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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有个穿汗衫的老头,摇着扇子道:“年轻人,你等谁啊?”
“谷蕴真。”池逾说,他发现念这名字,好像可以缓解一点过火的担心,于是在心里重复了一遍。
“哦哦,原来是蕴真的朋友啊。”老李看了看他,又说:“他家昨夜进了贼,大半夜的也不安生,闹到凌晨才没动静,蕴真跟去警察局录口供了,你得再等会。”
池逾便慢慢点头,听老李摇头晃脑地继续说:“那个毛贼最近总在胡同里徘徊,估计是早就盯上了家里人少的人家,啧。他还以为咱们蕴真是只小白兔,不知道人家长得文弱,揍起人来可一点都不像个娘们。”
池逾睁大眼睛,老李便笑道:“蕴真是把那人押到警察厅去的,你别担心,他没大事。”
池逾便好像微微松了一口气,但依旧挂心,盯着胡同口。等到那个身影在远处终于出现,他觉得自己不知道在哪里云游的心脏总算是跌跌撞撞地落回了胸腔里。
谷蕴真许是远远地便看见了那辆车,所以早就知道池逾在这里,只是还在奇怪原因,眉头微皱。他走到那颗大树下,就见池逾阔步朝自己走来,那张俊气的脸上没了微笑,气场竟强得令人畏惧。
“你怎么……”
“你去哪了?!”
两人同时开口,话音糅在一起,到底池逾更强势,气急败坏的语气占了上风。谷蕴真觑他的面色,回答说:“我去你家告假,不能无端旷课啊。”
池逾上下将他盯了一会,居然没发现伤口,但是谷蕴真手里提了一袋子的伤药。他一言不发地接过塑料袋,谷蕴真莫名被他略显阴沉的气场震慑住,没有再试图说话,领着他往家里走去。
谷蕴真的小四合院住了很久,院子里摆了许多盆栽花卉植物,原本春季里百花含苞,是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象。现在花盆却被打翻几个,横在石板上,泥土四洒,一片狼藉,看着十分不美观。谷蕴真没来得及收拾,歉意地笑了笑,说:“我家原来是很整洁的。”
池逾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心里很是复杂,他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原本没看到谷蕴真的时候一直在忧心忡忡,怕他这里不好那里不好,现在见到了,他却似乎什么都不能说。
好在谷蕴真变得善解人意,并没有追问他为什么来这里。他打开电灯,把伤药放到木桌上,坐在那儿,微微垂睫,将外头一件薄外套脱了,右手臂袖子上几道血痕便触目惊心地撞入眼中。池逾目不转睛地看着,谷蕴真从一边翻翻找找,拿出一把剪刀,搁在桌上,发出清脆的一声。
谷蕴真看着池逾的眼睛,眸中微动,请求道:“池逾,帮我剪一下袖子吧。”
在医院时护士只是剪掉了受伤那部分的布料,方便包扎,但他现在要换衣服,直接脱不方便,这件衣服反正也不能再穿,索性就剪掉。
池逾眼中轻震。不知为何,谷蕴真眼中有不明显的笑意荡开,他道:“我一个人毕竟不好换衣服,牵动伤口又疼。趁这会儿你还在,就请帮我这个忙吧。”
他坐在前头,侧过身去。从池逾的角度,可以看到谷蕴真后衣领里的一点白皙皮肤,他的后背就这么毫无防备地展露在池逾视野里,线条优美,腰部下陷得分明。池逾不熟练地拿着老式剪刀,刀刃抵住谷蕴真的衣摆,剪下一刀。
池逾闻到若有若无的淡香,清新得像露水,又有些令人联想起倚水而生、随风拂动的兰草。这气味混着衣料被裁开的声音,莫名令气氛含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旖旎。
衬衫全部剪开时,他放下剪刀,与谷蕴真对视的眼睛里有些恍惚,问道:“接下来怎么办?”
“…………”谷蕴真好像也有些难为情,轻声说:“你让开。”
池逾才发现自己一直堵在人家面前,于是悻悻退开。谷蕴真便起身,将碎成几条的衣服随手脱下,并不乱丢,搁在衣架上,便打开衣柜找替换的衣服。
他的背白的扎眼,池逾觉得衣柜那边好像长着一双美杜莎的眼睛,蛊惑人去看的同时,又让人极为畏惧看到的后果。
幸好谷蕴真很快随便扯了件宽松的衣服套上了,解除了这场砸到池逾头上的美杜莎的灾难。
他走回来,面色略显苍白,池逾不由想起那些“失血过多”、“晕过去”的话,蹙眉道:“伤筋动骨一百天。你现在受了伤,一个人在这里是不是有点不方便?”
谷蕴真把受伤的右手伸出来给他看,绷带从小臂一直裹到肩膀,看不出有几处伤,只是隐隐透着血色。他说:“只是被美工刀划了几道,不碍事的。”
“不碍事?你换个衣服还要我帮你,这也能叫不碍事?你这地方又被弄得乱七八糟,难不成你拖着断手凄凄惨惨地一个人收拾?要是又有人见你虚弱,趁人之危上门来行凶作恶呢?你当如何?”池逾说起话,精神都回来了,他振振有词道:“不如你去池家住几天吧,就住到伤好。你知道我们池府别的不多,房间和饭碗尤其多,这才叫不碍事儿。”
谷蕴真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仿佛自己已经半身不遂,微微张口:“啊?”
“啊什么啊,我今天差点没吓出心脏病。”池逾起身,确认谷蕴真没有事,他这才终于把一天的担惊受怕都换成趾高气扬,重新变成那个生龙活虎、无恶不作的池大少爷。
他回过头,对呆在原地的谷蕴真道:“别的过几天搬,你人现在就跟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