怎么突然跑到了这里?
细细观察一番这棵树,李超摇摇头。
不会有错的,此必是那棵树无疑。因为先前李超上二层平台时,便一眼见到了这棵歪得即有意境的树,当时李超还在心里感慨,此树甚是适合吊颈。
而此时此刻,他恨不得真就把自己吊死在这棵树上!
他身为骑都尉,虽然名义上是此行的副将,实际上胡亥完全不理军事,他行主将之职。
此行关系重大,又关系到李氏是否能够重回朝堂,故李超极为用心。
正如他之前所说,有备无患!
他先前便一直在留意周围,尤其是恶蛟行云之后,他更是处处留意。
怎么会迷途?
而且,琅琊台上台顶只有一条路,自己怎么会走错?
这究竟是何道理?
不对!
他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把铁盔拍得“哗啦”作响。
上琅琊台,并非只有一条路,而是,有两条!
实际上,像这种土台,其实都是在正中有一条大道,笔直从台底通到台顶。
只不过这条道,乃是所谓的“御道”。
始皇帝一统六国,建不世之功,自此便将本为人人可用之自称“朕”,改为始皇帝专用。
又因天下威权尽归始皇帝一身,始皇帝一人御天下,故凡始皇帝所用之器物,皆为“御用”。
比如始皇帝命天下修直道,又叫驰道。直道宽二十丈,而中间三丈,便是所谓的御道。除始皇帝御辇外,胆敢踏御道一步者斩,全家坐!
而登台的道路亦是如此,这条笔直从台下通往土台顶端的直道便是御道,只有始皇帝能从此登台,其余人等,皆只能行“旁道”。
旁道就在御道两侧。因此次卫尉军上琅琊台除了斩蛟之外,尚需要清理驱赶山中野兽,以免惊了始皇帝御驾。
又因为御道不可踏足,故李超自此行军,乃是从台下右侧山道入,转至御道左侧,然后沿左侧旁道至第二层,再左转入环山之山道,再至御道右侧,沿右侧旁道登台。
当然,卫尉军乃是始皇帝亲军,若是秦直道上尚可避开御道,似这等登台之时,为始皇帝安全计,同样需要行御道上。
而且大军行军作战之时,纵使踩了御道,始皇帝亦不会罪之。
然而,李超本欲借着此次机会重新博得始皇帝重视,自然要在这种细节上做到位。
毕竟仅仅只是上台斩个妖邪而已,实在没理由踏上始皇帝专用的御道。
如此还能向始皇帝展示自己之恭谨。
然而此时此刻,李超已然顾不得恭谨之事了。
因为他发现,自己极有可能,已经踏过了御道!
既然此歪脖树乃是在刚刚登上第二层时见到,此时自己再见此树,自然是已经围着第二层绕了一个圈,又回到了原点!
只是,自己一路行来根本就没见到御道!
当然,御道乃是越王勾践迁都琅琊时所修建的登台之路,若是从越王勾践算起,已然过去五百余年。
五百余年风吹雨打,琅琊台又滨海,海水日日在地下侵蚀,就连台顶都已经垮塌,御道亦崩塌,也是常事。
然而,关键是,琅琊台分三层,一层层往上收小。
其中第一层山道有十余里,第二层亦有近七里。
自己何曾行走了如此之远?
他小心地看了胡亥一眼。
难道是和少子胡亥言谈之中不曾留意,走了七里而不自知?
“骑都尉可曾找到正确的道路?”胡亥突然阴恻恻地开口,“正确的道路”几个字特地用了重音,显然意有所指。
他不知道李超方才迟疑那么久到底在想什么,更不知道什么御道,什么旁道的区别。
事实上他根本就不知道此次进军路线到底是什么,反正他只是为了斩蛟而来,斩完清理野兽之属,都是卫尉军的事,无需他亲自动手。
他只是想不明白,明明就一条路登台,为何李超居然能够迷路?
这能迷到哪里去?
胡亥心中的荒谬,李超自然知道,因为此时他心中同样无比荒谬。
他假装不曾听到胡亥那阴寒的问话,定了定神,抛弃掉杂念,心中重新变得清明。
踏了御道不是什么大事,因为始皇帝本就不禁卫尉军踏御道,只不过无法向始皇帝表达恭谨而已。
若是迁延过度,才是真正的大事!
眼下自己已过御道,虽然此时上第三层的旁道必在御道旁不远,然而中军有兵车,山道上并不好调头。
不如加紧急行,再绕山道一圈,按照计划,自御道左侧旁道登台!
主意打定,一抹沉稳之色在李超的脸上浮现。
他突然发出一声大吼:“全军听令,加紧行藏,勿使恶蛟逃脱!”
“骑都尉有令,加紧行藏,勿使恶蛟逃脱!”传令军卒重复他的命令,此时雾气已经愈发厚重,两丈处便已经变得朦胧,而传令军卒此时亦已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车轮声再次隆隆地响起,战车之车轮上都有铜辐,也就是青铜包边,而且战车本就极为沉重。青铜辐条碾过山道上的沙石,似有风雷随行。
此时李超已经无暇再分心去与胡亥言说,他一边驱车前行,一边仔细观察山道一侧的景物,同时于心里默默推断前行距离。
他清楚地记得,歪脖树所在,便是第二层山道之始。
前行百丈,便是琅琊台台顶因风雨垮塌,而形成的裂隙处。
裂隙颇大,有若山谷,而山道上亦留下了侵蚀之痕迹,故前军取石块垫道!
不多时,百丈已至,李超放慢车速,仔细看向山道左侧。
下一刻,他再次一愣。
按照先前推算,此时必已经到了裂隙处,纵使因为雾气笼罩,失去参照物,导致出现误差,亦不会大到哪里去。
毕竟,仅仅只是百丈距离而已。
然而此时山道左侧却依然还是歪树丛生之土壁,那条宽阔的裂隙,根本不见影子!
李超不信邪,他又低头看向地面,前军修补山道用了不少石板,延绵约有十数丈。
若是百丈距离,李超便能算出十余丈的误差,李超情愿去死!
然而,让李超意外的是,山道上一块石板都没有,尽是沙石!
而且,此处自己明明刚才走过,然而山道上却没有留下任何车辙痕迹,倒是前军所留马蹄印隐约可见。
他下意识地看向右侧,也就是山道外侧,下一刻,他如遭雷击般楞在原地。
只见山道外侧,此时正端端正正地立着一棵树!
说端端正正,其实并不对。因为这棵树,是歪着的。
正是那棵很适合吊颈的歪脖树!
李超此时真有解下自己束甲的丝绦,将自己吊上去的冲动。
这棵树,为何又出现在这里?
“骑都尉,尔可是又迷途了?”胡亥阴恻恻的声音再次响起,而李超如遭雷击,一抹亮光在他心头闪现。
他突然伸手入怀,由于三层重甲束得极紧,此举看起来就仿佛捉虱子一般。
好不容易,他才从怀里摸出一个竹筒,随手把塞子拔掉,将里头的粉末胡乱灌进嘴里。
“偏将军,吾可能中毒了!”他严肃地向着胡亥开口。
胡亥冷眼看着他喷出一团黄雾,一股辛辣的古怪气息开始弥漫,不由得冷哼了一声。
他此时只想痛骂一句竖子。
你中毒了?
老子才是中了你的邪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