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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一旦揭开这个盖子,那就是骇人听闻的。
俗话说天下财赋,江南占去一半,江南财赋,盐课独占三成,由此可见,这盐利之重。
无论哪个朝代,这盐课都是当之无愧户部第一大收入来源,这也造就了无数人都想要从朝廷嘴里分一勺羹。
这也是私盐屡禁不绝屡查不止的唯一原因。
盐商们哪怕是从朝廷获得从事贩卖官盐的资格,都能坐以暴富,遑论绕开了官府的盘剥这一层,独享厚利的私盐?
所以这种情况下,无论朝廷多么严厉的惩处措施,都一样无法禁绝。
而且敢于从事这一行的,几乎背后都是站满了权力人士,黑白两道,皇室宗亲,官府要员,江湖绿林,甚至就干脆是以盗匪护驾的暴力贩运私盐,一样屡见不鲜。
沉默了一下,甄宝琛声音略微放低:「谭家,其实谭家不算宁国府最有实力的豪门,但是当初甄家选择也就没有考虑选每个地方最有力的豪门,因为要避免他们反客为主,让甄家这边沦为附从者,但是谭家在从事这一行之后,实力迅速膨胀,反而也就成了宁国府最大的豪强家族了。」
如果说唐家和丁家还可以说是因为甄家姻亲而受牵连,那么因私盐而牵扯,那这个面就要太宽泛了。江南这一二十年里,因为义忠亲王从当太子时代就开始有意把江南盐课当成了他的「内库」私房钱,在自认为自己可以稳稳接任皇帝位置的情形下,就琢磨着把江南盐课也效仿两淮盐政一样收入自己私房囊中,造成既成事实,迫使朝廷内阁承认。
谁曾想永隆皇帝的继位打破了他的计划,那么这种情形下义忠亲王就不管不顾地唆使甄家贩运私盐来破坏朝廷在江南的盐课制度,同时也为自己攫取暴利财富来供他作为运作维持的主要资金来源了。
「嗯,这一点我也知道,谭家壮大起来也就是这十来年吧?」冯紫英点点头,「准确的说是元熙三十五年之后。」
元熙三十五年之后,永隆帝与义忠亲王主客易位,成为太子,标志着义忠亲王对江南盐课政策的发生巨大变化,开始着力培养贩运私盐的地方豪门与自己的人马进行合作,进而成为江南盐课体系失控的开端。
「对,不到二十年,谭家家主谭宗正心狠手辣,又有手腕魄力,连父亲都说这个人太过凶悍,不好打交道,甄家在和他合作期间,一直处于下风,义忠亲王也不满意,但是奈何在宁国府那边斗不过他,历任知府都被他用各种手段拿下控制住,好在谭宗正在前年去世,他的儿子谭养浩就差得远,甄家在和谭家的合作中才慢慢扳回局面,只不过现在······」
甄宝琛有些自我解嘲地笑了笑,这一切都成了虚妄,而且还会成为甄家和谭家的罪证。
「谭宗正把持宁国府二十年,你们合作这么久总该有些隐秘吧?我是说如果朝廷要对宁国府这边着手,可以从哪些方面下手?」冯紫英也不避讳,直接挑明问。
甄宝琛苦笑,「朝廷挟大势而来,对于这种地方豪强,还需要什么借口理由么?」
冯紫英摆摆手,「不一样,挟大势也要有理有据,否则无以服众,甄大姑娘,你不会觉得朝廷这是在毫无缘由的巧取豪夺吧?
」
甄宝琛内心既不服气,但是也很难辩驳,也懒得争辩,「这也很简单,甄家这边有一些账目,大人拿着,基本上就能顺藤摸瓜,至于谭宗正之前与宁国府几任知府、同知乃至推官都有极为密切利益往来,惟一一任不肯就范的,也被谭宗正用美人计搞定,然后利用南京都察院这边的力量,迫使对方最后不得不挂冠而去,·...··」
「南京都察院?哪一年的事情?」冯紫英很重视,南京都察院可是孙鼎相的地盘,如果这个御史还在南京都察院中,那就是一颗定时炸弹了。
「永隆六年吧,这一任知府的上一任,我记得那位知府姓邵,······,但你要说是哪一位御史,我却不知道了,但家父应该知晓。」
甄宝琛回忆了一下父亲专门给自己提起的,她记忆力很好,而且这些话父亲也没有见诸于纸面。
冯紫英默默记下,看样子这南京都察院的几名御史里边也未必就真的稳当,孙鼎相口口声声说这些御史都经过了他的鉴别考查,但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谭宗正能搞定的,那其他人一样可以搞定他,相当危险,须得要及时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