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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要有符合大明大规模生产使用的流水线造纸方案。
因为皇帝要来,工坊里哪里都是干干净净,甚至连灰尘都看不到,这是不符合工坊现状的,天子亲自视察,停下生产,打扫工坊,是一种腐朽的官僚作风。
但从钦天监、十大历局诸官,到普通工匠,都没有任何的怨言。
这是展示,展示他们的成果,给陛下留下个好印象,如果能够通过陛下的验收,推广全国,那是善莫大焉之事。
“这边是备料间,所有来料在这里切麻、臼捣、洗涤、浸灰,这里是入口,这里是出口。”詹忠诺说完,工匠们开始向里面填料,蒸汽机开始咆孝,备料机开始飞速旋转,将麻、甘蔗料、秸秆等物片碎,碎料在往复运动的锤头下变成了一摊散料,而后在筛子中过水,流入了灰池当中。
詹忠诺继续带着皇帝往前走,便到了蒸煮房,他指着并排的三架三人高的竖炉说道:“这边是蒸煮房,从备料间来料入炉内,蒸煮加入大黄、碱等助宜漂白,铜垫密封和大黄可以缩短蒸煮时间,现在一炉只需要一个时辰,而古法造纸,至少要三个时辰。”
朱祁玉大为惊奇的问道:“你们是怎么想到加入大黄的?”
就像是在桐油里加入姜片可以有效增加桐油的保质期,让桐油从六个月的保质期,增长到两到三年,顺利从云贵运抵松江府等地,进行造船使用。
加入碱本身就是造纸的环节,但是加入大黄,这东西是草药,怎么想到在造纸里面加入大黄的?
詹忠诺赶忙解释道:“一碗炖烂的大黄,可以使一个人中毒,这种毒是解刳院那边发现的,而后发现可以用于洗涤衣物,有漂白的作用,被称之为草毒,低剂量的草毒,可以刺激肠道排出,造纸时候,和解刳院沟通,才知道加入大黄能够大量节约蒸煮时间。”
朱祁玉恍然大悟,冉思娘平素里喜欢吃一种养颜丹,一日早晚两次,一次三粒,朱祁玉之前还问冉思娘吃的是什么,冉思娘解释了下这是药厂最新的拳头产品养颜丹。
冉思娘生了两个孩子光彩照人,不仅仅是光悦面脂,还有这养颜丹,养颜丹吃多了是泻药,吃多少的量才能排毒养颜。
这就不得不提到解刳院的成果,大黄毒,为了研究大黄为何可以排毒养颜,解刳院整整用废了两个凌迟犯,才弄清楚了具体的剂量,冉思娘自己吃的养颜丹里,主药就是大黄毒,最主要的是,这玩意儿没有耐药性。
为何蒸煮车间没煮料,因为那大黄毒是毒,哪怕是陛下站一站,剂量根本达不到中毒的标准,但陛下要来,就不能煮。
因为蒸煮房没有开工,后续的工艺,便不能演示,但是机器就摆在哪里,陛下能看到,詹忠诺继续说道:“蒸煮之后,要进行碎浆、这是碎浆坊,碎浆之后除砂清洗,再过一遍大黄毒、而后入纸机,筛浆压榨,再加入滑石粉、瓷土等,凝结压榨烘干,再过轧机压光,卷纸,最后成为成纸。”
朱祁玉看完了一圈,对钦天监、器历局的工作做出了高度认可,而后对着年富说道:“光说不练,假把式,开工。”
“陛下…”年富低声提醒着陛下,开工可以,陛下得离开车间,想看成果可以,但是因为大黄毒的存在,皇帝在,就不能开工。
朱祁玉又想起了当年自己在王恭厂搅拌铁水的日子,他也是正经工匠出身,这帮朝臣都把他看成瓷器,一碰就碎。
他也没让群臣为难,今日不比往昔,那会儿大明都及及可危,他个代班的皇帝,自然百无禁忌,现在他是大明的主心骨。
他离开了厂房,等待着第一炉纸下机。
朱祁玉等了整整一个时辰,第一炉冒着热气的纸终于来到了他的面前,纸张细腻光洁,质量远好过了黄本麻头纸,那东西粗糙、受墨不凝、运笔不畅,但在乡间却完全够用了,面前的这堆纸,质量要是和宣德笺纸相比,那自然比不了,但也能算得是上好本纸了。
上好本纸一刀六钱银,按大明眼下折算,四百二十文一刀,而黄本麻头纸一刀才七十二文。
“一天可出多少此等本纸?造价几何?”大明皇帝摸着纸张的厚度,也不嫌烫,询问着刚从车间走出来的詹忠诺。
詹忠诺既然要献祥瑞,那必然要写《颂》,他稍微掐算了一番说道:“一火伏,一昼夜,三班倒,四千钧。”
“也就是十二万斤纸,一刀六开为二十四斤,为五千刀,人工、来料、火炭等物,以三钱一刀售卖,作坊一年半收回投入,之后就是维护机械和原料了。”
三钱一刀售卖,是詹忠诺考虑到大量投产之后,大明纸张价格会降低,做出的保守估计。
事实上,他们搞的这个作坊已经开始赚钱了,但历局并非官厂,所以也就是验证性的试车了半年,成本已经全数收回,之后就要移交石景厂。
研发成本已经完全收回,可见造纸其利之厚。
“好!好!好!”朱祁玉看着詹忠诺,不停的说好,这个大发明家来自松江府,当年倒腾出来纺车的时候,也是历经不少波澜,才到了京师。
“这纸叫什么?”朱祁玉摸着纸张,爱不释手,他一直在振武,但是他从没忘记兴文,振武和兴文从来不是冲突,但是朝中的诡辩腐儒们,总是喜欢把这两件事放到对立面去讨论。
詹忠诺俯首说道:“景泰纸。”
“啊这…”朱祁玉一愣,这个命名法确实是惯例,就像是宣德笺纸以宣德命名,一直到乾隆年间,奏疏所用纸张一直是宣德笺纸,乾隆末年,官署才改澄心堂纸为奏折纸张。
“那就叫景泰纸吧,不错,兴安,十大历局,记奇功牌。”朱祁玉笑呵呵的将放在推车上的卷纸说道:“以后讲武堂用这个了,高丽贡纸就不用了。”
此言一出,朝鲜立刻丧失了一份支柱产业,皇帝都不用了,朝中风气一变,都会换纸。
朱祁玉此言也是事出有因,此次平叛建奴,有些朝鲜人混在建奴之中,而且人数有数百人之多,朱祁玉颇为不喜,不用高丽纸,算是惩罚。
詹忠诺、贝琳、年富、王卺都互相看了几眼,他们不是心疼朝鲜失去了支柱产业,陛下赏奇功牌的速度太快了。
“挤眉弄眼什么?有话就说。”朱祁玉看着几个人眉来眼去,笑着说道。他仍然对着景泰纸爱不释手,一旦造纸形成了工业化,大明的孩子们读书会少很多的花销,哪怕是黄本纸,造的多了,穷人孩子能读书,那是多么了不得的一件事。
年富俯首说道:“陛下,造纸是其中一件,今天要献的祥瑞还有制墨。”
纸贵墨贵,书就贵,读书就贵。
想要普及教育,不是拿出活字印刷术,就能改天换地,大明活字印刷术非常成熟,多数就是应急,往往刊行的书都要制版。
王卺老了,年富又是个知行合一、身体力行的贤臣,作为左侍郎,年富在石景厂炮药司起火后,石景厂总办陈有德身亡的情况下,依旧毫不犹豫的走进了炮药司。
王卺教不了年富多少东西,就留给年富一些政治遗产,造纸和制墨,就是王卺给年富留下的坐稳工部尚书的遗产。
“还有啊!好好好,好的很,走,去看看。”朱祁玉一乐,喜上眉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