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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是曹魏还是袁赵,他们在北地争锋的时候,为了能增快粮食的生产,减少中间的运输环节,都大规模的施行了屯田,而且这个范围并不仅仅局限于边疆,在内地的很多地方一样可以看到,不过主要还是驻军所在之处,而这样的地方多数就在边疆,如今在中原内部还残留着屯田地域的几个地方,其实过去是三国交错之地,同样也是边疆,只不过随着大汉重新一统,就变成了腹地。”
苏辽对于屯田也有其了解,而且当下的代郡也有屯田之处,苏辽虽不负责,但同样要收集信息,分类归档,也好到时候有个留存,责任到人,因而很清楚其中的道道。
陈止笑道:“不错,就是这个理,这屯田本就是兵家之政,官府招募流民,使之耕种,最后演变成屯户,而各地的规矩不同,这代郡过去就曾为屯田之处,先后为袁赵与曹魏所统,而规矩大同小异,其中最关键的一处,便是关于官府收取多少,按着卷宗县志,若是屯户有牛,则种得的粮食,官府与民户各占一半,若是无牛户,则官府可以提供耕牛,统一耕作,但收粮的时候,官府最少要占六成。”
“嗯?”苏辽听到这里,神色微变,他是没有像陈止这样,将代郡上上下下的卷宗都看了一遍,而且记在心里,不过对于这个划分比例却不陌生。
看到苏辽的反应,陈止就问道:“是不是听着觉得很熟悉?这民户最多占四成,收取最少要六成的规矩,如今在这代郡大大小小的世家里可不在少数,这半年以来统计佃农,登记造册,很多就是这般规矩,而且四六之分,已算厚道,二八、三七比比皆是。”
“和屯田之时这般相似,是不是有什么缘故?”苏辽问是这样问,可他这心里多多少少是已经有了答案。
果然,就听陈止说道:“原因其实很简单,宣武皇帝之后,孝僖皇帝为了安定北方,将此处的屯田,连同上面的屯户,大肆赏赐给了当地的官僚和世族。”
虽然已经猜到了,但答案一揭晓,苏辽还是不免唏嘘,他说道:“屯户虽然不是编户齐民,但登记造册,其名皆列卷宗,所得各有记载,钱粮归于府库,而赏赐给了官僚和世家,便成了佃户,户籍上再无记载,不仅钱粮无所见,连兵役都不用服,只需要向世家大族交纳粮食即可。”
“对,这也是当下官府与世家的一大矛盾,尤其是在咱们边疆之地,”陈止说话间又翻开了一个册子,递给苏辽,嘴上说着,“屯户转为佃户,不光是官府的收成少了,兵员也减少了,而且没有钱粮,就养不起兵马,没有兵马就护不了钱粮,从而陷入了恶性循环,他王浚如今更重鲜卑骑兵,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苏辽接过来一看,随后眼中一亮,原来上面记录的,竟然是王浚的军中配置,兵种几何,以及几支主要兵马的分布和布防!
这种东西可以说是机密中的机密了,别看幽州兵马一调动,周边人就收到了消息,但当下这种社会局面,出了城池就是荒郊野外,你领着一队兵马,带足干粮,往密林里一钻,按着既定计划走上几天,就能出其不意的出现在任何地方。
所以,想要确定一个势力兵力的分布图,哪怕只是大概的分布,这都是非常不容易的,也是一件事关成败的事,一旦知晓,有针对性的布置,则明暗之势互易,整个局面都有可能翻转。
就比如王浚的兵马分布图,尽管苏辽早就筹谋,想要探查一些,但直到如今都收效甚微,甚至还损失了两个珍贵的探子、细作,为了不进一步打草惊蛇,因而这个念头被他暂时压了下来。
令他没有想到的是,陈止居然不声不响的,就做到了!
“肯定是主公手下,那另外一支情报队伍!”一念至此,苏辽不由心中一凛,对那支早就被证明存在的情报队伍,充满了敬畏。
但另一方面,他同样也不会因此,就盲从、盲信,对这份情报也表现出了怀疑的态度。
陈止笑道:“这只是个参考,你可以再拍身手不错的探子,去其中的几个地方探查,以此来证实,不过我给你看这个,却不是单纯为了这件事,从上面也不难看出,王浚若是这次再动兵事,依旧还是以鲜卑为主,汉家兵马虽然人数众多,却是辅助,之前阮豹、段文鸯先后来攻,一个是步卒为主,一个是骑兵为尖兵,但毕竟是分开的,下次再来,这两者可就要结合起来了。”
苏辽听了,点头称是。
陈止跟着又道:“其实王浚重胡马,也是因为他初来幽州,被世家抵制,钱粮都被人捏着,最后是靠着联姻段部打破的僵局,这也是我等现在努力的方向,不过我等不能太过依赖胡马,那样并不稳妥,而且胡人作战,往往利字当先,每到一处,必有杀掠,若是对外,运用七品鲜卑也就罢了,可若是对内,却不能轻易动用,是以我才要丈量土地、理清佃户,如今世家被我压服,佃户登记造册,我逼着他们降低田租,同时也将其中一部分直接纳入官府管辖,于是入项暴涨!”
“这世家到底隐藏了多少佃户?”苏辽终于明白了,那本账册上的收项到底是从什么地方增长的。
不过,随即一个记忆浮上心头,他虽然很想赶紧派人探查这个兵力布防的虚实,却还是忍不住先问道:“主公刚才说,宣武皇帝曾有革新土地的念头,最后不了了之,但据我所知,真正做出革新的,正是孝僖皇帝才对,正是他颁布法令,组织人手,清理户籍,同时规定了官员品级所能占的土地……”
这话还没有说完,便见陈止已经收敛笑容,正色道:“不错,但有时改政并不代表鼎新,本意可能是要振作朝纲,但却也会事与愿违,真正埋下祸根的,正是永宁新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