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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如此,大家对这仅剩的糊口之道也是珍惜不已。本着宁可错收,不可放过的精神,二十四小时严阵以待。
也有一些耿直的司机无法接受如此这般光天化日里的盘剥,便跟女人们大声理论。可恨这些农村悍妇的战斗力堪比男人,何况又是在家门口吵群架,自是有恃无恐,叽叽哇哇扯着大嗓门聒噪。司机几乎还没听清楚什么内容,耳膜就已被震到颤晕,最后不仅精疲力尽,还得垂头丧气认输掏钱。赔了夫人又折兵,一路上少不了对着空气吹鼻子瞪眼。
当然也碰到过脾气火爆不怕悍妇的司机,这时候村里的男人就起到了作用。一见前面画风不对,还没等女人求救,男人们就已一窝蜂冲了过去。那架势,任他是天王老子也要瞬间认怂。
坑坑洼洼的公路严重消磨着货车的轮胎,久而久之,轮胎上的橡胶皮会被一块块磨损掉,或大或小随着货车的经过溅落到马路四周。老人们便挎着篮子集体出动,沿着货车走过的路一步步摸索,捡拾这些珍贵的碎块。这些橡胶片是生火的上好材料,往炉中一放,瞬间便可引燃,而且还很耐烧。虽然总量并不多,却也能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些生火的压力。
村民们突然就这样紧密团结了起来,再也没有人互相举报谁家正在偷偷挖煤挖矿,因为所有人都已经死了这份念头。外来车辆的过路费成为村里唯一的收入来源,也成为整个村子团结一致、众志成城的纽带。
穷山恶水出刁民,这句话虽然令人悲伤,却最是真实。不知从谁开始,穷极了的人们兴起打黑彩赌博的风气。当有人开始放出买黑彩赚到钱的消息时,没多久家家户户就开始疯狂托关系购买,其中也包括何胜军。
几个月后,所有人都输了个精光,甚至连仅有的家底也赔透了。何胜军起先输了一千多块钱,心里一急又跟大女儿借了两千,指望通过这笔钱把先前赔进去的赢回来,结果可想而知。夫妻俩哪里敢声张,只能打碎牙齿肚里咽。要是让何文知道,以她的脾气,谁也好过不了。
很久后的一天,许娇兰终究没忍住,在电话里告诉了何朵。这可把何朵气的直跳脚。
“妈,爸,你们糊涂啊!你们脑子里每天都想着啥呢!好不容易起早贪黑攒了那么一点儿钱,全被骗光了!我姐要是知道,她肯定会气的哭死!”
“唉,可有啥办法呢!谁家都买呀!”许娇兰叹道。
“别人买咱们就要买吗?别人家有钱赔得起,咱家有钱吗?”何朵怒道。突然间,一个不好的念头冒了出来,何朵强压着怒火问道:“我哥他们买了吗?”
果不其然,母亲的回答印证了她的预判。
“唉,就是你哥先开始买的。本来一开始挣了一千多,后来又赔进去了。你爸才想着给赚回来……”许娇兰弱弱地说道。
“……”何朵无语,末了静静问道:“我哥赔了多少?”
“也是那一两千,吧……”许娇兰小心翼翼地说道。
“唉,妈,你们可长点心吧!”何朵长叹一声,罗嗦抱怨了半日,又担心话说的太重伤到父母,转而软语安慰道:“还好你们没有一直被套进去。钱没了就没了,再赚吧!就当是破财免灾,破了这几千块钱,给咱家里免了灾祸!”
“噢!”许娇兰像个小孩般,乖巧地应道。
“爸,你也别老是气我妈,没事多帮她做做饭。少抽烟,听到了吗?”何朵冲电话里说道。
许娇兰每次给孩子们打电话都习惯用免提。何朵知道,虽然每次都是母亲和自己在说话,但父亲一直都会竖起耳朵在一边听着。有时候闲聊到一些许娇兰记不清的琐事时,何胜军就会没好气地插两句嘴,还不忘挤兑一下妻子。
“知道了!”何胜军瓮声瓮气道。
穷困极,盗匪出。人世乱,极恶有。何朵本以为这次的黑彩票事件已经相当恶劣,却没想到连杀人抢劫的案件也开始在红西乡出现。
几十年前何胜军刚挖出人生中第一个矿窝子时,一个地震局的局长就已对他非常青睐,很是认可这年轻小伙子的拼劲,多次提出要给何胜军投资。然而何胜军却婉言谢绝,一方面是他深知自己并没有胆量干太大的生意,另一方面也是怕辜负了前辈的好意。虽然生意上没能合作成功,但两家关系一直还算可以,逢年过节时何胜军总会带几条旱烟上门问好。到了何朵这一辈,走动自然是没有,这位局长的一些正能量好事却也偶有听说。
“是他?就是你们从小一直提过的那个郑局长吗?”何朵惊讶不已。
“是啊!你也有印象的是吧?”许娇兰说道。
“小时候听你和我爸说过他几次。这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就被人害了?”
“可不是说么!老天爷啊,眼瞎了!”许娇兰长叹道。
谁又能想到,一个普通的出差,竟能要了性命。按照母亲的说法,郑局长是出差时在外地遇到了劫匪,被连捅十几刀,刀刀毙命。最可怜的是尸体到第二天才被发现,大片的血泊把整段路都染的通红。局长穿的内衣里有妻子手缝的口袋,主要的私房钱都在,而身上携带的皮包行李却全被抢走。
“这些人简直丧心病狂!要抢钱把包抢走不就是了,杀人干什么!”何朵愤愤然道。
“兴许是他当时不服软,把对方惹火了吧?”许娇兰猜测道。
电话旁边的何胜军早已忍不住嘟哝道:“百分百是仇杀哩!”
何朵哑然,这种电视剧里才会出现的情节居然会真的发生在现实生活中,着实令人唏嘘。只不过自己跟这位好人几乎可以算作不识,除了震惊同情,也说不上其他什么。
然而没多久,一个与何朵相当熟悉的人,竟也不幸被卷入杀身之祸。
“这不是村里不让挖矿了嘛,他就去了亲戚那儿的加油站干。谁能想到,加个油也能遇到抢劫犯!”
“天啊,那些人怎么这么坏!干什么不好,非要干杀人犯罪的勾当!”
“谁说不是呢,黑死他家先人的,一帮恶棍!”许娇兰喘着粗气骂着。
“太狠毒了,真的要抢钱,拿上钱不就行了,为什么要捅人家这么多刀!”何朵愤愤不已。
“据说是豆娃不给钱,他们抢了钱以后,豆娃硬是一直拽着人家……”许娇兰叹口气。
“豆娃哥太实诚了,真傻,命都不要了!”何朵感叹道:“以前给咱家打小工的时候就这样,脾气好得很,却也倔的厉害。”
前些年何胜军家矿窝子生意好的时候,豆娃就一直跟着何胜军父子俩干活。只是何平的脾气出了奇的暴躁,经常没来由就冲豆娃大发雷霆。好几次次豆娃正兴高采烈地聊着天时,何平都突然暴跳如雷,把人家骂的措手不及,颜面尽失。何朵为豆娃抱不平,又天生怕哥哥,惹不了这个不讲道理的瘟神。而父母和整个红西乡的农民没有什么区别,在男性为主的传统意识下,对儿子的教育很是宽容,从小到大鲜少纠正何平的错误行为。等何平再大一点时,夫妻再想管也没办法了。没多久后,豆娃受不了何平的欺辱,就去了其他地方揽活。
往事浮上眼帘,何朵沉吟半晌,问道:“那人能抢救过来吗?”
“不知道么,还在医院。”
“要是有机会,还是让我哥去看看人家吧!”何朵提议。
“我跟你爸也这么说,可你哥不去呀!还把我们劈里啪啦凶了一顿。唉,管不了,没办法!”许娇兰悠悠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