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盈利的钱,走向他想让这些钱去的地方。
用看得见的手,强行扭转资本的流向,而不是流向土地和高利贷。
这一点,才是川南改革的真正关键。
而现在,刘钰能做的第一步,只能是让盐“产、运、销”分离。
即,陕西资本生产、官方组织运转、别处小散商负责销售。
如果不搞这一步,川南资本集团一旦发展起来,第一步肯定是往商业上投资,尤其是把持盐的产、运、销一条龙。
因为,利润高。
而刘钰是不准他们这么干的。
所以他和皇帝说了诸多“官运、商销”的好处,其实本质山是为了这个。
而不是他和皇帝说的那些理由。
他和皇帝说的那些理由,都是为大顺续命的,所以皇帝愿意听。
然而他根本不想给大顺续命。
为此,今天引着这些陕西商贾参观了新科技之后,刘钰并不急着推销新技术,而是晚上设宴招待了这些商人。
席间说了些不痛不痒的话。
晚上休息,第二天一早,就开始一个个地单独会见,找人谈话。
商人们都在外面等着,里面点到名字,才可以进去。
刘钰点的第一个人的名字,众人倒是并不奇怪,这是商贾中的领头者,和朝廷的关系走得近,当年收复西域,也是跟着军中出力的。
只不过刘钰走的是北线,这些陕西商人办的是经星星峡入西域的那条线。两人之前倒是没见过面,但也算是有这么一层交情。
这商人头领进去后,刘钰先说了一些许多年前收复西域的旧事,又问那时候帮着置办军需转运后勤的老爷子身体如何云云。
说完这些客套话,刘钰便道:“如今北方战事已定,西域已复、罗刹束手。倒是这几年西南不太安稳。”
“朝廷也记着当初收复西域时候,你们转运军需的功劳。这西京又是本朝的龙兴之地,非比别处。”
“你们兴于前朝开中法,历经数百年,沉沉浮浮,可琢磨出什么来了?比跟我说什么耕读传家啊,你们要是真懂耕读传家,也不至于在江南被人撵回陕西。”
这商人也无奈地笑了笑,说道:“国公所言极是。家里祖上,发迹于前朝洪武年间。那时候刚行边法,家祖承包了天保府军营1000兵、400马的后勤粮秣,换了盐引。日后开枝散叶,一支两淮、一支回了西京。”
“原本、陕、晋不分家。甲申剧变之后,陕晋分家,投明投暗。圣朝兴起,日后征北犁庭,终究晋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终又兴起。我等西商则要等到圣朝复西域、征青海,方才醒转过来。”
“这便是小人这些年琢磨出来的东西。”
这话里面,听着好像有点抱怨,但其实并没有抱怨。
只是感叹做买卖啊,不但要靠自己的奋斗,还要考虑历史的进程。
甲申年的时候,陕商和晋商之间其实是各自下注了的。
现在陕商赢了,但随后的历史进程,注定了被清洗后的晋商集团死而不僵死灰复燃,因为大顺开国很长一段时间的军事行动,都是辽东、漠南蒙古,根本没心思去管西北。而那里,毕竟离着山西更近。
陕西商人下注下赢了,可得到的好处还真不是很大。直到大顺向西北用兵,收复青海、西域的时候,陕西商人才迎来的春天。
原本历史上,这些陕西商人也非常有意思。
他们被徽商击败离开两淮入川之后,在四川的陕西会馆上,写了这么一副情怀满满的对联。
钦崇历有唐有宋有元有明其心实唯知有汉
徽号或为侯为王为君为帝当日只不愧为臣
当然,这肯定是挂在关老爷庙的,但其实到底在说什么,一目了然。
但之后伴随着川盐入黔、西北用兵、川西平叛等一系列政策,他们的心态也就发生了变化,早忘了那副对联的初衷本意。
而这个时空,因为大顺开国的过程,和后续的诸多用兵,使得眼前这位从前朝洪武年家族就开始臣服兴衰的商贾,明白了一件事。
那就是他和刘钰感叹的那番话。
徽商也好、晋商也罢、亦或陕西商贾,其实其发达都不过是朝廷的买办。
朝廷的政策,直接决定了财团的兴衰。
朝廷北上犁庭定都京城,于是当初站错队了的晋商就可以死灰复燃。
朝廷收复西域,在两淮节节败退的陕商就能再度兴旺。
朝廷走向大洋,于是短短二十年间崛起了一个新的松江府资本集团。
朝廷伐日本建海军废运河,于是从明中期开始兴盛的闽粤贸易中心,直接向北转移到了长江口,不懂转型的旧买办商人直接崩了,一切不过一纸简单的《谕各国商船迁松江令》。
风口,只有敏锐地抓住风口,才是商业家族兴旺的根本。
只是,不出茅庐而知三分天下的人,哪里存在呢?
明白了这个道理,几乎等于啥也没明白。
但刘钰却对这个说法,颇为赞许,夸道:“你算是真的当明白大顺的商人了。”
“能明白这个道理的人啊,终究太少。都以为靠自己无双的本事,实则不过是历史车轮的边角料。”
------题外话------
勿忘当年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