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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在抓重点和主题,并发现了他的混乱,我突然升起了信心,感到也许终于我们能够有始有终地至少完整交流清楚一个问题。
“你能闭一会儿嘴吗?”我打断口若悬河的世德,“能不能给我时间,听我完整充分地表达完全关于我所理解的爱,不要一知半解、断章取义?”
他乖乖闭上了嘴。
我开始试着阐述:
“从宇宙的层面,佛陀、耶稣的层面,爱是无我的,是利益众生,是视万物为一,没有分别。但从人的层面,作为人类个体,我知道爱是什么,真正的爱是什么,但我眼下还不能做到——尤其做不到什么都爱,只能从爱一个人、一件物开始。”
“只要这个人具备我喜欢的那些品质,并且品质不变,我的爱就一直在。爱他如其所是,而不是我希望的样子,不因为他这一刻对我好我就爱他,下一刻对我不好我就不爱,不是交换,更不是生意。”
“作为平庸的人类,我当然会有情绪的波动,所以如你所说显得像是一种感觉和反应,因为对方的不善待而产生不好的感觉,有时做出不是爱的举动。但这并不意味着我认为这样是对的。一个人恨得想要杀掉另一个人时并不代表就不爱了,只是爱的一种极端表现。我虽然现在做不好,但不表示永远做不好,至少眼下我在一点点长进。”
“我知道从最本质的层面万物无差别,但不认同一个人和另一个人毫无差别,不相信你现在能爱万物如一。一个人只有能够先对另一个人做到真爱,才能扩大去爱万物。一个人都爱不好、不会爱,说爱万物,不是扯淡吗。”
“在我最喜欢的书之一——《源泉》里,华纳德说——”我从手机上翻出一段划线的文字,逐字逐句念起来:“我指的是那种人,他用丑恶傲慢的态度宣称,对为你做雕像的人和在街角兜售米老鼠气球的人,他都一样热爱;我指的是那种人,他更喜欢那些热爱米老鼠而不是你的雕像的人;我指的是那种人,他同样疯狂地喜爱圣女贞德和百老汇服装店里的售货女孩;我指的是那种人,他爱你的美丽,也爱他在地铁里见到的女人——那种合不上腿,把肥肉公开露在吊带袜子外面的女人,却还以此而洋洋自得;我指的是那种人,他爱那些透过望远镜观望着的纯净、坚定、无所畏惧的眼神,也爱那些白痴般的空洞的眼神——同等地爱。”
我放下手机,望着桌对面安静倾听的世德,“我觉得这是对声称万物无差别、爱万物如一的最好反驳。万物还原到分子层面是相同的,但形式反映了个体的品质。反对个体性的人都是反人类的。”
“以上就是我关于爱的相对完整表述,希望你现在理解了。我对爱的观念从未改变、动摇过,我做的不好不代表我不知道怎样是好的。”
一口气陈述这么多,而世德的耐性也显然比我要好,竟然没有打断和插话。我期待能从他那儿听到些什么,收到他的反馈,哪怕是反对。那么我们还可以接着辩论,理不是不辨不明吗。但他什么也没说,一无反应,只是脸上挂着淡然的、超脱的微笑。
“你不说些什么吗?”我不甘心。
“说什么呢……你让我听你充分完整地表达,我听了,你也表达了。”他说,十分温和。
“你没有看法要表达?”
“看法只是观念。如你所说也都是观念。你知道我反对任何观念。”
守护,关心,克制。克制。克制。尽管习惯了世德面对爱这个话题时的沉默,但在我说了这么多之后?花了一点时间和力气来消化失望,克制自己如往常一般接受。
“各自看书吧。”我说。
中午世德要午睡,不顾我反对,非要一起。我被他揽在胸前,只得努力入睡,然而终究没有午睡的习惯,怎样也睡不着,于是伺机起来。
他这样粘缠是怎么回事呢,我搞不懂,难道是失而复得的珍惜?
傍晚我们按照他最初的计划去吃牛肉火锅。
“怎么想起吃这个,我们好久没吃了呢。我们第一次一起吃饭就是吃牛肉火锅哦。”我说,笑意盈盈。
世德只是低头涮牛肉,十分专注,对我的话恍若未闻。他熟练地把整盘鲜红牛肉倒入漏勺,在滚水中荡上两荡,微一变色便沥干,然后夹给我。
“多吃点。”他说。
他的没有回应在我意料中。他排斥记忆,拒绝过去,认为那些不过是无用的对关于自我的观念的积累。但如果没有一幕幕记忆的累积,我们是谁,是什么? 总是抱有希望,总要努力尝试,这就是我,永远无法束手待毙。我不再说话,默默吃起来。
“接受与抱持他的每个阶段每个状态。爱他如他所是,而非如你所愿。守护,关心,克制。”这是一段管用的魔咒,至少眼下还能镇伏我。
饭后送我到地铁站,世德提出陪我搭一段直到我换乘,他再搭相反方向回来。
我又惊又喜,“今天怎么这样好?”
他只是笑。
狡黠看他,我慢条斯理说,“每当人开心的时候,总难免希望一切永远如此。”
他仍旧只是微笑,没有打击我,说扫兴的话。其实何必他说,我之所以会这样说,就是很明白没有什么永远不变。他无法保证会次次如此、永远如此,但至少这个当下他可以。
等地铁时,我忍不住再度追问,“今天为什么这么好陪我?”
“因为我们这样的关系。”
“什么关系?”
他没回答。我再问,他却说,“没有关系,我连和自己都没有关系。”
我试图掩饰不开心,未果,瘪着嘴,扭过头去。
他叹气,“宝贝,你所有的情绪都反映在一个点——安全感——上。”
我笑了,“不是一个点,是一个人。扔掉你,我就没有这么多情绪了。”
他也笑起来。
上地铁后,世德说胃不舒服,可能因为牛肉吃多不好消化的缘故,于是一直闭目休息。静静坐他旁边,我一声不出,但担忧地看着他。似乎感受到我的目光,他伸臂揽住我偎在他怀里。
然后我做了一件很魔性的事。
既然这是一个意愿的宇宙,一切都是能量的表现……
我闭目冥想,想象着无数明亮的纤维,想象它们从我的身体抽发而出,射向世德……
我源源不断向世德发出“爱我爱我”的祈求与频率。
车厢很空旷,地铁轻微地晃动着,周围很安静。有一瞬,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世德仿佛被什么东西轻轻击中,像是有极微弱的电流窜入他体内。他轻轻一震,睁开眼睛,我在他怀中动了动,旋即闭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