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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揖:“师弟,饶了我罢。”

    起身的时候,这位斯斯文文的师兄面皮居然红了。

    闻时:“???”

    面面相觑好一会儿,闻时忽然想起了渡灵剧痛袭来的前一瞬……

    他那时候根本看不到面前的谢问,像个严重的失明者。所以一切过程回想起来影影绰绰,几乎还原不清。

    他后知后觉地想起了那一刹那唇间温热柔软的触感,想起自己的脸似乎蹭到了另一个人的鼻尖,想起了呼吸间若有似无的松木香以及浓重的血味……

    他愣在原地,拇指抹了一下唇角。

    再抬眸的时候,卜宁面皮更红了。

    闻时:“……”

    卜宁一脸“看来你想起来了”的表情,又冲他作了个揖。

    信息来得又猛又快,闻时一时间不知道要先处理哪一个。他可能这辈子都没这么呆滞过,在原地杵了好一会儿才冲卜宁蹦出一句:“不是有障眼阵?”

    老毛跟着谢问也就算了,卜宁怎么会知道?

    结果卜宁又冲他作了第三个揖:“整个松云山都在阵里,我是阵主,就算有障眼阵,我也多多少少能感知到一点。”

    说完他还习惯性地来了句:“惭愧、惭愧。”

    闻时:“…………”

    偏偏还有夏樵这个二百五,站在旁边看看你、看看他,非常不识时务地问了一句:“哥,你们在打什么哑谜?我怎么听不明白?”

    关你屁事。

    闻时转头瞥了夏樵一眼,满腹凶话正要出口,忽然想起封印当日自己生剥灵相怕被打断,放出去骗尘不到的那个傀……

    也是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又因为他那时候已然失控,根本顾不上扔出去的傀究竟是什么形态、什么模样,仅有一点下意识的意念而已。

    这么想来,夏樵大概真的是他弄出来的。

    于是他话到嘴边又卡住了,硬邦邦扔了一句:“听不明白别听。”

    说完他便继续往门外走。

    倒是卜宁安抚了夏樵一句:“无大事,劳驾看一下药汤?”

    夏樵乖乖点头接了活。

    卜宁安抚完直起身,问闻时:“你是要去看看师父?”

    这话本来没什么问题,但鉴于之前欲言又止的那些事,听在闻时耳里顿时有点意味深长。

    于是他脚步一顿,答道:“不是。”

    “那你出门这是——”卜宁有点疑惑。

    闻时蹦了三个字:“看老毛。”

    卜宁:“……行。”

    可能是这个“行”字语气生动吧,闻时临到出门忽然问了一句八竿子打不着的话:“师兄,所以这个笼——”

    正常而言,不到最后关头,对着笼里的人是不能这么直白的。毕竟世上少有人能镇定地接受这个事实。

    但卜宁不同。

    不过卜宁的答话还是出乎闻时意外,他温和地打断道:“这可能不是笼。”

    闻时转头看他:“什么意思?不是笼?”

    “至少不是咱们常见的那种笼。”卜宁补充道:“你跟师父承伤太重昏睡了一段时间,不大清楚。这两日我们正琢磨这事呢。”

    “你们?”

    “哦,我和那两位张家人。”卜宁不常把喜恶放在脸上,提到张岚、张雅临总是客客气气,“我们聊过一些。正常的笼,是由笼主所在的笼心和外围包裹而成的。”

    听到“笼主”两个字的时候,闻时盯着他,“嗯”了一声。

    卜宁笑了一下说:“我知道,你们之前必定把我当成笼主了,毕竟我的阵在这摆着呢。其实不然。”

    “那是什么?”闻时听了他的话,脑中忽然有了一个模模糊糊的猜测。

    果不其然,就听卜宁说:“我在想,笼主或许是咱们这座松云山。我的阵把整座松云山、连带着山下的村子和人,一并藏匿包容起来。”

    他虚握起拳头说:“就好比一枚桃核。钟思和庄冶身上压了这么多年的怨煞,就是桃核里溢出去的黑雾。这道理是不是和笼主一样?”

    只是把一个人,换成包裹着人的一座山。

    “我本以为,只要钟思庄冶身上的怨煞除弄干净,这笼自然就解了。没想到还差了一点点,具体怎么回事,那两位张家的后生主动下山去看了,等他们回来再商量也不迟。”

    “嗯。”闻时沉声应道。

    这笼还是得尽快解了出去,毕竟……他还要去找一个更麻烦的笼。他自己的灵相以及尘不到都在里面。

    “行了,你去看师父吧,不过他可能还——”卜宁把布巾搁回桌上再一转身,发现闻时人已没了。

    闻时太久没有进过这个房间了,以至于他踏进去背手关上门的时候,甚至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阵效还在,他自己是一身云雪长衣,头发束得干净利落。榻上的人阖眸坐着,红色罩衫从榻边垂坠下来,屋里混着浅淡的茶香和药香。

    桌案上的烛灯光线昏黄而温柔,掩盖了榻上人深重的病气。

    刹那间,闻时几乎有种错觉。

    就好像他还在松云山,日复一日地练着傀术。白日听着师兄弟们吵闹不休,夜里回到山巅,借着朗月和灯火,望一眼屋里的人,再在对方看过来之前,收束着手里的傀线,目不斜视地走开。

    而这冗长的一千年和个中种种,不过是一场大梦。

    闻时背抵着门站了良久,终于抬脚走到了榻边。

    他看到了对方袖袍阴影下的手,像枯瘦的荒骨。

    闻时盯着看了一会儿,忍不住伸手握住了。那并不是他认知中的触感,陌生到令人茫然。

    仿佛有无数细密的针,无声地扎进心口,一阵闷闷的疼。

    闻时闭了一下眼,忽然听见谢问微带沙哑的嗓音低低地响在耳边:“我要是没醒,是不是就看不到有人偷偷进我房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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