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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延汗巴图蒙克亲率三万铁骑,距离沈溪所部不过一百里距离。
当沈溪连续两日行军时,达延汗感觉到沈溪带兵返回关塞的迫切,因而加紧追赶,巴图蒙克试图创造一些假象迷惑对手,让沈溪不能安稳渡过榆溪河,但在沈溪一路强行军后,巴图蒙克意识到沈溪似乎已看透他的安排。
“大汗,紧急军情……国师所部人马距离我们不到二百里,三王子的人马紧随其后,加上这两路大军,我们中军已有六万大军,足以跟明军决战!”
当斥候把消息带给巴图蒙克时,达延汗迅速陷入沉思中。
此时金帐内,巴图蒙克面前正站着一个女人,乃是曾经背叛过他的阿武禄。
当巴图蒙克知道阿武禄跟亦思马因勾搭成奸时,并没有因怒兴兵,也没有派人去暗杀,因为这是他儿子的母亲,以巴图蒙克的骄傲,不屑于对自己的女人动手。也是此番对永谢布部用兵,他才迎回这个让他爱恨交加的女人。
“亦思马因死了,现在就轮到沈溪,你还有什么话说?”巴图蒙克把幕僚屏退后,用厉目望着阿武禄。
阿武禄曾作为巴图蒙克派去军中安抚旁支鞑靼部族的“昭使”,也作为巴图蒙克身边少有的通晓兵事的女人,在达延汗部中的地位一度非常崇高,但巴图蒙克不容许任何人挑战他的权威,所以很早就布局把阿武禄拉下神坛,这也是当初阿武禄跟亦思马因勾搭在一起的重要原因。
汗部的人这几年都没听到任何关于阿武禄的消息,以为她死了,不想此番又重新在汗部现身。
阿武禄厉笑:“你胜利了吗,大汗?上次你跟沈溪交战的时候,你手下可是有二十多万大军,为何这次把所有人凑在一起,还不到十万人呢?”
巴图蒙克脸色阴冷。
显然阿武禄揭到了他的疮疤,巴图蒙克嗤之以鼻道:“几年前,那时草原上还没有内战,所以各部族能凑在一起,联合作战。但即便说是有二十多万人马,没有统一的号令,各行其是,纯属乌合之众,这也是当初大都之战失败的根本原因!”
“大汗又在自欺欺人吗?”
阿武禄笑道,神情满是嘲讽,“大汗为何不说,在那次战争中,达延部和那些小部族,折损了差不多十万人马,且基本上都是为沈溪所灭,这个人跟大汗有着不共戴天之仇。不过也正是因为他,才让草原上那些强悍的部族受到严重削弱,分崩离析,大汗也终于可以利用各部族的损失,开始兼并之旅,成就如今的自己!”
巴图蒙克侧着身没有去看阿武禄,似乎是在思索事情。
阿武禄没有罢休的意思,继续说道:“大汗在那次攻打大都的战争中,是否有留手呢?是大汗有顾忌,没有拿出所有的本事跟明军交战,才灰溜溜逃回草原?莫非大汗这次有了必胜信心,觉得十拿九稳了,才打定主意跟沈溪决一死战?”
巴图蒙克突然怒视阿武禄,喝问:“你觉得本汗这次跟沈溪交战,会输?”
“哈哈,那不是一定的吗?大汗以为可以在草原纵横驰骋,无人能敌,但你有沈溪厉害吗?他可以带着明朝人马在草原上肆无忌惮迂回数千里,大汗做了什么?只是派兵在他屁股后面跟着,不敢轻启战端!如果大汗有自信能获胜,为何迟迟不开战呢?”阿武禄脸上,溢出带着讽刺和奚落的笑容。
她好像故意要激怒巴图蒙克,让对方杀死自己,言辞间处处争锋相对,丝毫也不留情面。
巴图蒙克语气突然又变得平静下来:“难道你不怕我杀了你?”
“我巴不得你杀了我,否则你永远不会让我儿子领兵,虽然我儿子年纪还小,不过他现在已在茁壮成长,等他成年后,你敢让他有这么一个危险的母亲在背后指点,让他领兵为你征战效命?”
“大汗,别自欺欺人了,你要是害怕就说出来,要是你觉得自己没本事跟沈溪开战,大可放他过榆溪河,这样你们就不会有交集,你依然是草原之主,他也可以在你的地界扬长而去,成就赫赫威名……如此相安无事,不是很好吗?哈哈!”
到最后,阿武禄又疯狂大笑起来,脸上满是狰狞之色,但即便她再怎么失态,也没有针对巴图蒙克的意思,甚至就算现在给她一把刀,她也不会杀掉巴图蒙克,她知道除了眼前这个男人,没人能给她儿子地位。
一旦巴图蒙克兵败身死,也意味着她之前的苦心经营都付诸流水,无论是图鲁博罗特又或者是巴尔斯博罗特当上大汗,对兄弟都不会仁慈,这些人都有自己的孩子,大汗的顺位将会因此发生改变。
巴图蒙克厉目望着发疯一样的阿武禄,喝斥道:“是你跟亦不剌的人商议,害死了乌鲁斯?”
“是我,就是我……是我提前派人告诉亦不剌,让他知道乌鲁斯现在当上右翼三万户的济农,要去接替亦不剌,也告诉亦不剌只要杀死乌鲁斯选择跟明朝人合作,那他就可以继续做永谢布部的头领。”
“可是,我怎么都没想到亦不剌那么窝囊,连逃跑都不会,明明先走好多天居然依然被大汗率领兵马追上,最终落得个全军覆没的下场。但不管怎么样,他逃走了,所以大汗的杀子之仇没有报……不如大汗杀了我,这样大汗就可以报仇雪恨了!”阿武禄望着巴图蒙克,状若疯狂。
巴图蒙克非常愤怒,但他还是竭力压抑心中的怒火。
他没有发作,因为他不相信阿武禄说的话,更不觉得阿武禄有能力策划如此阴谋诡计,促成他二儿子的死亡。
“该是找谁报仇,便找谁,我是恩怨分明的人,亦不剌该死,沈溪也该死……我从亦不剌手下俘虏那里获悉,是沈溪给亦不剌出的主意,让亦不剌拿乌鲁斯的人头作为投诚大明的先决条件,亦不剌被明人利用,现在兵败已失去价值,而他之所以有今天,是因为他分不清形势,不知道该对谁效忠。”巴图蒙克黑着脸道。
阿武禄连连摇头:“大汗说错了。”
巴图蒙克厉声喝问:“我哪里错了?”
阿武禄得意地说:“是大汗没有看清楚形势……为什么沈溪敢领兵到草原上来,是因为大汗要铲平草原各部族,毁去这些部族千百年存续的根基,大汗即便不杀他们,但也剥夺他们部族继续传承的权力,旁人凭什么要遵从大汗的意思把自己的权位彻底抛弃?”
“沈溪知道草原内斗不休,才有胆子出塞来逛一圈,亦不剌也是迫不得已必须要跟明人合作,因为他不合作就会死,他统领的部族也会彻底消失,只是最后他没想到大汗兵锋如此猛烈吧!”
营帐内,氛围几近凝固。
巴图蒙克看着阿武禄,轻叹道:“你很有本事,当初你跟亦思马因狼狈为奸时,可有想过今天?或者,你是故意这么做的?”
这次阿武禄没有回答巴图蒙克的问题,闭上眼睛,泪水溢出。
巴图蒙克再道:“明天这个时候,我的人马就会把沈溪所部给团团围住,我让你看看,到底是蒙古铁骑更强,还是那些奇淫技巧的火器更厉,本汗要为当初草原上无数的冤死亡魂讨回公道!”
“大汗还是省省吧,大汗跟普通明军开战或许能大获全胜,但如果对方领兵的人是沈溪,大汗必输无疑!”
阿武禄睁开眼,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巴图蒙克道:“我会让你亲自见证这一切,你会汉人的语言,我会派遣你去见沈溪,欣赏他的绝望和悲哀,我会让你看着明人一个个被砍下脑袋……如果你想逃避,选择自杀,那我就让你的儿子永远没有机会获得权力!你不是想激怒我吗?我便让你亲自见证草原人这场胜利,甚至让你的鲜血为我统一草原祭奠!”
阿武禄道:“大汗说过不杀女人,居然用这么卑鄙的方式送我去死?”
巴图蒙克这次不再回答阿武禄,转身往营帐外走去。
阿武禄追着巴图蒙克,试图从背后将一身戎装的巴图蒙克抱住,但在门口的时候被侍卫拦下,阿武禄怒吼道:“你想杀我趁早,不必送我去见沈溪,我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你不能拿我儿子的未来要挟我!”
无论她怎么喊,都无济于事,巴图蒙克已经离开了营帐,消失在夜色之中。
阿武禄瘫坐在地上,咬牙切齿:“堂堂蒙古大汗,曾经草原上无数人的希望,为了自己的野心却可以让那么多女人变成寡妇,让孩子失去父亲,甚至连屠戮弱小部族的事情都做得出来,如此还能是草原人的救星?你是个恶魔,最终获胜的一定会是明人,你将为自己的自负付出血的代价!”
即便巴图蒙克走出很远,但还是能听到阿武禄的嘶吼。
就好像一种诅咒,让巴图蒙克听了非常气恼。
一名幕僚出现在巴图蒙克身边,请示巴图蒙克该如何处置阿武禄。
“任由她去吧。”
巴图蒙克显得非常豁达,“她一个女人,能兴起多少风浪?这里是草原,女人是没有资格跟男人叫板的。”
幕僚道:“可曾经满都海哈屯不也……”
听幕僚提到亡妻的名字,巴图蒙克脸色瞬间冷漠下来,怒视着幕僚,隐隐有杀人的倾向。
“她是汉人,她能跟满都海相比?如果你再对满都海不敬,本汗会杀了你!”巴图蒙克厉声道。
那幕僚战战兢兢,不敢再随便乱说话。
巴图蒙克道:“再过一个时辰,全军拔营……不能再等下去了,如果让明朝兵马逃回城塞,再想杀他不知要等到何时……哼,沈溪那一万多人马根本不具备杀伤力,现在他已经是人困马乏,我们有无数的战马,可以持续不断地发起冲锋,一举将明军湮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