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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说从现在到高考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就大学的学费,也不是张蔷家里能够承受起的,因此,她鼓励张蔷多参加竞赛,因为竞赛不仅可以给学生在高考中考中加分,奖励也不少。
开阔了这个思路以后,张蔷开始自学了奥数,她脑子非常活,陈檬把以前学过的东西稍微教教她,她就开窍了,在竞赛这方面的天赋,陈檬说不定还不如她。
这次期末考试,陈檬是第一名,张蔷是第二名,按照原本学校的规则,张蔷还是得到了二十块钱奖学金,这倒是一件挺高兴的事儿。
虽说现在邓桂凤这一家人不像刚开始见面时候那么拮据,但是张蔷还是见缝插针地给家里挣钱,一有竞赛就积极参加。
三个小伙伴告别以后,陈檬也正是开始准备去京市要带的东西,衣服鞋子这些都不必带太多,好在出门时是夏天,换洗衣服各带了两身,其实都没有多少,至于鞋子,到了京市再去买,陈檬的鞋子都有些旧了,她憋足了一股劲,没有在新安买鞋子,就是想着去京市买一双别人都没有穿过的鞋子。
小姑娘现在可臭屁了。
肖敏又给孙奇和苏瑾准备了一些土特产,听说老家的杜仲酒和茶油都有活血化瘀的功效,肖大嫂人壮力气大,一样拎了一大壶,在火车站被工作人员盘查了半天。
一旁的两只看着肖大嫂不厌其烦的跟工作人员交涉,真心感觉醉了。
好在安检的工作人员有一个是懂这些东西的,稍微闻一闻就知道是老家的土特产,否则这玩意儿还上不了火车,在火车站就得被扣下。
肖大嫂第一次出远门就被车站的工作人员搞得头昏脑胀,念叨着说:“难怪大家都说出趟门不容易,我今天算是长见识啦,这东西要是真过不了检,我今天就回去!”
有点生气的样子。
虽然说这些妇女在村里面的时候极尽泼辣,但是真的出了远门还是很收敛的。肖大嫂已经很克制了,才忍住没有在现场跟安检的工作人员吵起来。
肖敏轻轻咳了一声:“你这到了外面,可得要低调一点,我早就跟你说了,这些东西不要带。”
还真不是肖敏马后炮,出门的时候她看着肖大嫂手里拎着的两桶东西真是愁死了。
肖大嫂仍然是一脸不在意:“难怪我听人家说,到了京市要更加注意。听说在京市随便乱吐痰是要被罚款的,你瞧瞧我出门的时候,还带了一大摞的卫生纸。”
她还真的是带了一大摞的卫生纸。
这个舅妈……
陈檬忍不住捂着嘴笑了起来,感觉舅妈有一点点可爱呢。
肖敏:“……倒是没有听说会罚款,不过嫂子你这样做是对的,真的很给咱们新安县的人长脸。”
陈檬也表示认同:“对,真的没有人跟舅妈这样,出门还带上一摞纸呢,以后我也这样。”
陈檬跟着肖敏、肖大嫂,三个人一出京市的火车站,就差点让京市热辣辣的热浪给掀翻。
肖大嫂这是第一次出远门,在火车上就见识到了不少的新鲜玩意儿了,出了火车以后,嘴里还嚷嚷着:“我以为北方都是很凉爽的,怎么这么热?没人跟我说,京市大白天居然这么热。”
她以为京市是北方,应该很凉爽的,出门的时候还带了两件长袖衬衣。
肖敏:“来之前我就跟你说了,京市的天气是白天热,晚上凉爽,你自己非觉得北方都是凉飕飕的,等咱们到了,再买两身衣裳吧。”
肖大嫂把袖子一卷:“没事儿,还能穿啊,我并不觉得多热了。”
自己家就有服装厂,她一般都是穿服装厂淘汰掉的瑕疵品,这种次品只内销给几个厂里的职工,比成本价还便宜,要她来外面买件衣服,她都觉得肉疼。
长袖衬衣的材料跟短袖的就不一样,春秋款的衬衣要比夏装的衬衣材料厚,光卷起来衣袖肯定还是热啊,毕竟现在是暑假,气温还真不是盖的。
而且肖大嫂还听说京市买衣服要布票,简直咋舌,冒出一句:“怎么京市比新安还落后呢?”
陈檬又给舅妈解释了一通大城市的人口和物资现状的问题,顺便给肖大嫂科普一下真正的京市,三个人一起来到了公交车站台。
这一趟出来,肖大嫂可是长了见识,坐了火车,还是软卧,还坐了公交车。现在的公交车已经不是以前的那种快线公交了,沿路都需要停站点,从火车站到燕京大学,又多了半个小时的路程,这半路上肖大嫂被晃得头晕,险些踩到了旁边妇女脚上,让人瞪了好几眼。
肖大嫂悄悄靠近陈檬,压低了声音问:“刚才她怎么瞪我呢!”
陈檬摇摇头:“那你离她远点儿。”
声音很小,尽量不让人家听到。
对方穿着打扮比较讲究,年纪也看上去不大,才二十多岁,身上是一件白色的的确良的衬衣,工工整整的,她带着一个孩子,还有老人。老人抱着孩子,就坐在她旁边的座位上,因为妇女的年纪看上去也不是很大,所以也没有人给她让座位。
肖大嫂就刚好跟她站在一起,一前一后,这不是车一晃就很容易碰撞到,她看见肖大嫂这样一上车就拎着几个壶的人,一看就是从某个乡下地方来京市北漂的,心里可能觉得不舒服,而且天气热,车厢里面弥漫着一股汗臭味,虽然开着窗户,但还是有点明显。
这几年,从附近各处来的人越来越多,都挤在京市这一块地方,原本的城市开始扩建,京市也已经不是原来那个城市了,到处都能见到新城市建设的痕迹,每天都在发生了新的变化。
有些人对外地人带了有色眼镜,总感觉这些人的到来,影响到了他们的生活,因此不是很待见这种外地人。
对于这个,陈檬也不是很懂,因为跟她打交道的人都是比较友好的。
肖大嫂有些晕车,特别是这种公交车走走停停,一般不怎么坐车的人就很容易晕车。
好不容易看见有个座位,又是在肖大嫂前面,她就赶紧占了去,这一坐下,就觉得人舒服了很多,于是肖大嫂把东西放好,摊开了手,要陈檬坐在她腿上去。
谁知道刚才那位衬衣妇女冷冰冰的说:“同志,请发扬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我现在还抱着孩子,应该让抱婴人士先坐。”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孩子已经到了衬衣妇女的手上了。
肖大嫂一愣,她确实是不舒服,但是文明礼让她还是知道的,既然别人抱着孩子,她还是会让一让人家,老一辈的人虽然嘴巴有时候喜欢占点便宜,但是心思是最好的,加上肖大嫂的包袱比较重,生怕给新安人民抹上了污点。
她头昏脑涨的,压根就没有注意到刚才小孩其实并不是抱在衬衣妇女手上,谁没事儿会注意到一个你不认识的人啊?
但是不巧,陈檬注意到了。
如果是她,倒是无所谓的,她跟肖敏都不是晕车的人,而且身体也挺好,但是肖大嫂刚刚坐了二十几个小时的火车,本身就很不舒服了,现在又晕车,还要给一个年级比她年轻那么多的人让座,她就觉得有些不太舒服了。
况且,她们又不是没有座位!
陈檬拦住了想要站起来的肖大嫂,因为站的人比较多,下去的人比较少,大部分的人都是要坐到燕京大学附近才会下车,她不想让舅妈再站二十几分钟。
所以,十分有礼貌的说:“阿姨,我舅妈刚刚坐了很长时间的火车,加上她有些晕车,你看看能不能让老人家再抱抱孩子,让我舅妈坐一会儿。”
衬衣妇女其实也不是京市本地人,说起来她也是因为招工才能进得了京市,但是人总会有一种很奇怪的心理,就是这个地方我能来,但是不代表别人也能来,她能从外地人当京市人,不代表她也能够容忍别的外地务工人员来京市。
在她看来,这就是新务工人员了,最近京市发展了很多企业,不少外地的务工人员从家乡来到京市,这里面就有不少肖大嫂这样的人。
虽然衬衣妇女在京市算不上“一等人”,但是在外地人面前还是挺有优越感的。
听陈檬这样一说,更加洋洋得意起来:“孩子挺重的啊,总不能一直都让老人抱着吧,你们也太没有爱心了吧,不想让座位,就不想让座位,扯什么晕车不晕车啊?京市就是因为有你们这些不懂文明礼貌的外地人,搞得现在乌烟瘴气的,以前都讲文明礼貌、谦让美德,现在都没人讲究这些咯。”
车上的人听到了声音,都纷纷把头偏过来看着这边,神情稍微有一点……复杂。
这要是在平常,一个年轻妇女抱着孩子上了车,就算是她不开口,也会有人给她让位子的,当然“美德”的受益者就会赞颂美德。
等到她自己成为那个需要让位子的人的时候,便会跟人叽叽歪歪说什么美德只是美德,又不是法律规定云云。
这种人在生活中其实挺多的,见怪不怪了,车上没人吱声,也是因为觉得没有必要开这个口而已。
有人在等着看好戏,有人在等着看热闹,有人在想,可能外地妇女不出意外的话,会让这个位子的,但是也有人会觉得这样真的让人很不爽。
被人绑架了让这个位子,真的让人很不舒服。
一个人的本土乡音是改不了的,她说话其实也不是纯正的京市腔片子,虽然比肖大嫂的普通话好上不少,但是五十步笑百步的外地人,有什么好得瑟的?
陈檬见过的老京市人都挺热心的,因为有一种浓浓的自豪感在,绝不会外地人、外地人的没完没了,反而是像衬衣妇女这种人,自己摆脱了小地方的人的身份,现在洋洋得意,跟人说起文明礼貌、谦让美德起来。
衬衣妇女说完这话,用高高在上的模样看着旁边的几个,一副我是京市人、我占道理的模样。
而肖大嫂作为一个背着几百斤包袱来京市的外地人,着实也不想给新安人丢了脸,按她的脾气,应该在车上跟人现吵一通的,但是想到临出发之前闺女的谆谆教导,又觉得在车上就跟人吵起来,实在是太丢脸了,再加上跟小姑子还有外甥女在一起呢。
算了算了,一个座位而已——大部分人其实都会这样想。
就在肖大嫂准备站起来的时候,陈檬按住了她。
小学生挺直了脊背、腰板:“这位阿姨,既然谦让是文明礼貌,您就不能谦让谦让?您在跟别人说美德说谦让的时候,自己怎么不注意美德跟谦让?我们老师不是这样教育我们的,老实说,谦让是美德,但是也要在适当的时候才发挥出来美德,就比如说现在这种情况,您完全可以让您家里的老人抱着孩子,坐着的时候抱着孩子,其实也没有那么辛苦,毕竟车上有需要的不是您一个人,别人也有可能需要这个位子,我舅妈现在把位子让出来,是因为她出门的时候就一直在说,去到了京市不能给咱们老家人丢脸,舅妈你站起来吧,我扶着你。”
肖大嫂被陈檬这一段热血沸腾的发言给激励到了,捂着胸口站起来。
衬衣妇女终于弄到了位子,也不管别人用什么眼光看她,一屁股就坐在了位子上面,吹着徐徐的风,感觉真是舒服啊。
在衬衣妇女看来,肖敏和肖大嫂这样的就是很典型的外来务工人员,这种人对于京市来说,真是越少越好,至于那些有钱的、开着小汽车跑的外地人,她是不会带着鄙视的眼光看待这些人的。
哎,最近这几年越来越多的外地人来京市咯,以前她们家那一大片,也就她一个人迁到了京市,现在竟然出现了好几个,以前回老家的时候,她可以把京市形容的多豪华、多夸张,这都无所谓,因为也没有人来到京市这个城市,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好多人都走出来见世面了。
要是京市没有这么多外地人来就好了!
她刚来到京市的时候,以自己是新京市人为傲,但是可不想所有的乡巴佬都成为京市人啊。要是人人都能当京市人,那她这个新京市人还有什么值得骄傲的?
她没有想到的是,虽然她占了一个位子,但是赚够了周围人的鄙视眼神。
亏自己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京市人,真是给京市人丢脸啊。
这个时候,旁边已经有年轻一点的要给她让位子了,大家都对这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惊叹不已,这么小就能讲出来这么多大道理,不亏是祖国的新生代花朵。
车上有老人抬高了嗓子说:“这就是咱们国家七八点钟的太阳,是咱们国家的新希望,有这样的孩子真好,孩子欢迎你来到京市。”
“就是就是,家里的家长教育的真好,真棒!”
还有年轻人直接拉着肖大嫂坐过去:“您没有给老家人丢脸,欢迎您这样的外乡人经常来京市!”
本来这一下火车,就被人搞了这么一庄子戏码,肖大嫂对京市这个大城市的印象就没有刚开始来的时候那么好了。
之前构思的京市,原本应该是个高素质人群集中的地方,谁知道一来,就来了这么一出,被人挤兑成这样了。
但是很快这种不适感就没有了,原来京市人还真是像利群说的那样素质很高的啊。
也得亏她刚才大气一点,才没有给咱们外来人员丢脸。
肖大嫂刚刚站起来,车刚好停靠在站台边上。
车窗外面停着一辆黑色的红旗轿车,里面传出熟悉的声音:“肖敏同志,这里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