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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风暴,大大减轻了弓箭手和枪兵的压力,战况再次陷入胶着。

    差不多了。伊芙看看天色,举手做了个手势,原就寂静无声的骑兵都挺直腰板,等待上司的指示,不一会儿,伊芙嘹亮的声音朗朗传开。

    “各位,我们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蛮王的首级!大门一开,切记跟紧我,除非你们想用脑袋试试瓦罐的重量,尝尝烈焰焚身的滋味。不过我想各位都不是自虐狂,应该没有这种兴趣。”

    众人都笑起来,与另两位将军相比,伊芙或许不算风趣的人,却绝对不乏幽默感,加上他无人可比的强悍实力;机敏犀利的作战头脑;自然散发的领袖魅力,一直深受士兵的喜爱和尊敬,更是他们心中不败的“金色战神”,当然对敌人来说就是“死神”了。

    伊芙也笑了,但他很快就收起笑容,将解开布条的魂祭高高举起。刀锋反射着冬阳,雪亮森冷,让人不禁生出已为鲜血染红的错觉。但对在场的士兵们而言,这个动作只代表一个信号——冲锋。

    “战神与我们同在!”

    骑士们一致举起自己的武器呼喊,高大的城门徐徐升起,宛如恶虎出闸,三万名骑兵排成锥形阵奔出,以万夫莫挡的气势冲向敌阵,坚硬如铁的冻土表面也因这样的摇憾微微颤抖。三万匹马同时抬足,同时落地,整齐得就像一匹马在奔跑。沉重的蹄声如崩云,如响雷,震慑人心。城头的伊维尔伦士兵见状,齐声欢呼。蛮军方面则完全没料到这个奇袭,目瞪口呆地看着这支部队朝自己疾驰而来。

    “跟紧我!”伊芙一马当先,大声号令。不是他罗唆,像投石器这种远程武器可不像弓箭手长眼睛,一个不巧被砸中可完蛋大吉,但又不能停止,在眼下的风势里,他们是唯一能给蛮军较大打击的武器。因此,伊芙才会不厌其烦地要部下跟紧自己。驻守边防多年,他很清楚每一架投石器和巨弩车的射程及准星,即使有误差,也绝对相差无几,再对照士兵的数量和阵形,就能构绘出一条安全路线。当然,如果没有对指挥官的高度信任和视死如归的勇气的话,这个战法还是不能实行,而伊维尔伦的士兵两者齐备。连蛮军也没料到敌人竟会冒这种险,被攻了个措手不及。

    伊维尔伦宛如一把锋利的刀子切进蛮军这块厚厚的蛋糕,几乎是势如破竹地一路前行,这固然是奇袭的功劳,在阵头的伊芙也功不可没。没有一个蛮兵能在他手下走过两招,巨型镰刀挥处,一排人头落地。金发将军化身为真正的死神,在蛮军阵营里掀起血的风暴。魂祭的刃锋以惊人的准确度直取咽喉,划出一条又一条血线,而空出的左手相比之下就花样万千:剜人双眼、挫人筋骨、挖人心脏、碎人首级。伊芙白皙娇嫩一如少女的手掌就像一把货真价实的凶器,随意变幻型态,或切豆腐般轻易穿透蛮兵的盾牌和皮甲,插进身体,掏出血淋淋的脏器;或以拳劲直接将蛮兵的脑袋瓜砸成血肉模糊的一团。就连泯不畏死的蛮族也对这样野蛮凶残的杀人手法心惊起来,不由自主地退离那尊恐怖的嗜血狂魔。伊芙也不理会,径自朝阵中的蛮王杀去。

    惨叫与哀嚎此起彼伏,冰冻的大地因热血的喷洒,表面渐渐融化,变成一片血红色的泥泞。追随指挥官的身影,骑兵们持续着凶猛的攻势踢散敌人拼尽全力的防守。即便是大陆数一数二的勇猛种族,也无法抵挡伊芙那近乎魔性的破坏力,一切抵抗全在拳与镰的联手攻击下土崩瓦解。蛮王眼睁睁看着死神越逼越进,束手无策地咬牙切齿。近卫队拉开石弓,试图用扑天盖地的箭雨阻止敌人的脚步。伊芙的亲兵们连忙竖起盾牌,却被上司挥手拨开。

    伊芙毫无花巧地挥出左拳,排空而来的爆裂拳劲横断虚空,击得雪屑纷飞,尽显磅礴之势,将坚硬的冻土挖开一道深壕,雪与冰仿佛泼天水柱片片飞起,滴水不漏地挡住了所有的箭矢。还来不及惊讶,锋锐的刀锋就如鬼魅般欺近,砍飞了蛮族卫兵的头颅。血花飞溅中,伊芙驱策战马穿破雪墙,镰刀瞄准蛮王的眉心直直劈落。

    咯啦!预期中人头一分为二的景象没有出现,一只醋钵大的拳头横在刀前,染满鲜血的锋面爆开无数裂痕。

    “我好像没教你耍这种玩具,徒弟。”

    拳头的主人——拳神拜萨咧嘴一笑,松开五指,抓住已经破损的镰刀,但闻一声钝响,刃锋彻底碎成无数大大小小的铁片。周围的伊维尔伦的士兵都倒抽一口凉气。伊芙手中的这把[魂祭]虽非绝世神兵,却也是罕见的利器,给一只肉拳像捏泥巴似地捏得粉碎,怎不叫人心栗危惧?拳神之名,果然赫赫有威。

    “师父。”伊芙一动不动,脸色不变,好像没看见刚才的一幕,语气是发自肺腑的敬爱,“好久不见,你身体还好吗?”

    “肯定比你好。怎样,你是就此退兵,还是跟我拳上见分晓?”

    伊芙蹙眉,但是过长的浏海挡住了他的表情:“为什么?”他一字一字地问。尽管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但在今天之前,伊芙从未想到会与唯一的师父在战场上兵戎相见。因为拜萨虽拥有一半蛮族血统,却一向洁身自好,不干涉蛮族与伊维尔伦之间的战事,为何如今……

    拜萨微一苦笑:“他们终归是我的族人,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他们饿死?”伊芙默然半晌,道:“多你一个,也不会改变你族人的命运。”拜萨眼中浮起兴味:“你在向我下战贴吗,徒弟?十四年不见,你的性子倒是变的自大一点了。”

    “徒儿自知不是你的对手。”伊芙不改恭敬的态度,做了个手势,亲兵们立刻拉开弓,将箭头对准拜萨身后的蛮王,“——但是,徒儿有信心赢得这一仗。”

    “如果摘下你的人头,我就不信你的部下还能笑的出来。”

    话音刚落,拳神庞大的身躯自原地消失,马上也不见了伊芙的身影。众人只听见头顶传来一串劈啪巨响,再眨眼时两人又出现在面前。只见拜萨的皮衣裂成无数碎片被风吹开,裸露出壮硕的胸膛;伊芙服装整齐,但是右肩多了个拳印,一道血丝从他嘴角缓缓流下,与他苍白的脸色形成鲜明对比。

    “将军!”伊维尔伦的士兵都惊叫起来。

    “没事,我是左撇子。”伊芙拭去血迹,安慰道。拜萨插嘴:“你不是左撇子,只是右手被我折断过,才不得不改当左撇子。”东城士兵们先是一怔,随即朝他怒目而视,还拔出武器,决定拼着性命不要,也要捅这个伤害上司的混蛋几刀。

    伊芙露齿而笑:“你还是老样子,就喜欢别人把你当坏蛋。”拜萨轻哼:“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马上退兵,不然休怪我不顾师徒情份。”

    年轻的将军合眼,童年学艺的情景在脑中一晃而过。片刻,他睁开眼睛,平静地问:

    “一招定胜负?”

    “不成功,便成仁。”拜萨接口,络腮胡下是一抹好勇斗狠的笑容。

    成仁?不,我不能输,更不能死。伊芙的额际滑下一滴冷汗:可是,且不说实力的差距,在失去一臂的情形下……

    [蠢蛋!]

    熟悉的大吼贯穿他脑海,[未战先怯,不必打就输了!]

    金发男孩竭力控制打颤的双腿,却徒劳无功。

    [可是,你…你说不成功便成仁,我我……]

    [怕死?怕死就卷包袱回家,别在我这混!]

    [我不是怕死!是怕死了之后,就再也见不到罗兰了!我答应过他我们要活着再见面,所以我不能死!]

    [臭小子,你给我听好,我才不管你的约定不约定,总之今天你碰不到我的衣角,你就给我滚回家!把那张哭脸收回去!天下无法完成的约定何其多,不差你一个。要命的,就鼓起勇气,朝我挥拳。虽然很矛盾,但很多时候,人们只有做好死的觉悟,才能换来生的希望。现在,把你哥哥还有那个狗屁约定都甩一边去吧!如果你是我拳神的弟子!]

    是的。伊芙抬起头,微微一笑。这一刻,他忘了自己的身份,忘了誓言守护的人,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打败这个男人!

    伊芙和拜萨都没有喝令周围的人退开,因为他们要比的不是斗气、也不是招数、而是纯粹的“力气”。拳法本就不像剑那么有花巧,而两人的斗气也修练到一个段数,剩下的自然只有力的比拼。

    众人只觉眼一花,伊芙已从原地跳起,闪电般扑向拜萨。后者却一动不动,看似缓慢,实则飞快地举起双臂。一记闷响,四拳相抵,两人均是一震。拳风化作激烈的气劲震断了伊芙的发绳,一头灿烂无比的金发垂落下来,披散在肩背上。余人不由得倒退数步,胸腹间隐隐作痛。

    伊芙闷哼,踉跄后退,捂住右肩,喷出几口鲜血,左掌下也标出大量的血花。伊维尔伦士兵们大惊失色,争先恐后地将他扶住,几名机伶的亲兵更挡在他身前,将箭头对准像山般挺立不动的拜萨。

    “不!别杀他!”伊芙喘息道。余人也发现情形有异:“他…他死了?”

    “没有,只是震晕了,将他带下去,小心点。”

    “住手!拳神是我族的人!你们无权带走他!”蛮王刚向身边的部下比了个手势,一道银光闪过,伊芙一手握着从亲兵腰间抽出的马刀,一手提着他的首级,冷冷地道:“胜者有权俘虏败者,不是吗?”

    “王死了!”

    充满恐慌的叫声响彻两军阵营,蛮族大哗,伊维尔伦一方则爆发出胜利的欢呼。不需一个命令,骑兵们开始大肆屠杀无心恋战的敌兵。不一会儿,蛮军就化为一群在雪原上四处窜逃的草原动物。

    荒烟没草,拱木敛魂。攻防战结束后,伊芙立身城头,欣赏落日余晖,以及,被鲜血染红,尸横遍野的漫漫冰原。

    “阁下。”狄格走到他身后,语带责备,“医师吩咐你必须静养。”

    “别担心,这种小伤两三天就复元了。”

    “恕属下直言,你在作梦。”

    “……真的没事啦,狄格。”伊芙忍住痛,挥动臂膀,“看。”副官只是投来不苟同的视线。这时,响起第三个人的声音:“他说的没错,这种小伤他顶多三天就痊愈了,不过内伤就没这么简单了。”

    狄格脸色大变,将上司护在身后,摆出警戒的姿式。拜萨翻了个白眼:“滚开,小子,要我敲碎你的脑壳吗!”狄格充耳不闻,既不移动,也不说话。身材娇小的伊芙死命钻钻钻,才从他臂弯旁探出颗脑袋,赔笑道:“师父,你醒了,有没有不舒服?我叫厨房给你做点吃的如何?”

    拜萨盯着他的狼狈样片刻,放声大笑。

    “徒弟,这小子该不会就是你的哥哥吧?”

    狄格露出疑惑之情,他从没听说上司还有个兄长。伊芙摇头:“不,他不是。”拜萨挑眉:“哦?那他干嘛像头老母鸡似地护着你?”

    “下属在不懂得感恩的敌人面前保护受伤的上司是应该的。”狄格特意强调“受伤”两字。拜萨翘起唇角:“小子,你倒忠心。”

    “还好。”

    “狄格……”

    “看来你这些年混得不错。”拜萨微微一笑,向来凶狠的表情竟平添几分慈和与感伤,“可惜,可惜。”

    “师父。”伊芙笑了,笑的灿烂而温暖,“我不后悔,当年的选择。”

    “只剩三年,够吗?”

    “够啊,别说三年,一年就够了。”伊芙敲敲脑袋,“不过今天和师父那架耗掉我不少元气,也许我连一年的时间也没有了。”

    拜萨冷哼:“放你一百二十个心!为师可不像某个逆徒那么不知分寸,下手不留情,狠得豺狼也似!走狗屎运的话,那逆徒起码还能挺过两年!”

    伊芙咧嘴一笑。

    狄格不解地听着师徒俩的对话,内心浮起不祥的预感。蓦地,拜萨转身朝阶梯走去。伊芙一怔,冲口道:“师父!你不多留两天吗?你、你要去哪儿?”

    “当然是回沉寂冰原。收声!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拜萨轻叹一声,“今日我既败在你手,他们就不会再请我出山,从此我连我的拳,你打你的仗,咱们道不同不相为谋。”

    “既然您对您的族人已经做到仁至义尽,何必再回去?留下来不好吗?让徒儿有机会孝敬您。”伊芙恳切地道,声音渐低,“您知道的,徒儿没多少年可以孝敬您老人家了……”

    狄格越听越惊,几次想开口,碍于气氛,强自忍耐。拜萨默默站了半晌,闷声道:“臭徒儿,我虽不想再管我那些愚蠢的族人,也不会倒戈去帮助他们的敌人!”

    “呃,被识破了吗?”伊芙吐吐舌,不好意思地搔搔头。拜萨转过头,狠狠瞪视他:“你从不对我撒娇,今日突然大献殷勤,不是有鬼是什么!”伊芙微笑:“也许是徒儿良心发现了呢?”拜萨重重一哼:“算了吧!我就知道,即使是你,在中原待久了,一样会变得阴险狡滑!”

    “师父对中原人的偏见太深了。”伊芙叹息。

    “这不是偏见!”拜萨斩钉截铁地道,随即放松肩膀,“罢了,当初答应收你为徒时,我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不过除去出身,你还算是个让我引以为豪的徒弟,今后你好自为知,我们大概不会再见面了。”语毕背转身离去。

    “师父。”伊芙深深一躬,诚挚地道,“谢谢你,保重。”

    拜萨顿了顿,头也不回地走下城楼。一见他走远,狄格就发问:“阁下,你们刚才说的是怎么回事?”伊芙佯装不懂:“什么啊?”

    “就是那个什么三年两年的!阁下,你该不会隐瞒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吧!”

    伊芙暗暗纳闷:明明他已提示得很清楚,不想提这件事,为什么狄格还是追问不休呢?是他太钝,还是自己太没威严感?或是两者皆有?感到部下紧迫盯人的视线,他叹了口气:“三年之期,是我的大限。”

    狄格张大嘴,说不出话来。

    “当年我拜在师父门下没多久,他发现我的体质不宜连武,尤其不能修练斗气,要我趁没铸成大害前赶紧放弃,我不肯。强行练武的结果是,我的体形和骨架永远停留在少年阶段,无法成长;而且筋脉严重受损,每运一次劲就累积一份伤。师父估计我顶多撑到三十岁,还是一年只用一次斗气的前题下。”

    “……”狄格听得惊骇无已,这才明白为何上司都二十七岁了个头还如此娇小,还有那段古怪对话的含意。

    “怎么会,那你……”他语无伦次,脑子乱成一团。

    “狄格。”伊芙的口吻陡然严厉,“你知道的,我告诉你实情,不是要你大声嚷嚷。”狄格一凛,混乱的大脑登时清醒大半。

    “答应我,不要告诉任何人。”

    伊芙恳切地道,他了解部下的为人:一旦答应,就绝不反悔。

    “包括城主大人?”狄格小声问,他还记得拜萨口中的“哥哥”,难道……

    金发将军愣了愣,绽开笑容。看见这个笑,不知为何,狄格打了个寒颤。

    “没错,包括他。”伊芙一字一字道,接着转为只有他一人能听见的细语,“应该说,他才是唯一不能得知真相的人。”

    狄格深吸一口气,郑重点首:“我明白了,阁下,我答应你。”伊芙如释重负,笑了笑,转身注视天边夕阳,左手肘撑着城垛,托住腮帮。

    “好美的景色……真想跳支舞。”

    年轻的副官没有受到惊吓,反而开怀地笑了:“好啊!阁下!待会儿就开庆功宴了,到时你一定要给我们表演一曲!”军营里虽有军妓,却没有舞娘,所以将兵平时自娱自乐是很平常的事;另一个原因是私心:每个伊维尔伦士兵都知道:金色死神除了智勇双全,还跳得一手好舞,甚至有人迷恋上伊芙跳舞时的风采,就连正规舞娘也极少及得上他的舞技,而且他本来就长得像个美丽的少女。

    伊芙好笑地举起绑着石膏的右臂,狄格“啊”的一声叫,垂下头。

    “别难过,以后多的是机会。”伊芙拍拍他,“不过这地方真是少了点娱乐氛围,下次我和罗…大人说,派个专门的剧团过来,大家每次打完仗就可以放松一下。”

    “我觉得杂技团更好。”

    “为什么?”伊芙大奇:几时这群血气方刚的家伙酷爱顶盘子的小丑胜过坦胸露腹的舞娘了?听出他言下之意,狄格不好意思地红了脸:“我们当然不是转了性,只是……以前那些舞娘美虽美,却没一个比阁下跳得好,总觉得付钱给她们有点冤枉。”

    伊芙一愣,笑道:“狄格,你也会恭维人了。”

    “我没有恭维!这是实话!不信你去问大家!”狄格急了。

    “开玩笑的,我也看过表演,当然比的出优劣。”伊芙腼腆一笑,右脚无意识地轻踢地面,神态十足像个小女孩在害羞。

    狄格注意到他的小动作,却没有纳罕。他看过好几次伊芙在不经意的情况下露出这种小女儿的娇态,与他平日在部下面前和工作场合表现出来的言行气质截然不同,就好像是种根生蒂固的习惯,一段无法磨灭的过去残留的阴影。狄格自己也有类似的经验,所以他从没说破或询问,他想满足的是另一个好奇心:“阁下,你是向谁学的这么棒的舞技?为何你从不提起这位老师?莫非……他就是拳神!?”

    伊芙呛了一记:“你认为可能吗!”

    “呃……”狄格遥想一头大熊翩翩起舞的画面,一阵反胃,冷汗大颗落下,颤声道,“不、不认为。”伊芙笑道:“要是给师父听见你刚才的话,他非扒了你的皮不可。”狄格讪然不语。伊芙眺望远方,绽开一抹沉醉的笑靥。

    “教我跳舞的是个非常优秀的舞者,而且是个很漂亮很漂亮的人,你可别瞎猜。”

    狄格十分吃惊,他第一次看见上司脸上露出这种表情,不禁猜测那个舞者是不是伊芙的初恋情人之类。

    “啊……”年轻的将军抬起头,喃喃道,“下雪了。”

    几颗雪白的雪子摇摇晃晃落下,眨眼就转为扑天盖地的鹅毛大雪,再过得片刻,城外那片血红色的泥泞已被镀上一层浅浅的银白,估计半个小时后,雪就会将尸体及断枪残剑全部覆盖,让天地只剩单调的白。

    “还只九月初,就下这么大雪,看来今年冬天真的会很冷了。”狄格长长叹气。伊芙专注凝视眼前的雪景,若有所思。注意到他的异样,狄格关怀地问道:“怎么了,阁下?冷吗?”话才出口,他就发觉问了个蠢问题:伊芙是不怕冷的。

    “血,不见了呢。”

    “咦?”

    “雪,把血和尸体都掩盖了。”

    狄格这才明白此“血”非彼“雪”,道:“是啊,不过等雪一融,我们还是得整理一下,总不能让友军的尸体被魔兽啃坏,至于蛮军的就不必管了。”

    伊芙漫应,压根没听见,思绪仍停留在突然的感悟里。

    雪把肮脏掩盖,却无法洗去肮脏,就如同人类的罪行,即使用再多的借口掩饰;再多的理由推委;再多的修辞美化,也依然存在,像一道血淋淋的伤口,永远刻在罪人心底。比如为了一个人,可以杀尽千千万万人的我。

    伊芙摊开手,一片雪花落在他掌心,纯白无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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