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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够,但至少足以糊口……”他越说越小声,觉得实在是说得颠三倒四,但是其他三人都听懂了。

    “对了,马上就秋收了。”凯伊沉吟道,“现在攻击,的确会使作物受损,不过只要我们小心一点,动作快一点,损失不会很大的。”

    “没错!何况等到分配完,西城早就拿好自己那份了!我们怎能允许他们吃我们辛辛苦苦种出来的庄稼!绝不能等!”芙瑞尔激昂地道。

    卡特垂下眼,他不是没想到这些顾虑,只是他从小饱尝空腹偷生的苦楚,实在不忍心过惯了丰衣足食生活的占领区民众落得那种下场,他知道他们熬不过的,一个冬天也熬不过,但他也明白此时反攻对大局和长远利益来讲是最好选择,因此很是为难。

    梅莲可看着这个部下,当瞥见他空荡荡的左袖时,湖蓝色的眸子浮起浓浓的愧疚。其中不仅有自责,还有一份更深的感情——对另一个人的怀念之情。

    她已逝的丈夫。

    卡特无论是性格还是为人都和那个人极为相似。一样的木讷,一样的坚忍,一样的……含蓄温柔。梅莲可尤记得那个男子总是深情凝视她的眼神;默默付出关怀的模样;还有他每夜每夜,从隔壁房走来,为她掖好被子的那双温暖的手。

    是的,他们没有同房,除了新婚那夜,因为她喝醉了,把他当作另一个男人。

    她其实真的很喜欢他,很喜欢很喜欢,没有一个女人能在这样的感情面前无动于衷,只是她没说,自始至终没有。

    因为她不想被他看作水性杨花的女人,而且她也确实没有对米利亚坦完全忘情,这样不贞又善变的自己,怎有资格回应、接受他的爱?光是内心的贪婪,他不求回报无休无止的付出就够让她自厌羞愧了!

    羞愧到不敢面对他,让希莉丝误会她母亲厌恶她父亲到连看他一眼也恶心。只有梅莲可自己知道,她是多么渴望回头扑进那个人怀中,将真正的心意倾吐而出。

    他病逝前第一次牵起她的手,微笑着说你真是太倔了。希莉丝以为她宽容深情的父亲终于忍不住在临死前抱怨了一句,但她知道不是。那个男人看到了她无法吐露的爱意和挣扎,还有她的自卑。他笑她的倔叹她的傻怜她的苦,他爱她了解她包容她。

    在他合眼的那刻她知道失去了最重要的人,所以她哭不出来。流产那夜她哭了;米利亚坦结婚那天她哭了;就他死的那时,她没哭。

    她不怪女儿不原谅她,她自己也无法原谅自己。

    南城城主从回忆中醒来,沉沉叹息。三名将军屏息注视她,对她刚才的异样既不解又担心。对上其中一人清澈如水的目光,她坚定地吐出一句:“等到秋收后。”

    梅莲可明白这是感情用事,但她克制不住。她欠那个人太多太多,也没有机会向他偿还,所以至少,她想满足和他很像的卡特的心愿。

    ******

    当天下午,梅迪城内定继承人,祭司长蕾雪-依娃只身来到洛桑,向梅莲可汇报有人散播谣言,重抬失踪满愿师神使的身份,使得民心惶惶。闻言,梅莲可的表情极为苦涩,因为她知道这不是谣言,而是货真价实的真相。

    “你认为是哪城的间谍?”梅莲可镇定心绪,以平静的口吻道。

    “禀大人,属下猜测不是东城就是西城。”与之相比,蕾雪的神态和语气都弥漫着焦躁。梅莲可敏锐地注意到,恍然大悟,体谅地挥挥手:“下去吧。”她早该想到的,这个部下放下公务赶来此地的真正目的。

    “大人……”蕾雪脸一红,恭身道,“对不起。”语毕,匆匆退出房间。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才对。目送她的背影,梅莲可满怀歉疚地叹了口气。

    ******

    “卡特!”

    刚走出临时城主府,蕾雪就看到倚着门前一棵大槐树的僚友。后者一脸诧异,显然没料到她这么快就出来。

    “好久不见。”青年将军绽开略带腼腆的笑容,挺身打招呼,态度一如往日。

    蕾雪盯着他的左袖,被面纱遮住的脸看不出情绪。

    “你的手……”

    “呃,嗯,没事,诺因城主帮我的剑施了魔法,今后还是可以用,只是有点不习惯。”卡特被她瞧得很不自在,无波无痕的心湖像投进一颗小石子般泛起难过的潋漪。他知道蕾雪并没有看不起他,但他自己无法不在意。本来他和这个人在外表和内涵的差距就是一个天一个地,现在更是不能比,连这样和她面对面讲几句话也觉得不够格。

    “那个。”他垂下头,嗫嚅道,“你上次布置给我的作业,我做完了,我去拿给你。”话音未落,他惊讶地望见视野中多出一双套着鹿皮短靴的纤足,接着,左肩传来暖暖的感觉。他急忙抬头,看见对方正将手按放在他的伤口上。

    “疼吗?”雪白的面纱下传出压抑的温柔嗓音。

    “不疼…早就不疼了。”

    “哦。”

    卡特认为有必要说些什么:“那个,蕾雪,谢谢你,我真的没事,军人受伤或死掉是很平常的事,所以……”

    “那就不要当军人了!”蕾雪突然大吼,骇呆了他:“呃!?”

    “我说不要当军人!”祭司长豁出去了,“那就不会受伤!也不会死了!”卡特沉默半晌,道:“可是除了当军人,我不知道其他的生活方式。”

    “……”

    “而且,我必须报答大人的知遇之恩。”

    “可是我——”不想你受伤!更不想你死啊!蕾雪在心里呐喊。

    “放心吧,蕾雪,我会好好保重,尽量不再受伤。”仿佛听见她的心声,卡特认真保证,“对不起,让你担心了。”语气就像个内疚让师长伤心难过的孩子。

    蕾雪眼神一黯,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执起他的手,低头一吻。

    “蕾雪……”卡特端正却不出色的脸庞浮起酡红的颜色,想抽手又不敢。

    “没关系,顶多再十年。”蕾雪自言自语,“等我继位后,你想逃也逃不了。”卡特没听清,反问道:“什么?”

    “没什么。”

    未来的南城城主合上眼,浅浅一笑。

    ******

    创世历1037年秋之月17日,总共三百数红龙骑士到达凡尔加平原,也不知会东道主,就径自杀向驻扎在最前线的两支隐捷敏亚军的大队。毫无防备的后者连点像样的抵抗也没来得及摆出,就在顷刻间全军覆没。期间道格拉斯残忍地命令下属驱使座骑把西城士兵叼起来飞到半空,再扔下地;或者直接用爪子和牙齿撕得粉碎,野蛮凶残的手段令旁观的南城百姓不寒而栗、不忍卒睹,但他们还是对前来“拯救”的援军表示诚挚的欢迎,可是不到一天,欢呼声就变成哀嚎了。

    借彻底清空敌人为名,红龙骑士团在两天里袭卷了半个平原,呼啸的龙翅掀飞了众多民居的屋顶;巨大的龙躯踏平了数以百计的农田;大张的龙嘴吞没了无数即将收成的庄稼,造成的损失远非侵略者可比。但最让人无法忍受的还不是这些,是龙骑士们漫不经心到几近故意的行为,比如不小心踏错人,不小心咬错人,不小心扔错人,更别提有多少南城百姓被从天而降的房顶压成肉饼,莫名其妙地归了西。这支杀戮军团每到一处,就掀起一波血雨,丧命者还多数是梅迪一方。

    幸好,在民怨沸腾至群情激愤前,另一支有德行的龙骑士团及时赶到喝止同僚的暴行,但道格拉斯不打算就此终止正在兴头上的享乐,向巴曼出示换将令,叫他立刻闭嘴滚回上界去。青龙骑士无法,只好搬师回朝,期待南城城主尽快将灾情通知主君,让他收回成命。他刚走,红着眼睛咬着牙齿的梅迪急使就捏着北城城主的手谕快马赶到,目送他们高飞的身影跳脚。

    ******

    “伊莉娜小姐!”

    听见背后响起的呼唤,打扮成神殿杂佣的西城间谍停下扫地的手转过身,看清来人,愣了愣:“啊,你是克劳德的部下吧?发生什么事了,脸色这么难看?”

    “大事不好了……”使者一言未毕,被一声清亮的啼鸣打断。伊莉娜举起只手:“野冰优先。”

    使者强抑焦火,闭上嘴巴。他和上司都不知道这个看上去才十二、三岁的女孩和主君有何关系,但贝姆特千叮万嘱要唯她之命是从,他们只得照办,不过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月影佣兵团上下都对这位神秘少女佩服得无体投地,因为她麾下的间谍网比他们还精干完善,无怪主君看重——秘密武器嘛!

    取下绑在苍鹰脚上的纸条展开一看,伊莉娜登时漾起开心的笑靥,信上只有短短四字,传递的温暖却足以填满她的心。

    生日快乐。

    好弟弟!伊莉娜亲了信纸一下,爱惜地收进胸前的口袋,解开另一只包裹让野冰飞走,一边拆封一边道:“好了,现在你可以说了。”遵重同行的权力,日前她把凡尔加平原的事务都移交给三名佣兵团长,专心于南城内部的情报作业,因此对发生在占领地的变故一无所知。

    “是!”使者应了声,开始汇报,“红龙骑士团奉北城城主之命替换青龙骑士团,于前日到达威斯莱岭上空,没有修整就展开突袭,目前已推进至中线。”

    伊莉娜的动作静止了:“伤亡如何?”

    “血徽损伤最大,十分之三;我们和逆十字还好,只伤了一成。现在除了夏亚大人的直属部队,剩下的都撤退至后线了。”

    “很好,动作很快。”伊莉娜松了口长气,灰绿色的眸子浮起愤怒的寒光,语气也沉冷下来,“好个道格拉斯,竟敢坏我们的好事。农作物的损失一定相当严重吧?”

    使者默认。

    少女沉吟片刻,打了个响指:“叫夏亚撤退,米利亚坦很快就会把那头胡作非为的凶龙拎回去,犯不着和他们拼得两败俱伤。”

    “可是在那之前不知还会有多少田地被毁。”使者忧虑地道。

    “不用担心。”伊莉娜牵起一个没有笑意的笑容,“他们没机会的。”

    ******

    太阳高高挂在天空,没有云遮挡的光线分外刺眼,一丝风也没有,南城的秋季,依然像初夏那么炎热。一支红龙骑士团的十人小队就顶着这样的日头低空飞过。

    “报告队长,前面有个村庄!”一名斥侯驾着座骑飞回,兴奋大喊,引起一片欢呼。

    “好,带路!”队长喜出望外,一边用手掌扇风一边低咒,“真他妈热死了!这儿的人究竟是怎么活的?待会儿一定要喝水喝个饱!”

    “再叫几个美女帮咱们扇风!”一个队员嚷道,余人高声叫好。

    匆匆飞离的龙骑士们没有查觉,一只圆不隆东,两侧生翼的奇怪生物凭空出现,盯着他们的背影看了片刻,消失了踪影。

    ******

    看清脚下的村落,队长深深皱眉:“什么啊,这个村子已经被修理过了!”只见村里到处是残亘断壁,无顶的房屋和破碎的木屑;村外的农作物也东倒西歪,委靡不堪,显然经历过蹂躏。

    “咦!可是……”斥侯满脸诧异,“我刚刚来的时候还好好的啊!”

    “被抢先了。”

    “一定是巴迪那个混蛋!可恶,这块地方明明是咱们的地盘,他老是捞过界!”

    “下次见面扁他一顿!”

    龙骑士们纷纷鼓躁,神情凶狠。他们都是血气旺盛的年轻人,平常被关在深宫里,除了打架没有别的发泄途径,好容易得到这次外出机会,当然个个像出闸猛虎,恨不得杀个痛快,玩个尽兴。而且这帮龙骑士一向眼高于顶,对最强兵种的名号充满了优越感,在他们看来,西城的骑兵是地上爬的小蚂蚁;而南城的民众是只能仰赖他们鼻息而活的可怜虫,两者都死不足惜。

    队长瞥见几只满载的瓦缸,挥手道:“罢了,稍后再找巴迪他们算帐,先解渴。”语毕,他高声道:“听着!把水搬到村中央,搭个凉棚,让大爷们休息一下,睡个午觉!漂亮的女孩全部给我站出来,不许躲!放心,不会对你们怎么样的,只是叫你们帮忙扇扇扇子,服务服务罢了!”余人轰堂大笑。

    但是笑声不一会儿就嘎然而止,因为村民们居然充耳不闻,依旧各管各做事。

    “妈的,这帮虫子胆子变大了。”队长不怒反笑。一名火暴的龙骑士朝一个坐在家门口剥豌豆的妇女投出龙枪,余人看出这枪去势凌厉,绝非恫吓,却都不作斥责,笑嘻嘻地看着。了不起把村子里的人全杀光,把罪名推到西城头上。

    龙枪直直刺进那妇女的胸膛,然而下一妙,异变陡生。从伤口喷出来的竟不是鲜血而是沙子,更匪夷所思的是,那妇女也像一尊沙雕般缓缓瘫下去,连人带枪化作一堆沙。

    “这、这是怎么回事!?”龙骑士们错愕不已,。眼珠瞪得滚圆。而且怪事不是到此为止,只听得轰轰连声,其他村人也化作沙雕,崩散开来,接着是房屋……整座村庄在顷刻间消失无踪,只剩下一泓沙池。

    龙骑士们还没从这个异变中回过神,一人发出尖锐的叫声:“盔甲……!”

    盔甲风化了,就像字面意义一样,以飞快的速度化作粉尘消散在空气里,然后是包裹在盔甲里的血肉之躯、骨胳、内脏……

    惊骇的惨叫响扯云宵。

    ******

    “无人回报?”

    道格拉斯垂下掬水的手,任掌间的液体回归小溪,起身转向身后的部属。不远处的小树林里,他的直属亲信们三三两两坐在树阴下乘凉。

    “是的。”部属有点不安地道,“时间已经过了,却连一道狼烟也没见着。就算其他小队玩得太疯忘了,克里明队长和尼路队长无论如何不会——”

    为了最有效地扫荡隐捷敏亚军,说白一点是为了让每个队员都尽情享受,道格拉斯把队伍拆开,分成二十五支小队,让每个队长各拿一张地图碎片去找乐子,只留下五十个亲兵在身边。本来分散兵力是最愚蠢的行为,但任何一支龙骑士小队都有挑战一支普通师团的实力;而且还有最新配备的抗魔护甲,就算遇到以前最忌讳的雷系法师也不用怕,所以道格拉斯完全不为部下们担心,报告的性质更接近炫耀战果,可如今……

    这时,左近响起惊哗,两人回头一看,眼睛瞪得老大。只见坐在树下的龙骑士们被伸展的树枝缠住举起,宛如陷入蛛网的蝴蝶,一边挣扎一边发出窒息的喊声。就连飞龙也一样,坚硬如铁的尖爪和利牙不仅无法撕裂这些扭动的树枝,还反过来被缠得严严实实,最后完全动弹不得。整座树林一下子变成一只奇形怪状的钢铁囚笼。

    “这是……哇!”部属还没说完,一双透明的臂膀从后面搂住他的肩,将他硬生生拉进水里。道格拉斯及时跳开没有被抱着,然而两只土手伸出地面,牢牢抓住他脚踝,紧接着是向上疯长的藤蔓。

    “喝!”银白的斗气从他周身涌出,将藤蔓和土手震得稀烂,同时他看清将部下扯入水的凶手,是一个只有双手,通体透明的异形。

    不是人鱼,那不是生物,是幻术!

    想通这一连串怪事的原因,道格拉斯毫不犹豫地投出背上的龙枪,附有斗气的枪头直直刺向空中的某一点。大规模的幻术都是通过结界施放,所以只要打破结界,幻术自然就会消失了。

    龙枪果然撞上看不见的结界壁,激起剧烈的劈啪声,龟裂以枪头为中心向外扩散,眼看就要爆裂,一根灿烂华美的金线不知从何处激射而来,缠住龙枪,掷还给他。下一秒,空间破碎,无数镜子碎片般的尖棱在漆黑的背景上无声地飞舞;再一眨眼,景色又变了,这回他是身在一个四方形的广大空间,数以千计大小和形状一模一样的镜子密切地拼在一起,包围住他,倒映出相同数量的影子。但吸引他视线的不是这些,而是浮坐在他面前的娇小身影。

    那是个身穿侍女衣裳的小女孩,灰绿色的眸子蕴含着与外表不符的深刻智慧,圆圆的苹果脸很是可爱。她怀里抱着一只像是布偶,长着翅膀的怪东西,正贴着她的胸口嘤嘤哭泣,背上不断涌出绿色的浓稠液体。道格拉斯一看那伤口就确定是他捅出来的,可见这只小怪物就是结界的本体了。

    “乖乖。”少女伸手一抹,伤口就消失无形。小精兽发出感激的欢喜声音,振翅飞到她肩头,亲热地磨蹭她粉嫩的脸颊。少女拍拍它:“去吧,继续去耍那帮龙骑士,整死他们最好。”小精兽低叫一声,领命飞走。

    “你是谁?”

    道格拉斯并不以她是幻术师而小瞧她,别说龙将,一般龙骑士都受过严格的训练,绝不会被普通的幻术所迷,能困住他们的法术绝非等闲,而且直觉告诉他眼前的敌人绝非一介幻术师这么简单,她的实力深不可测。

    是血魔吗?西城城主手下有这等实力的只有血魔。

    “我不是血魔啦。”伊莉娜笑道,不意外地收到两道惊讶的目光,“没错,我能读你的心,因为这里是[镜象空间],身在这个空间里的你,所有的心事都无所循形。”说着,她皱皱鼻子,环顾群镜:“不过,你还真是个彻底的本位主义者哩,每面镜子映的都是自己——啊!有个女人!哦哦,还是美女!咦咦,她是——”

    道格拉斯瞥了一眼,心神大震,镜上的丽影正是他势在必得,却没有得到的那个人。他心里顿时升起熊熊怒焰,挺枪刺向看似毫无防备的窥视者。

    镪啷!他刺是刺中了,对方也倒地了,瘫倒的身体却碎成了晶莹的玻璃碎片,与此同时,他身后响起悠闲的声音:“别白费力气了,我的本体在外头,这是法师和战士对局的一贯做法,不是吗?你真没有常识。”

    伤不了本尊,道格拉斯并不气馁——像刚才那样破坏结界就行!他再次投出龙枪,但出乎他意料的事发生了,龙枪被弹回来,落在他脚边。

    斗气对魔法无效?怎么可能!他大吃一惊。

    “笨蛋,我已经说了这里是[镜象空间]不是[镜象结界],在时间和空间面前,魔法和斗气都是无用之物。”伊莉娜小巧的粉唇牵起嘲讽的弧度,“还有什么技俩尽管使出来,我虽然不是喜欢折磨对手的人,但对你这种持强凌弱的败类,最好的方法就是打击再打击,把你狠狠踩在脚底践踏。”这就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少冠冕堂皇了!你这个强盗头子底下的无名小卒!”自尊严重受创的道格拉斯咆哮,生平头一次,他尝到被人捏在手心**的滋味,而以往,都是他站在支配者立场,尽情折磨已无反抗能力的对手。

    伊莉娜笑嘻嘻地不以为意:“马上就要死在我这‘无名小卒’手上的你,可更加不光彩。”

    “闭嘴!”再也无法忍受的龙将顾掷一注地朝她冲去。

    “已经把技俩都抖光了吗?那么——”伊莉娜一弹指,四面的镜子就射出无数金色丝线,看似华丽脆弱却在瞬间紧紧捆住道格拉斯高大魁梧的身躯。他稍加挣扎,大量的鲜血就自勒处标出。

    “永别了。”伊莉娜淡淡地道,抓住左近一根金线,足以削金断玉的丝线却没有对她白嫩的柔夷造成任何伤害。然而,就在她准备扯线的刹那,一股毫无预兆的冰寒之风袭卷了这座封闭的异空间,随着清脆的劈啪声毫不间断地响起,所有的镜子爆裂开来,金线全断,道格拉斯的身体重重掉落回地。

    空间壁被打破了!!伊莉娜惊愕万分,在她记忆里能做到这件事的只有——

    “帕西斯!”

    不!不对!他不会离开迷雾森林!对了,还有一个人:“罗兰!”

    金发青年的身影应声浮现,看清少女,一抹玩味的笑意缓缓绽放。

    “你缩水缩了好多啊,师姐。”

    “你倒是出落得愈来愈标致了。”伊莉娜回他一个甜甜的笑容,一副比谁笑得更假仙的架势。

    “说什么呢,你早就见过我了,还将我骗得好苦。”罗兰弹了个响指,倒卧在他脚旁的红龙骑士就浮了起来,“做为赔礼,这个人我带走了。”

    “喂!是你自己没认出来,怎能怪我!”

    “那就做为给久未谋面的师弟的土产,送我吧。”

    伊莉娜奇道:“你要这种破烂干嘛?”

    “当然是因为有利用价值。”罗兰干脆地给出模糊的答案,隐去身形,同时消失的还有道格拉斯。

    伊莉娜没有追上去,她知道刚才那个是罗兰的投影,真正的他在伊维尔伦;而且她也不是非置道格拉斯于死地不可,反正他受了那样重的伤,在被北城城主拎回去前是别想醒过来了,南城的白魔法师才不会帮他疗伤。她琢磨不透的是罗兰的打算——为什么他不惜花费诺大力气救一个于公于私都和他敌对的人呢?他应该知道道格拉斯是他的绿帽子啊!

    “真搞不懂。”

    ******

    东城伊维尔伦-下界-首府坎塔萨。

    深夜,满愿师兰冰宿终于完成当天的学习计划,合上魔法书准备睡觉,这时,她听见细小的异响,辩明方位后,她一把捞起霜恸拉开虚掩的窗户,对上一张意料之外的脸:“你……!”

    “嘘、嘘。”东城城主一指比在唇前,做出噤声的手势,挥动另一只手示意她出来。

    冰宿俐落地翻出窗子,跟着他跑出一段距离,才小声道:“干嘛?”

    “带你去个好地方。”罗兰神秘一笑,环住她肩膀,“走吧,快去快回,免得被艾德娜发现。”

    几分钟后——

    “你说的好地方,就是厨房?”冰宿盯着一栋单层建筑。

    “别忙失望,进来。”罗兰跳上石阶,推开大门,一阵沁人心肺的食物香气扑面而来,冰宿恍然大悟:“原来是请吃夜宵,早说嘛。”

    “是我做的哟!”

    “啊!?”

    少女傻在门口,被满脸急切的青年从后面推进去,按坐在椅上。

    “快快,尝尝看。”罗兰坐在她对面,一迭声催促。冰宿半失神地拿起筷子,随便夹了点菜塞进嘴里。几乎在她合嘴的刹那,罗兰就迫不及待地问道:“好吃吗?好吃吗?”

    “……好。”

    好吃到唯有一个“好”字能形容,冰宿叼着竹筷愣了会儿,无意识地试吃其他菜肴,还越来越欲罢不能。

    罗兰幸福地瞧着她捧场的举动。

    半晌,茶发少女才回过神,惊讶地看向对座,顿时心跳加速,青年此刻的笑容是她前所未见的清朗,毫无阴影和杂质,甚至带着几分稚气,传递出满满的喜悦和毫无保留的爱意。

    “嘿嘿,我的手艺不错吧?你不知道,为了做这桌菜,我费了多少功夫!既要偷偷练习,又要找借口支开厨子,还得小心不让他们发现食材少了,贼都没我辛苦!”罗兰也夹起一块鱼肉塞进嘴里,皱起眉头,“……还是退步了,毕竟十年没碰餐具,只靠几天临时抱佛脚还是不行。”

    这叫退步?那他以前的水平也太骇人了。

    “你为什么突然做饭给我吃?”冰宿不解地问道。罗兰不好意思地别开眼:“是我家乡的风俗,对喜欢的人告白后,就要亲手做顿大餐给她吃。”其实这是流浪艺人的习俗,而且真正的含意是:让所爱的人吃下自己精心整治的菜肴,代表接受他的心意,两人正式缔结夫妻关系,因为贫穷的流浪者们没钱筹办婚礼。

    目前他也没法给这个少女婚纱和头衔,送戒指又觉得太俗了,只能用这种方式代替,传达一下他的心意。

    她是他的妻子了。想到这里,罗兰不禁再度绽开幸福的笑容。

    “是吗?”冰宿不揭穿,在得知眼前之人的身世后,她曾广泛阅读过民间的书籍,因此对这个风俗的真正出处和意义心知肚明。

    强压下翻腾的情绪,她微微一笑:“在地球的古代也有个类似的习俗。”

    “哦?怎样的?”罗兰好奇地问。

    “喝交杯酒。”茶发少女在两个杯子里注满清澈的米酒,示意他举起面前那杯,一边回忆从电视上瞄来的镜头,一边叠向他持杯的手。

    罗兰学着她的动作,也绕过她的手臂,结果不得不站起来,冰宿也是,因为不站起来根本喝不到酒。额饰与浏海相碰的瞬间,两人不约而同地烧红了脸。

    “好亲昵的风俗……”

    “嗯…嗯。”因为是夫妻间专用的嘛!

    青年不疑有他,俯首抿酒;少女也举杯唇前,饮酒入喉。

    共饮交杯,永结同心。

    这样,他也算是她的丈夫了吧?冰宿不确定地想,抬眼偷瞄对方,不料罗兰也在看她,视线交汇的刹那,两人呼吸一窒,清晰地望见彼此眼中的深情。

    室内无比安静,静到连一根针落在地上也听得见。两人同时移开酒杯,拉近距离。这是不带**的接吻,为的是诉说无法倾诉的渴望与誓约。

    “罗兰。”

    “嗯?”

    “我打算参加官吏考试。”

    罗兰没有诧异,只轻声一叹:“你真的打定主意了?”

    冰宿颌首,语调沉稳:“我想帮你。”

    “你现在就已经帮了我很多了。”

    “不够。”冰宿坚定否决,随即微笑起来,“而且,我也希望有个能让我充份发挥的位置。”

    “突然从神使转职为大臣,会有许多人反对的。”罗兰临时找出一个不怎么高明的借口。

    “什么,这还要我伤脑筋?你自己想办法解决!”

    “……”罗兰苦笑了一下。

    冰宿斜睨他:“你啊你,到现在为止还想不开?要我说多少遍,这是我心甘情愿选择的道路,你无权干涉,也没理由自责。”

    就是没法不自责才自责。

    罗兰绽开商量的笑容:“冰宿,我说,这件事我们再从长计议几天好不好?”

    “不好。”

    缓兵计不行,那换哀兵计:“我不想你做我的部下。”

    “那就别把我当部下看。”冰宿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也没把你当主君看,臣子地位只是方便我提供助力给你。”

    “可是我会心痛啊!在看到你和其他人一样朝我行礼的时候!”苦肉计上场。

    “我是神使,可与你平起平坐。”

    “但……”

    “没有蛋。”他有完没完?

    “我……”

    “没有我!”烦死了!

    罗兰瞪视她,强忍和她吵上一架的冲动,极有涵养地撑起一抹温文包容的笑:“好罢,饭菜快凉了,我们先吃饭如何?”第四招,转移注意力,降低戒心。

    “吃饭可以,不许说话。”

    “你欺人太甚!”这女人怎么这么难搞定?

    “你才唠叨得没命!”冰宿不甘示弱地回瞪他。

    我唠叨?罗兰差点破功,好容易按捺住,再深吸一口气,才敢开口:“我不是在唠叨你,而是在关心你。”

    “多此一举。”

    多此一举多此一举多此一举……

    “冰宿。”罗兰从牙齿缝里挤出声音,警告她:他光火了!他真的光火了!!

    “真拿你没办法。”冰宿突然叹了口气,用认命的口吻道,“实话告诉你吧,我考官吏,一半是为你,一半是为我自己打算。我想提高对你的价值,成为你不可或缺的人。”既然这小子花样百出,她也来兵不厌诈一下。

    “啊?”罗兰脸上的怒意褪尽,取而代之的是惊喜的神情,“真的?”

    “听到我这么不可爱的想法,你很高兴?”冰宿自嘲一笑,意外发现自己也挺有演戏天份。

    “不是不是。”罗兰连忙扳起脸孔,却怎么也克制不住一**涌上的宽慰和喜悦,于是一把搂住她,把脸埋进她纤细的肩窝里。

    太好了……这样她就不会后悔和我在一起,也不会很难过,很委曲了。

    这个包着聪明人外皮的傻瓜。冰宿暗暗叹息,唇畔却浮起宁馨的笑意,回抱住他。

    “同意我做你的大臣了吗,罗兰城主?”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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