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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越已经在十天前拜发了第二份请辞的奏章,算算时间早就到两府,现在就安心等着第二份驳回的诏书。
第三份奏章王越早就叫幕僚写好了,已经用了印,驳回的诏书一到建州,他就立刻再次拜发。
第三次拜发后,王越就打算在衙门封印,直接走人,从律例上来说,连续两次请辞,朝廷挽留,地方官员可以直接离开,由副手署理护印,等朝廷派新的主官来上任就可以了。
这座府衙人也走的差不多了,只有王越的幕僚,妾侍,仆役,还有二百多人的私兵护卫。
李富文,李富武,杨促,还有几个建州有名的无赖头子,现在都成了王越的护卫头目。
另外还有几个厢军武官,这一年多和王越捞足了,害怕留在建州被报复或是法办,也是辞了官职,打算跟随王越一并离开。
诺大的府衙里已经人踪罕见,原本的衙差就有好几百人,从衙前到孔目官,押官司,六房书吏,再到仓大使,主簿,同知,这些官员在王越递第一次辞呈之后就很少再到府衙上值了。
吕问贤也是好一阵子没有到府衙来,今天收到消息之后,他内心不安,派到福州打听消息的仆役在谷口一带发现了大量的流贼队伍,只得放弃,现在要么从邵武军绕道,要么就是从抚州的大山里绕过去,都要耽搁最少十天以上的时间。
吕问贤估计,建州之变就在这两天,耽搁不得了。
守府衙的武备已经从厢军换成了王越的私兵,起行在即,王越已经信不过那些厢军,转而令自己的家丁把守衙门。
王越正在府门前督促仆役将财货装厢,金锭,银锭,金银首饰,还有很多字画,古董,甚至价值不匪的红木桌椅,都在装厢之列。
为了离开建州,除了几百护兵,准备的大车就有五十余辆,现在都备在府衙外头,把衙门外的小广场都占满了。
吕问贤在几个元随的跟随下,匆匆而至。
绕过那些大车,从上马石,拴马桩边上挪过,眼前就是府衙正门,一排排的站笼放着还没有收,黑红色的血迹还残留着,引得一群群的苍蝇在上下飞舞。
吕问贤的国字脸板着,很不高兴看到这样的场景。
王越现在是没有心思再催收杂税,逼迫商人交纳各种钱粮了。
在几天前,这里的站笼里还装满了人,每天被拉出来用棒子打的血肉模糊,不少百姓都围观着看。
此前百姓们眼中是惶恐和畏惧,后来变成了愤怒,再下来已经是一片阴沉。
吕问贤看到街角处有一群人,正在用板车拉着尸首,那边是建州府衙的监狱,大魏的监狱一般就建在各衙门的左侧,与衙门相隔不会太远。
整个监狱中的犯人都死的差不多了,每天都有人用板车把尸首拉到城外,犯人的家属在城门口领尸,每天都有不少妇人在那边嚎啕大哭,吕问贤有一次路过,看到那样的场面时,头发都竖了起来。
守门的私兵认得这蓝袍官员是建州同知,让开了道路。
王越面前正有人吃力的将一箱箱物品搬抬到院中,点清之后,王越亲自看着人贴上封条,封箱之后再写好编号,并且写上箱中的物品内容,数量,王越随时都会抽查。
吕问贤进来之后,走到王越身前,两人都在松树的树荫之下,吕问贤顾不得擦汗,便是抱拳一礼。
天气其实已经开始转凉,若是在北方怕是已经能下雪了,在闽地白天太阳光强烈时还有些热,特别是吕问贤内心发急,走的也快。
“吕大人好几天未见了。”
王越年过六十,头发和眉毛都白了一半,人很清瘦,如果不认识的人,一定感觉这是一个有学问的老夫子。
“下官原本不赞同大人在此时离开,所以避而不见。”吕问贤解释了一句,接着道:“大人可知道李开明在建昌举旗之事?”
“残余的流寇生事么。”王越眉头一皱,说道:“已知道了,不足为患。”
“怕不能这般乐观。”吕问贤眉头皱的更紧,说道:“流寇祸患犹过于海盗,大人万万不可掉以轻心。”
“不过些许残部,裹挟百姓丁壮。要生事,攻破州县,最少也得数月之后。”王越道:“已经与老夫无关,是继任的建州知府和吕大人的事了。”
吕问贤大急,上前一步道:“王大人将建州搞成这般模样,就这么想脱身走人?”
“大胆,无礼。”王越大怒,指着吕问贤道:“你不过是个同知,老夫是殿阁学士,知建州事,卸任之前,你敢侮辱上官,老夫定要弹劾你!”
吕问贤拉着王越袖口,说道:“王大人若不整顿防备,小心戒备,恐怕事后朝廷追究,罪责也并不小。到时候,和下官一并在诏狱里呆着吧。”
两个大吏当众拉拉扯扯,众多的幕僚,家兵,仆役都是看的目瞪口呆。
后来还是一群官员闻讯赶来,将王越和吕问贤两人劝开。
几个官员将吕问贤拉到一边,劝道:“王大府说的话也有道理,流寇起事,到现在还没有打建阳县城,可见尚无战力。福州有林帅臣,赵王,更有中山王在,没必要太过惊惧。”
王越在不远处气哼哼道:“流寇说有几万人,十万人,都是徒手匹夫,建州城高险峻,外
有护城河,城头尚有过万厢军,不知道他慌乱什么。此人还是在岐州以战功起家,简直是天大笑话。流寇若能打下建州,老夫把头伸给李开明,叫他剁下来当夜壶!”
“大府这话,实在不成体统。”一个官员皱着眉,看着有殿阁学士说着这种村夫般的气话,感觉太不成话。
“吕公不必着急上火。”另一个官员则小声对吕问贤道:“朝廷三留之后,王公肯定离开,不久之后就会有新知府上任。建州疲敝,朝廷一定会挑选合适的官员上任,到时候徐徐调治,一年之后建州也就能恢复了。”
吕问贤冷笑道:“一年之后,咱们都早成了枯骨了。”
众人瞠目不语,不知道为何吕问贤对流寇这么畏惧和小心。
确实是如王越所言,流寇看似声势浩大,其实要形成战斗力需要时间。新裹挟的壮丁没有战场经验,气盛则难驭,气沮则溃败,犹如山涧溪流,狂暴时是山洪,平时则只是普通的涓涓细流,连小孩子都能轻松迈过去。
现在建州和福州消息断绝,不过料想福州方面一定会集结兵马,准备援救建州,建州府城这里,只要留意发觉流寇踪迹,一有警讯就关闭城门,流寇多半两手空空,还没有攻城器械,难道能飞进城来?
吕问贤气愤难平,他和中山王徐子先一直有通信,吕问贤多半时间在述苦,感觉自己选择到建州实在是一个错误。
叫苦之余,当然也是希望能到徐子先麾下效力……封亲王后,徐子先已经有这样的影响力,加上昌文侯府的人脉地位,将一个同知调到其余军州根本就不是困难之事。
数日前,徐子先派人送紧急密信过来,言及流寇之事,并且断言福州出兵最少需得一个月,首先诏使往还就得十来天,等诏使带着诏命前来,福州方面才能用兵,然后准备粮草甲杖出战也要时间,一个月左右才差不多能抵达建阳附近。
建州府城在建安,距离建阳二百余里,等福州大军过来,可能都是四十天之后了。
这四十天时间会发生多少事,徐子先并未明言,但只提醒吕问贤,这一股流寇非比寻常,已经得到了大量的兵器铠甲和钱粮,实力会增涨很快,不可以常理度之。
吕问贤大为惊惧,才有今日之行。
“大府虽然不惧,”吕问贤匆匆道:“本官却以为不可不防,本官要去崇安,松溪一带调集招募民壮,助守府城。”
“让他走好了。”王越气哼哼的道:“这胆小如鼠的鼠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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