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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是真正地结束了。宫里出了这样的事自是十分不祥的,太皇太后、皇帝虽不曾怪罪但皇后于这事上是有责的,绮佳便以身作则,后宫嫔妃皆要抄写女诫女则日日熟读,若有不识字的也须让那识字的宫人带着日日诵读,如此忙忙碌碌转眼便到了年关了,绮佳经得这番折腾身子更加不爽利,年前的月事十来天都没止住,亏得新来的张太医妙手仁心,才能缓解一二,总算是如常出席了新年的大小事务,只是仍然有些虚,偶尔会咳个好一会儿,把蓁蓁和龄华吓得不清。
于绮佳来说这是她晋了皇后的第一个新年,各项事务她自是战战兢兢地来办,虽说身体欠佳也不敢出一点叉子。她将这一件件的事说给太皇太后听,太皇太后听了便笑眯了眼频频点头。“你啊,一贯是个妥帖的人我最放心不过了。”
贵妃嘟着嘴道:“太皇太后您是不知道呢,皇后娘娘可是个较真的人呢,一份给蒙古大福晋们的礼单她拉着我同纳兰姐姐看了又看改了又改,足足折腾了十来日才定下呢。可把我累得眼睛都酸了。”
太皇太后笑说:“佟丫头年纪小还不知事呢。”
太皇天后说:“你皇后姐姐这是心细呢,以前先帝赐了一块重宝给敖汉公主,公主有两个儿媳,都是咱们爱新觉罗家嫁过去的。公主想啊,这一块重宝两个儿媳怎么分呢,公主想了想就给了长子墨尔根巴图鲁的媳妇了,长幼有序么,公主心里头是想下次朝廷再赏赐就给次子齐伦巴图鲁的媳妇。结果没想啊,大儿媳得了重宝心里头欢喜就戴在了身上,二儿媳见自己没有朝廷赏赐以为家中出事自己被朝廷遗弃了,心中郁结竟病倒了。公主得知忙劝慰了一番。所以,你瞧这赠礼怎么给是多重要了吧。”
贵妃羞红了脸站起身来朝绮佳一拜。“好姐姐,是我年轻不知事了。”
绮佳忙扶她起来,起的急了又是一阵咳嗽:“你年纪最小进宫又晚哪知道这些,我也是从前听太皇太后、皇太后说起这些旧事才知道的。”
贵妃脸儿红着脸,双目盈盈地瞅着绮佳道:“姐姐以后要多多教导我,我定不喊累躲懒了,姐姐近期有些劳累,千万当心身子。”
绮佳轻轻捏了她脸颊一把,“你这个巧人儿若是想学还不是件容易的事,等把你教出师了我就能得闲偷懒了自然什么病都好了。”
太皇太后一听假意一瞪眼,冲皇帝的乳嬷嬷文氏道:“瞧瞧这两人,就想着把事推给对方自己能躲懒了。”
这一来二去的笑闹,让慈宁宫里的众人都笑了,当然这笑也是不同的,惠嫔、荣嫔这些宫里的老人又生有皇子的无论在太皇太后还是皇后跟前都极有面子,这笑得就无拘无束些,而宜嫔和僖嫔这两才入宫没多久的就腼腆多了,此时不过是眉眼儿弯了弯。
四个月前后宫里有七人得了嫔位,如今在座的仅有五人,这少了的两个怎么少的屋里这些个人说不上都一清二楚,但各自在宫里宫外都有几个眼睛,风声多少是收到些的,但却不约而同闭口不提。
于太皇太后来说,那两人本就不得她喜欢,当时给于恩宠无非是看着其父兄的脸面,如今眼界里没了这两厌物又添了宜嫔和僖嫔这样鲜花似的人物自然是顺眼极了。
见老太太一边笑一边连连点头,文氏是个极有眼力界的,凑趣道:“太皇太后这是眼界高,奴才看呀,主子娘娘和贵主子这和和睦睦的像亲姊妹一般,是太皇太后的福气,皇上的福气呢。”
太皇太后点点头。“嗯,你说的是,极是呢。苏麻。”
她转头冲苏麻喇姑道:“去寻一对玉如意来赏这对姐妹花。”
贵妃执了皇后的手一拜。“臣妾谢太皇太后赏。”
苏麻喇姑没一会儿就捧了一对玉如意来,蓁蓁同贵妃的宫女巧姐上去接了。宫里一年四季里有各式各样的节日,比如皇帝的圣寿,皇后的千秋,七巧节,端午节,中秋节,重阳节,可哪一个都不如新年重要。每到了这时候宫女们会把一年攒下来的宫俸拿出来,给自己添几件新衣裳,或是扎几朵绢花戴在头上,整整齐齐地过年,这些各宫主子都是许的。
蓁蓁如今有答应的宫俸得的东西更好些,今儿她就穿了一身新裁的嫩绿色的袷袍,头上别了一朵鹅黄的绢花,虽身上无半件首饰也并未沾半点脂粉,瞧着却是鲜嫩清丽极了。
她打文氏跟前晃过,文氏眼前一亮不禁说:“还是主子娘娘最会□□人,那喜塔拉家的媳妇,还有这个,这一个个都周正极了。”她口中喜塔拉家的便是已经出宫嫁人的秋华了。
太皇太后最是喜欢鲜亮的女孩儿的,听文氏这一说便冲蓁蓁招了招手,“丫头,过来让我瞧瞧。”
蓁蓁羞红了脸往地上一跪:“奴才给太皇太后请安。”
太皇太后让苏麻喇姑搀她到自个儿跟前,她将蓁蓁上下打量了一番,见她生得肤白貌美亭亭玉立,便不住点头。“嗯,是个标致的,哪家的啊?”
蓁蓁害羞极了,低着头喃喃道:“奴才是正黄旗吴雅氏。”
苏麻喇姑听得这句忽然眼神闪了闪。
太皇太后在安嫔出事那日曾经见过蓁蓁,只是当时心思全不在这上,如今一瞧有这么个可人,不禁笑问:“可是额森家的?”
蓁蓁不想太皇太后知道自己的阿爷,眼睛顿时一亮。“是,那是奴才的阿爷,太皇太后怎么知道的?”
大丧本是非常磨人的事,初四日,大行皇后正式发丧,诸王以下及文武百官、八旗两品命妇以上齐集隆宗门外举丧。内命妇则都在乾清宫举哀,绮佳几次哭得一口气上不来,内务府人与宫人都数次劝说她节哀,甚至连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都不无动容。
绮佳跪在这个压在她头上近十年的女人灵前,仿佛要把这十年的哀愁都哭出来一般。她跪在那里想起自己的阿玛和那个鳌拜,也想起那个叫索尼的人,以及他那句冷冰冰的、挥之不去的话:
坤宁宫,你是坐不进去了。
转眼已到十五,大丧已过十多日,大行皇后梓宫已移往西华门。今日皇帝并没有前往西华门举哀,绮佳等内命妇虽也停了举哀,但作为眼下宫中位份最高之人,绮佳仍是如常前往西华门主持丧事。
西华门的停灵处里只有仆人们还在哀声哭泣,这是内管领下人的义务,日常伺候皇后的十个内管领下人都需要在丧期之中服丧致哀,但这哭声中到底是听不出什么悲戚的。
绮佳从他们之间穿过,走到梓宫前,点燃了三支香,她透过袅袅香烟凝视着,终究低声说了一句:“对不住。”
从西华门出来,一轮明月已挂在紫禁城的天空,章嬷嬷拿来了一件外袄披在绮佳身上:“主子,还要去慈宁宫么?”
“去,我想走着去。”
章嬷嬷还未出声,只见绮佳已快步走进了紫禁城的夜色里。
为着大丧,虽是入夜时分,宫里伺候的辛者库人都还未出宫,各自忙忙碌碌。
西华门离慈宁宫并不远,前明的一把火,将宫里的建筑烧毁大半,武英殿至慈宁宫之间的建筑也基本只剩残垣断壁,而今唯有一座慈宁宫花园,也是入关之后陆陆续续重造的,规模比之前明当年之盛,逊色不少。更兼南方战事,重修的事也断断续续,最终也停了下来,所以至今慈宁宫花园边还有未完工的几座偏房。
绮佳走近慈宁宫花园时,闻得一片嘈杂地叫骂声,她朝身边龄华使了个眼色。宫女心领神会地朝喧闹处走去,大声咳嗽了一声。喧闹倏地停了下来,只见一盏宫灯朝咳嗽地宫女照了过去。看见是一宫女服色的人,来人立马又叫嚷了起来:“哼,今天宫里不怕死的真多了是不!”
绮佳一听声音立马眉头都皱了起来,章嬷嬷在她耳边耳语了一句:“李贵人。”
她点了点头,绮佳如何又听不出来,宫里除了这个李贵人还有哪个能有这么放肆的声响。
“你又是哪来的东西!”李贵人一把夺过贴身宫女手里的宫灯,猛抬起来照着龄华的脸,贴着几乎要甩到她脸上似得。
光一晃,李贵人倒是看清了龄华,愣了一下:“你,你似乎是?”
不等龄华开口,绮佳从后头的昏暗里走了出来:“是我的人。李贵人是说我不怕死吗?”
“哼,原来是钮姐姐,您今儿个不替皇后娘娘伤心了,倒有好心情来管教我了。”
李贵人蛾眉一挑,把宫灯扔回给宫女,自顾自地掏出帕子擦着手,讥讽着绮佳,“皇后才死呐,姐姐也未免接手地太早了吧。我说姐姐也是不容易,伺候皇后娘娘这么多年,才有这今天扬眉吐气,教训我的机会。不过姐姐可听说了呀,这皇后娘娘死得那是血流成河呀,进去收拾的仆妇吐着出来的都好几个。还是姐姐就是因为听说了才睡不好觉,这时候还要在西华门转悠。”
绮佳本是对大行皇后愧疚,听得此言更是心中一刺。转过眼一想,李贵人本来就是个嘴上没把门的泼妇性格,也懒得与她多计较。只见李贵人并自己的贴身宫女硬横在绮佳身前,似乎要拦着绮佳什么,绮佳轻笑了笑,心想这李贵人想不让自己注意身后的事,偏也不挑个好法子。
“妹妹此时本该在宫中安寝了,为何在此,还大声喧哗,不怕吵到老祖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