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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人家都穿衬衫,装钱用钱包,你见过钱包没有?你看看你做的衣服,连个衬衣领都没有,还有这小布包,土不土啊。”
沈瑶收好荷包睨他一眼,心说你才傻土帽,到底还有一份糕点没卖出去呢,这话就放在心里嘀咕嘀咕,嘴是说道:“衬衫哪有我这个好看,又肥又大像只筒子。”
贺时眼里泛起笑意,是挺美的,虽也是微微宽松的款型,可穿着不显臃肿反倒衬得人娇小漂亮,说不出的灵性。就是不能夸,再夸一夸尾巴要翘天上去了。
他勾了勾唇,抬脚就走,心情颇好的喊了她一声:“跟上,丢了我可不负责找的。”
沈瑶忙小跑两步跟上他,从黑市被追了十几分钟,又被贺时带着走这么久,她早不记得路了,当然,要问路也不难的,不过有贺时带着就省事了。
她走几步,视线在贺时手腕上停一下,这么好几回后她问:“贺知青,现在几点了呀。”
她出来得本就不算早,在黑市又出了点岔子躲了那么久,这是怕家里人都回来了她还没到家,自己挨一顿说是该的,怕要连累沈刚那小子了。
贺时看她一眼就知道这傻丫头愁什么,抬腕看了一眼时间,说:“放心,应该能赶在你爸妈下工前回家。”
看她明显舒一口气,贺时觉得好笑,道:“现在才晓得怕啊,我以为你不知道怕字怎么写呢。”
想到这里又慎重交待沈瑶:“以后不许再去那里了,你知不知道今天你被抓到的后果?”
沈瑶听出他说的是黑市了,看了看他没说话,贺时无奈,停下脚步严肃看着她,说:“脖子上会被挂很大一个纸牌子,上面写着投机倒把份子:沈瑶 ,要游街示众,要被的,你一个女孩子不能承受这些,听话。”
沈瑶其实知道投机倒把不行,可不知道具体会是怎样一个后果,贺时说的那话画面感太强了,她咬了咬嘴唇,心里天人交战,一方站理智,一方站侥幸,她就是想日子过好一点儿……
贺时看不得她咬嘴唇,清了清喉咙说:“以后做了好吃的,你先问问我要不要换,再不然,我带你到市里找朋友内部消化了?”
沈瑶眼睛都亮了,“贺知青,你真是个好人!”
被发了好人卡的贺时摸了摸鼻子,他算哪门子好人,换个人他才不管,领着傻瑶往汽车站走,走了不一会儿,忽然道:“我叫贺时,我叫你沈瑶,你叫我贺知青太见外了是不是,可以叫我贺时。”
——
沈瑶到底是没赶在她爸妈下工前回家,因为从县里回乡的汽车坏在半路上了,那个点那位置也不会有别的车可以搭,贺时认命的带着沈瑶走路回去。
沈瑶私以为都是她连累贺时的,没办法,她今天的运气邪了门的坏,这可好,坐个汽车还车爆胎。怕贺时嫌她,这话是无论如何不说出来的,咬着牙埋头走路不吭声。
走到煌溪乡的时候天都黑了,贺时看看时间,六点半,沈家这会儿不定翻天了都,这小丫头回家挨顿骂是跑不了了,不过也好,叫沈队长下回知道锁好公章,他这闺女精起来的时候能上天了。
他想一想五六岁的孩子是什么样的,大抵就是小聪明挺多,不知道怕字怎么写,最能一脸无辜捅篓子的时候,放沈瑶身上可不就是这样。
想是这么想,看沈瑶走到现在连抬脚都艰难,他到底还是心疼了。问她:“还走不走得动了?”
“走得动。”沈瑶咬着牙点头,走不动也得走,不然还有什么办法。
贺时看她那倔模样,看一眼不远处的乡公社,道:“就看你运气好不好了,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
说完就快步往乡公社跑去了,沈瑶不明白他什么意思,但是运气,这东西她今天没有,她也是累了,脚跟灌了铅一样重,找块还算干净的大石头就坐下歇着。
不多会儿,清脆的自行车铃声响声,沈瑶抬头看,贺时骑着辆自行车从乡公社出来了,他坐在上面把自行车踏得飞快,没一会儿就在她面前刹了车,一脚搭在自行车踏板上,一脚撑着地冲她笑着说:“算你运气好,我借到了这个,上来吧。”
沈瑶哪里坐过自行车,这东西原主记忆中只看过一回,革委会主任来沈家村的时候就骑着这个,她站起来前后看了那自行车两眼,能坐人的地方好像就是贺时身后那个比巴掌宽不了多少的座位。
贺时看她打量自行车,知道沈家村还没人有这个呢,笑着回头拍了拍自行车后座,“这里,侧着坐就行。”
她试探着坐上去,贺时咧了嘴笑:“路颠簸坐不稳的话就抓着我衣服。”
沈瑶看他一眼,没接话,自己两只手抓住了自行车后座,有些胆颤心惊,说:“好了,你骑慢点儿啊,我没坐过。”
沈姑娘出行都是四平八稳的豪华马车,哪里坐过这样的东西,一双腿都不知道往哪里安放,微微翘着,得努力保持着身体的平衡才行。
贺时应一声好咧,脚在踏板上一蹬,自行车嗖的窜了出去,瞬间的失重感叫沈瑶心脏紧缩惊声尖叫起来,“贺时慢点,我怕啊!”
手下意识就去扯离她最近让她觉得安全的东西,贺时的衣服,指尖抓到了贺时的腰身,他整个人一僵,自行车龙头一下子就歪了,沈瑶吓得更惨,男女之防什么的全去了爪哇国,抱着贺时的腰快要吓哭了,不停叫贺时、贺时。
贺时好容易稳住龙头,看她吓成那样也不敢继续骑了,脚搭在地上停了车,低头看了一眼死死抱在自己腰上那双白皙的手,回头安抚她:“别怕别怕,坐自行车有什么怕的呀,你放松点儿适应一下就好了,我车技很好的,不会摔着你,别怕。”
“我还是走路吧,我觉得脚也不那么痛的。”
沈瑶怕死了,怎么不怕,她想候府里她专用的马车,没有马车,就是四人小轿也行啊,这地方怎么这么穷啊,就这样的东西还整个乡里都没几辆,她又想她自己家了。
贺时回头就看到这姑娘委屈坏了,他又是心疼又是好笑,这还真是娇气包啊,哄着劝着道:“已经过了六点半了,照你现在的速度走回家得快七点半了,你爸妈还不得急疯了啊,说不好现在都已经满村找你了。你别怕,我这次保准儿慢慢骑,保证稳稳的。”
他清了清嗓子,有些不自在:“你要是害怕,就这么抱着也行,天黑,没人看到。”
这回一定不会因为腰上那双手差点翻车了。
沈瑶听他这话才意识到她把贺时的腰抱得死紧,脸红得厉害,手像是被烫着了一样,只是这自行车坐着确实吓人,她真的情愿走路,可是听到贺时说已经过了六点半了,她这才不得不老实配合。
贺时这回是真照顾她,起步得很稳,车子刚走起时腰上紧了紧,他一边骑车还一边安慰:“别怕,很稳的是不是,你要是害怕别看近景,看看远处会好些。”
虽然这时候天黑得也只能看见田影山影的轮廓了。
一分钟、两分钟,沈瑶照着贺时说的往远处看,确实能够好一些,心脏已经不再时不时收紧,她的手仍旧抓着贺时的衣服不放。
贺时察觉到笑了起来,时不时和她说几句话分散她的注意力。沈瑶下午胆子天一样大,那是算着五点钟怎么也能回到家的,哪料得到黑市上出了状况,回家时汽车还坏了,这下子家里人谁也瞒不住了,离村越近她越担心起来,想一想和贺时商量:“我今天被红袖章追的事,你能不能不告诉我爸妈啊?”
贺时原本是想让沈国忠知道这事情以后管得她紧一些的,可她这么软语一求,他心就软了,到了嘴边的话就成了:“好。”
贺时觉得沈瑶其实一点儿不傻,她机灵着呢,有求于你的时候说话的声音特别软特别好听,晃得他一点原则和理智都没有,这样的姑娘怎么会傻呢,她或许只是懂事得晚一些,好好教一教,她是学得会的。
他让她别去知青院,她不就听进去了吗,今天伪照的那介绍信,字迹竟然还挺漂亮,就好像她头一回自己做衣服,穿在身上美得让人移不开眼,至少,这是个手巧的姑娘。
车子骑到沈家村口,贺时就让沈瑶下车了,要是被人发现沈瑶这么晚跟他一起回,往后还不定传出什么话来,他倒不要紧,沈瑶一个女孩子不好坏了名声。
还是有三分犹豫,问她脚疼不疼了。
沈瑶说能走,开玩笑,如果这时候他爸到处找她的话,坐着贺时的车回去她身上长八张嘴都说不清了。
贺时脚撑着地没动,说:“你先走吧,我远远在后边缀着。”
天太晚,还是怕她一个人不安全。
沈瑶点了点头,一个人在夜色中行走,可能知道贺时还在后面,倒也不那么害怕。
进村没多久,迎面就有道黑色人影,那人像是也看到了沈瑶,扬声问了句:“是不是瑶瑶?”
沈瑶听出来了,这是她爸沈国忠的声音,高兴的喊了声爸爸,步子略略走快了些。她也没敢回头,贺时离她应该比较远的吧。
沈国忠确实没看到贺时,六点多下工后回到家不见了沈瑶,一家子先是满村子找,最后问到五奶奶那里,听她打听了去市里的路线,还借了一块钱,再结合沈刚交待的他姐做了板栗饼,中午没吭声,说要等晚上给爸妈一个惊喜。
王云芝让沈刚把那饼拿出来,沈刚进她姐屋里一看,少了好几斤。沈国忠和王云芝哪里还猜不出点什么,哪这么巧,沈国忠从黑市回来才几天,她这又是做饼又是打听去市里的,这夫妻俩人愁的,才半个多小时王云芝的嘴就出了好几个燎泡。
沈国忠越想越怕,黑市他一年要去几趟,是什么个情况他很清楚,这会儿满脑子想的都是沈瑶会不会被抓住了,这么一想哪里还坐得住,安抚了王云芝他自己连夜就要往市里去。
结果还没出村呢,沈瑶回来了,沈国忠平时再疼她,这会儿也气红了眼,顾忌着这是在外面,怕被人听出什么端倪才没骂得太厉害,也是吓得狠了。
父女两个回了家,沈五奶奶也在他们家里候着,实在是担心,后悔死了告诉沈瑶怎么坐车还给了她车费。等看到人平安回来了老太太提着的一颗心才落了下来,拉着沈瑶狠狠说了一通。
“想去市里玩,叫上你爸妈带着你去啊,怎么敢一个人偷偷跑出去,这要出点什么事你叫你爸妈还怎么活啊,心肝宝贝一样养了十七年,出点事谁受得了啊。”
沈瑶老老实实认错,态度特别好,缀在后头的贺时隐在沈家院子外就听她软乎乎的说知道错了,以后不会了,各种做着保证。
他听得忍不住笑,果然沈五奶奶和王云芝转眼就叛变了,叫沈瑶哄得反去劝沈国忠别生气了,瑶瑶知道错了。
听到这里,他才蹬着自行车绕过沈家回住处去了。
沈瑶跟沈五奶奶借的那一块钱,王云芝给还上了,等老太太走了后,一家人关了门,王云芝才把沈瑶拉进了自己屋里,沈国忠和沈刚也走了进去,沈国忠看沈刚一眼,没想瞒着他,这闺女人是聪明了,这胆子也壮了,儿子要是什么都不知道容易被她忽悠过去,下次再跑黑市去怎么办。
虽然还没问,沈国忠也认定了沈瑶是去黑市了,按沈刚说的那饼少了两三斤,她这会儿可是空着手回来的。
沈瑶瞧着这三堂会审的架势,自己交待得可利索了,掏出她那小荷包把钱和票往桌子上一倒,讨好的冲沈国忠笑。
“爸,我这不是没什么事吗,你看,十二块。”
沈国忠看她还跟这卖乖讨巧,一张脸沉了下来,“严肃点,你还想我跟你妈夸你怎么的,怎么那么大的胆,啊,你连县里都没去过,你自己就敢往市里摸,还是去那种地方。”
声音压得很低,不过也能看出确实生气了。
沈国忠这人,自己去犯险不打紧,老婆孩子却是护得紧,投机倒把,抓住了可是要挂牌子的,沈瑶要是摊上这样的事,他想都不敢想。
这一屋子人就只有沈刚还有点迷糊,他姐去哪种地方了?不过他也不笨,转眼就反应了过来,小子瞠目结舌看着沈瑶,天人啊,胆太肥了,而且他姐现在已经能面不改色的把他都给忽悠过去了!!
沈国忠训的时候,沈瑶就低垂着头听训,等他那火气发得差不多了,她才抬头说:“我知道爸爸担心我,我就是看着刚子都十三岁了,个头还没大队长家十一岁的小子高呢,就想家里能有钱吃好点,还有,也不是完全为刚子,我自己也想吃。”
声音里小小委屈,小模样可怜得很。
沈国忠那一腔本就烧了大半的火被她这一下嗤一声就浇灭得只剩几点火星了。
她脸皮还不够厚,打同情牌没拿沈刚一个人做筏子,把自己也添上去了。
沈刚:我姐真疼我,不是,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脑子先感动了一圈才转回到了正点上,瞪圆了眼说:“我哪里矮了,我只是发育得晚而已,还有,大队长家的三毛那是十一岁吗?他正月初一出生的,我是十二月出生的好不好。”
姐,你是我亲姐不,不带你这样埋汰人的啊!
王云芝拉了拉炸毛的儿子,“吵吵啥呢,你姐疼你你还不边儿乐着去。”
闺女正打同情牌呢,这蠢小子掺和啥,好好的煽情气氛都叫他啵啵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