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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时一进来就看见这么一幕,他顿时变了面色迅速的跑过来。弘昼也跟着撒丫子往这边跑。
弘旺愣在当场,手里拿着匕首脸都白了。
“大惊小怪什么?”四爷回头呵斥了两人一声,这才拍了拍弘旺的肩膀,“你皇额娘给你的,带着吧。准你随身带兵器进宫。”
这可是迄今为止的唯一的一份殊荣。
就是十分受重用的十三叔也没这样的资格。
“……侄儿……何德何能?”弘旺此刻不是惊喜,而是惊吓。
自己虽然年轻,可也不是愣头青啊。这无功不受禄,好好的受了这么大的恩典,这要是没有个缘由,如何敢受?
把话往明白的说吧,自家阿玛是恨皇上不死,可皇上呢?又是叫自己进火器营,又准许皇后送自己匕首。这就不怕自己哪一天乘人不备,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来。
自来有这样殊荣的,莫不是皇上极为信重可以以姓名相托的人。而自己,一个最大的政敌的唯一的儿子,给自己这样的殊荣,自己能受吗?敢受吗?
四爷拉着林雨桐的手入席,招手叫几个孩子都过去做了。专门指了身边的位置给弘旺,“过来坐。尝尝你皇额娘的手艺。”
弘旺胆战心惊的将匕首小心的收起来,不敢塞到身上,只轻轻的先放在桌子上,才敢坐过去说话。
弘时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真是吓死个人了。还以为弘旺要干什么呢?这会子冷静下来了,自己心里倒是更后怕了。为什么?因为在那一瞬间,他第一反应就是弘旺要弑君。为什么潜意识里会有这样的想法呢?因为他是八叔的儿子。为什么八叔的儿子就会弑君呢?那是因为八叔他……想到这里,他浑身冷汗淋漓。原来在他自己的心底,未尝没有这样的意识。在这一刻,在八叔的儿子和皇阿玛之间,他担心的事皇阿玛。要是将弘旺换做八叔呢?换做八叔手持匕首站在阿玛的面前呢?自己能看着皇阿玛出事而无动于衷吗?
不能!
这是心里的,来自于血缘的感触。
弘昼这会子是不知道弘时的想法,他正难受呢,不停的使眼色给弘时叫他给自己打掩护他也没丝毫反应。这可怎么办?刚才跑进来的时候这么剧烈的一动,勒在裤腰带里的书掉裤裆里了。这厚厚的一本坠到小爷的命根子那块,容易叫人瞅出来不说,关键是它磨的人生疼。这会子坐在这里,又有袍子这么挡着别人看不见,要不然这人可不丢大了。
弘历则看着弘旺放在桌上的匕首所有所思来。皇阿玛为什么要这么做?皇额娘为什么又要这么配合?要说皇额娘在潜邸的时候是没有这样的胆子,跟皇阿玛也没有这样的默契。这默契不会一下子就长出来。那么问题就来了,皇额娘必然是提前得到消息才按照皇阿玛的意思送了这么一个东西。既然皇额娘都是提前就准备好的东西,那么弘旺进宫是不是也在预料之中呢。而巧就巧在苏培盛出现的契机,实在是太巧了。返过去去想,是不是今儿没有自己,苏培盛这小子也会想办法把弘旺带进宫里来呢。
应该就是这样了。
可皇阿玛又为什么要费心思在这么一个小小的弘旺身上呢?弘旺身上唯一叫人重视的就是他是八叔的儿子。
想到这一点,他突然觉得眼前豁然开朗。
若是弘旺进了火器营,或是弘旺能带着兵器入宫,这事传出去,该掀起多大的风浪。
是!这事是不大。
但这件事所放出的信号却足以掀起滔天巨浪。
这事若成真了,那么传出去大家会怎么想?会想着这是皇阿玛重用信任弘旺。这是信任弘旺吗?不!这是信任八爷。
为什么突然就信任八爷了?
一定是两人达成某种默契了!
什么样的默契能叫弘旺身携匕首在皇上的身边?
必然是八爷向皇上投诚了。
如此一来,这朝局会有怎么样的变化呢?八爷党会如何呢?八爷党八爷党,在京城处于核心的也就那么些人,这些人有些能想到这背后的原因,有些却半信半疑。这离京城远了的文武官员,远离中枢,他们会怎么做呢?
按照人性来说,那也是宁可信其有不会信其无的。
人家会想,万一是真的呢?万一是真的,人家都活命了。就我这死扛到底的,赔上身家性命事小,就怕连一家老小也得搭进去。真的犯得上吗?
如此一来,这八爷党是不是就会从根子上开始动摇了呢?
难道八叔还能一个一个详细的给解释去。就算解释了,人家都会信吗?就算信了,人家能不留后路吗?他们是不是会想,您怎么折腾都不怕,横竖皇上都不会杀了亲兄弟。唯一的儿子又铁定站在皇上一边,皇上就算是迁怒,为了堵住天下悠悠众口,就算是罚,那也是有限的。一点都用担心子孙后代被牵累。但咱们跟您能比吗?得到的不多,付出的太少,那么跟着您一条道走到黑真的是明智的吗?
这一手不可谓不高明。
但这高明的手段的前提得是皇阿玛的心胸,他的心胸得容得下才行。
弘历小心的看了一眼正在净手的四爷,他一直以为以皇阿玛睚眦必报的性子,不把八叔压下去子子孙孙不能出头都不算完。没想到他竟是真容下了。一旦选了这个办法,即便将来真是八叔做了什么,弘旺最好都不要去牵连,否则这世人的嘴哪里是肯饶人的?
他觉得他得重新去认识一下自己的皇阿玛了。
四爷那边已经动筷子了,清蒸的鲈鱼味道极好,四爷夹了一筷子鱼肚子上的肉给弘旺,“朕知道你担心什么?说实话啊,你这人不大,心思倒也一点没少。”
弘旺拿着筷子不敢动,静静的听着皇上怎么说。
“你也不算小了。”四爷放下筷子,一桌子人都跟着放下,“有些话说给你听,想必你也能理解。先帝将天下交给朕,朕知道你阿玛心里是不服的……”
弘旺吓的要站起来,尽管阿玛是不服,但这话却不能说出来。如今皇上说出来,那自己是要请罪的。说些什么‘奴才万万不敢’这样的话。
四爷一把压下弘旺,“别怕!听朕说完。你阿玛不服,这不服就不服,不服的不光是你阿玛,你十四叔也不服呢。朕能怎么着?能杀了这些兄弟?”他失笑的摆摆手,“不能!不管朕是在乎名声还是别的,谁都知道朕不能杀兄弟。那朕只得试着跟他们好好处着。好好相处就得有诚意,什么是诚意,将你们这些侄儿个个都当成朕自己的儿子,这就是诚意。说心里话,你阿玛的才干,是一点也不输于朕的。甚至有些地方,他比朕要强。比方这人缘,他就比朕要强的多。处事圆润手腕灵活,真要用心于国事,真当得上是一代贤王了。”说着,他顿了一下,看向弘旺的眼神带了几分笑意,“但至于为什么先帝会选朕而不是选择你阿玛。这个答案你自己来找。朕希望,等你找到答案的那一天,你亲自去告诉你的阿玛。”
这话弘旺怎么敢接。
“不敢?”四爷似笑非笑的打量弘旺,“这可不像是京城里赫赫有名的旺大爷。”
对于血气方刚的少年来说,计谋不用多高深,激将少有不灵验的。
弘旺眉头一扬,腰板一挺,“这有什么不敢的?”
四爷拿起筷子指了指放在一边的匕首,“先去试试,然后再收起来。”
弘旺当真就抓起匕首重新抽出来,苏培盛站在四爷的身后倒抽一口凉气,寒光闪烁寒气逼人,真是一把好匕首。
四爷淡定的夹了鱼肉认真的挑刺之后放到林雨桐碗里,林雨桐直接放嘴里吃了,这野生的鲈鱼跟养殖的比,味道是不一样。
这夫妻俩淡定的样子倒叫弘旺这本就有几分张扬的少年人起了促狭之心。他扬起匕首,冲着四爷和林雨桐中间而去。
“大胆!”
“放肆!”
“住手!”
一声声呼喊声中,这夫妻俩淡定如初。匕首从两人中间过去,耳鬓似乎还能感受到这匕首的寒气。最后匕首轻轻的从苏培盛手里的拂尘柄上划过,弘旺这才迅速的收回匕首。
正觉得刚才冲动想要请罪,就被‘咦’的一声给吸引了注意力。
这一声是苏培盛叫的。大家都不免看过去。就见他手里的拂尘已经变成了两节。苏培盛是皇上跟前的第一任,手里的拂尘能是普通玩意?那是硬木之王铁力木做的。这玩意做成拂尘雕刻本就不容易,拿在手里也重的很。苏培盛要是不在四爷身边,走哪身边都带这个小太监专门拿着玩意的。可就是这么硬的家伙,被这匕首轻轻一扫,就跟齐茬断了。
弘旺不是不识货的人,八爷府里用的东西,说实话未必就比宫里差,这点见识他还是有的。他爱不释手的拿着匕首摩挲,本来还不敢收的,但现在就算心里忐忑那也舍不得放回去了。
四爷没动,但却观察着几个孩子的反应。
弘时是真怕了,要不是弘旺的动作太快,他几乎会扑过来挡住匕首。而弘历的眼里闪过一丝冷光,这是对弘旺的。在他看来,弘旺缺少了最基本的对上位者的敬畏之心。这样的人别说是留在身边了,他压根就不该留。弘昼先是一惊,紧跟着就坦然了。他是看出来,弘旺他不敢怎么样。他不是不担心,只是他那脑子转的比弘时快了两分,或者可以说是更理智了两分。有时候理智不是好事,理智代表对方在他心中的分量不够。而弘历……他不是比弘昼笨多少,他是比弘昼更冷酷。
四爷的筷子在菜盘子里转圈,说真心话,如果非要从这三个儿子中选一个储君的话,弘历确实是比另外两个都合适。
再想想弘历办的那些事,他又低头看了林雨桐的肚子,赶紧夹了菜过去。这儿子还是太少了,还是得生。
这顿饭在惊险中开始,在一片祥和中结束。
弘旺收获颇丰的走了,弘时说要亲自去送。四爷允了,“早点回宫,多带几个人跟着。”
弘时一一应下了,对四爷的态度谦卑很多,倒是少了几分战战兢兢。
弘历起身,弘昼马上跟着起身,别别扭扭的站在弘历的侧后方行礼告退。
林雨桐就瞧着那大腿中间突起好大一块,屋里伺候的也都低着头一脸的忍笑,得亏这小子还能一副掩耳盗铃的架势,就是不把东西拿出来非得‘偷’出去。
弘昼其实想哭的心都有了,我这是不想拿出来吗?我这是不能现在拿出来?
要不然该怎么拿呢?
爷从爷的小鸟窝里掏出递给皇阿玛?
皇阿玛非得把爷的小鸡鸡给削了不可。
等弘昼紧贴着弘历一步一步挪出去了,林雨桐就笑倒在四爷身上,边上伺候的也都闷闷的笑开了。这位阿哥爷,那真是位小爷!
却说俩兄弟从里面出来,弘历再也忍不了了。什么东西杵在哪里,走一步戳一下爷的屁股。要不是知道弘昼这小子没那么大的本钱,他都差点想歪了。可即便知道不是,这心里也不得劲啊。
赶紧快走两步,这才扭头呵斥,“什么东西?鬼鬼祟祟的!”
弘昼白了他一眼,他不自在,自己还不自在呢。这见鬼的书,好看是好看,就是太厚了。前面戳弘历的屁股后面蹭自己的小鸟,他的屁股难受,自己的小鸟还难受呢?
这会子也不嫌弃寒碜,拉着弘历挡在自己身前,马上宽衣解带,要把书拿出来。
弘历就没这么丢脸过,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哥俩在这干啥呢?
太遭人误解了。
弘昼从裤裆里把书掏出来,夹在腋下,腾出手安抚了安抚小鸟,这才赶紧把书塞给弘历,自己得赶紧把裤腰带给系上吧。
弘历被塞了书,差点都扔出去。寒碜死了!从哪里掏出来的就往爷手里塞。
可打眼一看,有些眼熟,“你偷皇阿玛的书?”
多新鲜呐!别人的书小爷用偷吗?
干不乖乖的双手奉上,小爷就敢抢。
天下能叫小爷动用‘偷’这个心思的,一个巴掌都数的过来。
“赶紧还回去?”弘历瞪了弘昼一眼,“相看找皇阿玛要啊,你偷什么?”
弘昼眨巴了一下眼睛,这不是怕皇阿玛不给吗?再说了,如今都已经偷出来了,我不看完了,叫人誊抄完了,我还回去不亏的慌吗?
他眼珠子一转,声音低下来,“这书我跟三哥可都看了,最初可是皇阿玛给三哥看的。三哥这两天疯了一样的找这书。你就不好奇?”
能不好奇吗?
弘昼不等弘历说话,拉着他就走,“咱们抓紧时间看。反正就算是皇阿玛逮住了,要罚也是罚我一个人。”
于是哥俩在书房里熬了一整夜。
结果过了早朝,弘历带着黑眼圈就去求见四爷了。
他先请罪,说没经过皇阿玛允许就看了那本书,他知道错了。并表示,“……皇阿玛的良苦用心儿子已经知道了,这样的书写的好则好矣,但这里面透漏出来的意思,叫人深思。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汉人对元朝的恨,该叫咱们有些警醒才是。儿子以为,这书不该流传开来,这著书之人,当问罪!”
林雨桐端着药碗给四爷送调理身体的药,站在门外就听到这么一番话。此时,她的脑子里只有一个词——文字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