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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捕猎陷阱死去了多少。山村这么大,农民家就算丢了猫,最多在村里呼唤几次,谁又能一座山一座山地挨个翻找?因此村里的猫如果突然长期不归家,基本都是千篇一律意外地死在了山里。
彼时何朵一家还住在刘月生家的小洋楼中,虽然已是阳春三月,山里的气温却并不贴心。大猫临近生产,开始宅在家里,终日睡在何朵的被子上。
一天早上,大猫钻到何朵被窝里,一直爬到何朵脚边,在被窝里动来动去没个停歇。还在睡回笼觉的何朵虽然觉得有些奇怪,却也懒得搭理。直到脚边感受到丝丝湿气,又听到猫在被窝里噌噌舔舐的声音,才反应过来不妙。
“完了,该不会这家伙拉到被窝里了吧?要是这样,老妈一定不会放过它的!”何朵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两只红通通光溜溜丑不拉几的小家伙正在被窝里一歪一倒地乱爬着,大猫躺在湿了的褥子上,正忙碌着舔舐小家伙们和被褥。
“哎呀,妈!咱家猫生小猫了!”何朵兴奋不已,怕惊动猫咪,压低嗓子急切地呼喊母亲。
作为家庭主妇的许娇兰,一人承担了家里的全部洗漱工作。按说这等场面,她的第一反应定是大发雷霆,叨叨好半天“这个坏东西,麻烦死了,要让我洗多少被褥,不知道我一天多累吗!”
然而许娇兰竟然第一次没有生气,反倒也因小猫的出生惊喜不已。赶紧找来一个纸箱,往里面垫进去些许棉花,把两只小猫轻轻放在了箱子里。大猫明白女主人的用意,自觉跳了进去,静静趴在里面,安然地履行着喂养小家伙的使命。
“它就是因为最相信我,才会在我被窝里生小猫。”何朵骄傲地跟母亲解说。
她希望通过对猫咪心里角度的阐述,让母亲减少对于洗漱床褥带来的负面情绪。
等到天气再暖些的时候,大猫抛弃了纸箱,叼着两只小家伙躲到了楼上的空房里。何朵每每回家后,第一件事就是爬上楼寻找小家伙。两个小家伙被喂养的毛茸茸胖乎乎,已经开始在家里一摇一摆地探索起了新世界。何朵把它们捧在手上时,大猫会关切地坐在一边,双眼一刻不离孩子们。也只有对何朵,大猫才会愿意允许她骚扰自己的孩子。换了许娇兰和何胜军来,大猫都会把小家伙们呵斥到黑暗的角落里去。
两只小家伙几乎承包了所有软萌可爱的词语。一只是纯黑的小公猫,另一只是和母猫一样的奶牛猫,全都肥嘟嘟天真烂漫,让何朵爱不释手。等到小家伙们再大点的时候,就开始在楼上楼下四处活动,连大猫也管不住了。
不过长大后的小家伙们意味着很快就要离开猫妈妈,离开这个家,因为许娇兰绝不会允许家里同时养一只以上的猫。作为家里的女主人,她要精打细算每一口粮食、和自己养一只猫要付出的一切额外劳动。不止许娇兰,几乎所有农户都是如此。但凡家里大猫生了小崽,一定会毫无保留地送出去,绝不可能连带小猫崽一起养。
后来姑姑何胜果看中了那只小黑猫。既然终究要送人,送给姑妈也算是知根知底,何朵没有理由拒绝。她亲自找来一个纸箱,手动挖了几个小孔,把小黑猫轻轻放了进去,同姑姑一起坐着进城的面包车,一路把猫护送到姑姑家。
小家伙第一次远离家人,吓得躲进姑姑家的床底,无论何朵如何呼唤都不肯出来。何朵泪水涟涟地告别姑妈,再三嘱咐一定一定要好生照顾。最后一步三回头地去往学校,内心无数次感慨弱者生命的无奈。
猫也是命,狗也是命。它们除了不会说话,其他方面和人没有本质区别。它们会害怕,会疼痛,会饿,会思念亲人。可凭什么就因为它们依附于人类生活,就要被人类决定自己的命运呢?一只猫,一只狗,一辈子是顺遂还是坎坷,安饱还是孤独,全都取决于主人的怜悯之心。可是村里大多数猫狗都被人像畜生一般饲养,有用的时候还能混上一口饭吃,没用时则被弃之敝履。可即便主人对它们打骂狠辣,它们也都别无选择,连怨恨都不会,只是继续匍匐在主人脚下,一日日祈求着主人的一口吃食和一份温柔。
一个月后何朵再度光临姑妈家,小家伙已经长大了很多,却依然很怕生人,连看到何朵都躲着不出来。何朵心如刀绞,小家伙幼猫时还是自己经常陪着一起玩耍的,如今对自己惧若外敌,究竟是时间一久忘记了自己,还是把自己当作把它和母亲分开的坏人?
既已送人,自己便没了唠叨的资格,何况何朵连自己的生活都决定不了,又能影响别人什么?她默默地离开,祈祷着自己快点长大。长大了,至少说话会被人认真听吧?
姑姑后来受不了小家伙抓挠窗帘和沙发,又把猫送到了婆婆家。自此小黑便彻底淡出了何朵的视野,而家里的另外一只小奶猫早已被母亲送给了其他村的人家。
何朵不禁暗暗祈祷,希望大猫以后不要再生孩子了。这两只已经让她万般纠结,以后要是继续生小崽可怎么办?村里人养猫养狗,哪里懂什么打疫苗和节育之说,何朵更是完全不知。
然而这次是她多虑了,因为没过几个月,大猫不见了。
半个月,又是半个月,何朵每半个月回一趟家,每次回去都会村里头四处呼唤大猫,对着大山一次次望穿秋水,可大猫却再也没有出现。
此时许娇兰才把大猫先前被铁丝套住脖子的事情告知了女儿。何朵揪心不已,她知道母亲的意思,大猫这次应该是真的死在陷阱里了。
超过半个月没回家,大猫早就没了生还的可能。何朵抱着枕头默默垂泪,从此生活又没了色彩。她背着沉重的行囊再次回到学校,为了不触景伤情,周末回家的次数也开始减少。
“熄火的大猫啊,你说它临死时,会想些什么?死的过程是不是很可怕?它会很疼、很害怕吗?”
“唉,这些人为什么要放老鼠药,为什么要在山坡里弄陷阱?他们就不想想这可能会误杀别的生命吗?”
只要在家里,何朵依然会不时触景伤情,哀叹几句大猫的可怜。许娇兰为了安慰女儿,常常搬来很多村里人养猫的案例。
“咱这猫已经很享福了,你知道别人家怎么养猫的吗?给猫吃饲料,要么就把猫和狗赶走,见一次打一次,一直打到它们不回家。春雷家,你念平婶家,他们的猫和狗生了小猫,人家直接就当着母猫母狗的面把小崽子一只只摔地上摔死了!好看点的做法就是把猫崽狗崽装到袋子里,走老远扔到后头坡里,让母猫母狗找不到。”
“我去!这些人脑子里吃屎了吗?怎么这么缺德?这是命啊,这么做不是丧尽天良吗!”何朵大怒。
“缺什么德?猫和狗吃的不是人种的粮食?家里又没老鼠,村里又没坏人,养它们干什么?谁家条件不紧张?”许娇兰威严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