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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谷蕴真推开门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根深褐色的竹签子。池逾在心中思量半晌,极为迅速地挑出不在意的语气,问道:“你的姻缘运如何?”
谷蕴真将竹签递给他,脸上罕见地没什么温和的表情,他眉梢微凝,神色冷淡,看起来并不欣喜。池逾将签文看过,只见上头用端正苍劲的字体写道:“中平:满目河山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柔情似水佳期梦,忍顾鹊桥夕归路。”
他意图揣摩猜测,奈何自己实在胸无点墨,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脑门反而发疼。
“晏殊的词你也没念过?”谷蕴真发了一回呆,醒过来,见池逾还在盯视那姻缘签文,还颇有些抓耳挠腮的烦躁之感,于是弯起嘴角,打趣儿道:“不得了了,这儿竟是个活的纨绔少爷。”
池逾嗤道:“鹊桥仙我却知道,你怎么说?”
“谈风说月的词,你知道有什么稀奇的。”谷蕴真挑挑眉尖,将签文拿回来,妥善地收起。两人下了台阶,在寺院里最大的一颗菩提树下站定。
微风送檀香,古树承相思。谷蕴真伸手碰了碰树上垂下来的红色平安符的长流苏,他那只手微微一转,池逾便看到那抹芙蓉形状的胎记蓦地散开花瓣,与深红灼艳的平安结和谐地融为一体。
这只手似乎有些过分地好看了。
不知道抓在床单上会是何等的……
谷蕴真忽地转过头,那明亮而无辜的眼神瞬间打断了池逾飞速奔向下|流方向的疯狂幻想,他不自在地咳了起来,掩饰性地转移话题道:“是我的错觉吗?你好像有点不开心。蕴真哥哥,要我说,为一段没头没脑的签文苦恼,压根就是蠢……没必要的事。”
大少爷到底为了委婉,生生扭转了话音。
他听着池逾这段不伦不类的安慰之词,好笑道:“我并非为了这中平签伤心。”池逾表情微微一动,谷蕴真敛下眉眼间的笑意,指尖抚着一片细长的菩提叶子,叹息道:“我千里迢迢来这里,又不是为了祈福许愿,求解姻缘。”
池逾看着他落下的长睫,被树叶割碎的日光投在谷蕴真脸上,令他古朴得像是从旧时光里穿身而来,那婉约的神态又似乎带着今时的落寞,感伤得甚至有些扎眼。
他不由自主地问道:“那你是为了什么来?”
尽管知道不可能,但池逾竟然还抱有一丝不切实际的希望。
如果是为了他呢。
“我师叔。”谷蕴真蹙起眉,浑然不觉自己无意间截断了池逾的一点毫无来由的希望,他压抑地说:“原以为他是我最后的一道光,不承想这道光一早就照到其他人身上去了。”
池逾又开始在心里胡思乱想,本少爷也做过不少人心中的床前明月光,其实并不介意多你这一个……他两段分裂似的,一面这么想着,占据了所有的思维,一面只好怔然道:“那该怎么办?”
谷蕴真便把抚叶的手慢慢放下来,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望着远处飘飘悠悠的云烟,冷静道:“没有怎么办。”
池逾忽然问:“但是,谷蕴真,你执着一生的那些东西,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有或者没有,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够说清楚的。”谷蕴真转过头与池逾对视着,发觉他是真的在疑惑这件事,那眼里尽是一片迷惘。他顿了顿,说道:“因为一旦你停下来思考,心里所有的答案就会无限地朝‘放弃’的方向靠近。而我不愿放弃,故而关于此类问题,也不肯思考。”
“虽然是颇似龟缩的消极做法,但我也坚持了好些年了。”谷蕴真的轻浅笑容里不免有些自嘲的含义,他道:“就当是我太畏惧自我怀疑吧。”
池逾沉默片刻,忽然道:“我先前不知道在哪看到一句话,是印度一位诗人写的。”他低声很快地说了一段不知所云的洋文。
然后又道:“国内有位先生译成‘世界以痛吻我,要我报之以歌’。我就在想,我大约一辈子也接受不了这种思想,凭什么时运不齐的事通通要落到我头上,我还得笑脸相迎?我又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什么苦难都给我担了,别的人便平安顺遂地享福去?凭什么。”
他又笑起来,那眼尾弯的十分漂亮,轻声说:“但你好像不仅是在报之以歌,简直是报之以文艺大汇演了。”
贫嘴工夫第一流啊大少爷。谷蕴真忍不住笑,又摇头抗议道:“下回再不要跟我说这些洋文,我听得脑袋发晕。”
池逾盯着他的笑脸许久,突然问道:“可以去山间透透气吗?和你。”
左右无事,谷蕴真自然点头,只是出去时他不由担心起池逾的母亲来,但挂心又不敢轻易宣之于口,只得暗暗忧思。倒是池逾一出凤凰寺就放松下来,手里摘了几根苇草,手腕翻飞,不知道在无意识地编什么花样。
漉山的风景无非与世界上任何一座山相似,同样的深绿掩映,百草丰茂。空气则是露水已干夹着骄阳的温暖触感,太阳坠在峭壁生长的迎客松伸出的枝叶上,不时有深山处传来两声清越的鸟鸣之声,意境颇为悠远宁和。
谷蕴真不由出神道:“你说,这漉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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