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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长子的那一页。
长相信,字守诺,嫡长子,封为泰王,常以“太子”称之。
只是没有画像。
“太子?”宋老狗不自觉地念出了声音。
长相安合上了书,点了点头。
“就是那个皇上要我们在入境欢喜国前先去拜访的‘太子’?”
“正是,太子奉命镇守与欢喜国相接的泰地,不过,太子其人,”雪兰偷偷地看了长相安一眼,到底还是没说出来,才说:“你到了,自然知道。”
“那你和他,关系很好?”宋老狗看着长相安。
长相安先是回应了宋老狗的视线,然后垂目笑着点了点头。
雪兰坐到他身边,悄悄地说:“据说,太子也曾是个公子般的少年才俊,可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自从当上了泰王后,就变得十分狂妄骄纵。对亲信极好,却视人命如草芥……”
雪兰极力压低声音,却反而引来长相安的频频侧目。
宋老狗笑着摸了摸雪兰的脑袋,不声不响地坐到了长相安的身边。
长相安在看一本名叫《春闲集》的诗集,眼帘低垂,一动不动。
如果不是他的睫毛轻微的动了动,阴影落在他的掌心飘忽了两下,他几乎就要以为,代王老爷完全没有注意到他。
他说不上来为什么,还是觉得眼前这个没嘴儿的闷葫芦不简单。
或许是他那股超脱常人的从容,又或许是他对自己超乎寻常的关注。
事若反常,大概有妖。
在宋老狗眼里,长相安是最大的妖。
无形,且随时致命。
并且所有人都认为这个妖怪是个天大的好人。
没一会儿,这个俊俏乖巧的妖怪又塞了一张纸给他。
上面是一副田园图,旁边还有一行小字:你可喜欢?
宋老狗的手一僵,无奈的用手指抠了抠牙。
马车外,绿意渐浓,官道旁的村舍却极少,只有远远的山上能看见几处炊烟。
谁也不知道,这种沃野千里的宁静到底是真是假。
一路上,大家相安无事。
雪兰给宋老狗讲了北戎的残暴善变,讲了牧北游民的荒野生活,还讲了高澜人的许多坏话。
偶尔在驿站里用餐,雪兰会当着斑游的面,猜测长相安的意思。大多数时候是猜眼神,偶尔还要长相安配合比划出动作。
长相安的肢体似乎曾受过严格的规范训练,一举一动都优美端庄,完美的合乎礼仪。
即便如此,雪兰也总是一次都猜不对,非要斑游配合作弊才肯罢休。
宋老狗从不在这种时候凑的太近。他习惯于保持一种不远不近的距离,观察这奇葩三主仆。
但也观察不出什么结果,甚至会偶尔忘了自己已经是别人的义士——已经没有了作壁上观的立场。
马车又沿着官道跑了一个多月。官道两旁的景色日益花团锦簇,却依旧不见一个人影,就连到了官家的驿站,从驿丞到杂役无一不是退避三舍,远远地偷觑着他们。
一股欲盖弥彰的阴谋味道,但,除了宋老狗,似乎根本没有人在意这件事。
进入“太子”封地——泰地的那天,起了很大的雾。
宋老狗觉得,这是老天爷在嘲讽皇帝瞎了眼,派下这么以为词不达意言不由衷的哑巴钦差。
大摇大摆的进了泰地的门户——太门关,把守关隘的刺史不敢多留长相安,为他开具了凭证之后,唯唯诺诺地假意要请长相安吃饭,长相安略摆了摆手,刺史立马送长相安出了城。
仿佛长相安不是京城来的钦差,而是什么烫手的山芋。
但在宋老狗眼里,这位刺史大人早就知道长相安要来,而且逗留不得,或者说,他早就知道长相安不愿意停留,一心只想早日到达平成关。
太门关作为通往东南富庶之地的门户,按道理应是人声鼎沸的。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迎接长相安,街面上连个人影都没有。
花还是娇艳的花,天也还是碧蓝的天,只是从酒楼茶馆穿出的怨声载道漫天。
抱怨太子不体恤下民,随意征收赋税。
抱怨太子随意抢美女,下民妻离子散。
抱怨太子太好大喜功,令百姓苦不堪言。
每一条都是能要太子脑袋的重罪,这些人为什么要在这里演这出戏给他们看?
这可更奇怪了。
出了太门关,又接连路过了两个城市,无一不是市内萧索,怨声载道。
把一出烂戏演得逼真。
雪兰在一旁义愤填膺:“太子殿下肯定是被下属利用了。”
斑游不声不语,宋老狗倒是对那个神秘的“太子”长相信更感兴趣了。
他们就这样,快马加鞭的来到了太平国东南最为富庶的太阴城——也是长相信的官邸所在。
一入太阴城,终于不再是鬼城似的寂静。
中午的太阳毒辣,街市上的小贩叫买如常,店铺前的小二迎来送往,招呼声好不热闹,浓烈的酒香从不知道哪里的巷子深处飘出来,街角的说书人正打着花把子,讲着邻国欢喜国霆家一门三英烈的故事。
插着金黄色旌旗的马车倒像幽灵似的,驶入青石板铺就的官路上。
宋老狗挑帘偷偷向外瞧,大多数人都对这马车视若无睹,只有几个孩子忍不住在街边指指点点地说笑。
一直到天边浮出了晚霞,才来到了泰王府。
泰王府的气派远远超出了宋老狗的想象。
单看那座九间的大门,就惊得宋老狗合不拢嘴巴。黄色的琉璃瓦,九间,屋脊上盘绕蹲踞的九条金龙——这些都是皇帝才能使用。
只是,大门并没有悬挂匾额,门口也连个家丁都没有。
雪兰笑着解释道:“这儿原本是皇上的泰都行宫,常年无人居住,皇上便命太子殿下搬了进来。这府邸看着虽大,却只有一角属于太子大人。”
宋老狗点了点头,长相安看了他一眼,他也回以嘿嘿的傻笑。
一行人在门外下了马车,宋老狗捧着圣旨大摇大摆地走进了泰王府的大门。
过了两道门,进了主殿的院落,透过守诺殿的花窗,映出觥筹交错的官帽官衣,人声鼎沸如同街头市坊。
迎接他的,是醉的步履蹒跚的泰王长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