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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蘑菇这些可以用热水浸泡过再烹制的菜品。
但是现在,在他面前的水晶盘盏里放着的,是水灵灵的芸苔(油菜),刚长出没多久的菘菜(小白菜),带着花朵的黄瓜,嫩嫩的瓠子,细细的小葱和青蒜,在这些蔬菜旁边是几个盛着不同酱汁的水晶小碗,看样子是要用蔬菜蘸酱吃。
一向勤俭的帝后,怎么突然变得这样奢侈?虽然这一桌子都是素菜,却不知要比鱼翅燕窝金贵多少!在这隆冬时节,恐怕只有在琼岛那样的极南之地,才会有这些鲜嫩蔬菜。要把这些蔬菜保持完好地运到京城,要累死多少匹快马?要动用多少兵勇在驿站接力传递而至?
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这样荒唐的场景,难道却要在本朝重现吗?
谢迁只觉得一股怒气直往上涌,他的眼睛避开了桌面,也避开了陈祐琮和张惟昭的目光,不然他会忍不住冒犯圣驾。他真是不敢相信,他教导了多年,一直寄予厚望的学生,突然会干出这样的事情来。
谢迁不顾颈项和背部传来的刺痛,从桌边站起来,撩袍跪在地上,低头躬身道:
“谢迁出身寒门,一向粗糙惯了,当不起这样的排场。还是请您赏臣一碗糙米饭吧,这样臣会用得心安得多。”谢迁的用词仍然谦恭,但任谁都能听出他现在已经是满腔愤懑。
陈祐琮却毫不介怀,笑道:“太傅可是觉得朕太奢侈了?”一边说一边亲自来搀扶谢迁。
谢迁气咻咻地,但皇帝亲自来搀扶,也只得顺势站了起来。
“实际上,这些蔬菜并不没有耗费多少人力物力。这是皇后带着她那一帮学生种出来的。这些杯子盘子,也是皇后带着人一起做的。”
这下谢迁的惊诧之情再也掩饰不住,他不由抬起头,望向张惟昭。
按道理臣子是不能这样直面皇后的,但陈祐琮和张惟昭一向不介意这些。
张惟昭笑盈盈地说:“做出这些盘子和杯子也没花多少银子,就是费了不少心思就是。”
“这些水晶杯、水晶碗都是娘娘您做出来的?”谢迁问道。
“这些不是水晶,是玻璃。”张惟昭答道。
“玻璃?”谢迁擎起面前的小巧茶盏,将里面的清茶一口饮尽,拿着茶盏仔细端详。
刚刚谢迁自称是寒门出身,实际上这只是自谦。谢迁出身书香世家,虽然不是大富大贵,却有着久远的家族历史和不俗的品味,因此他对于珠宝玉石这些奢侈品一点也不陌生。
玻璃,虽然价格昂贵,但在今日的大炎并不罕见,谢迁府上就有很多顶珍品,从花瓶、碗盏,到小孩的玩器,应有尽有。
这些玻璃制品,有各种各样的色泽,石榴红、祖母绿、孔雀蓝、鸡油黄,葡萄紫,光艳夺目。
但是,谢迁却从来没有见过透明得像水一样的玻璃。
玻璃这种东西,在宋之前称为琉璃。中土之人,从西周开始就会烧制琉璃了。但是因为那时候工艺简单,烧制出来的琉璃色彩浑浊而且易碎。到了北魏时期,有人从天方(古代阿拉伯称谓)引进了更为先进的琉璃烧制工艺,琉璃变得更加坚固,色彩更为纯粹,透明度也有所提高。
到了元代,蒙古人不喜欢这种绚烂而易碎的东西,琉璃一度退出了奢侈品市场。琉璃这个称谓,也被转让给了铅釉陶,使用在建筑上。所谓琉璃瓦,就是指的铅釉陶瓦。而原来被叫做琉璃的东西,有了一个新的名字,就是玻璃。
大炎立国之后,玻璃制品又重新回到人们的视野中。大炎人喜欢明艳的玻璃,所以这时候的玻璃颜色越鲜艳品相越高。但即便如此,最昂贵的玻璃却不是色彩最浓艳的那些,而是透明无色的制品。因为烧制透明玻璃对温度和原料的要求非常高,所以很少有工匠能做出透明玻璃器皿。就算是能做出来,也比谢迁现在在手里拿着的这个茶盏,要暗淡浑浊太多。
“皇后娘娘是怎么做出这样剔透的玻璃茶盏的?”谢迁正色问道。
“是陛下辗转找到了当年三宝太监从西洋带回大炎的玻璃工匠的后人,我和这位玻璃匠一起研讨技艺,改进炉灶,最后烧制出来的。”张惟昭回答。
“皇后娘娘还懂得烧制工艺吗?”谢迁疑道。
张惟昭笑了:“您忘了道士的看家本领就是起炉炼丹吗?算起来烧火也是我的老本行了。”
“那这些蔬菜呢?皇后娘娘又是怎么种出来的?”比起玻璃,谢迁更关注的是这些农作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