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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会改。他直愣愣地盯着北川晴明的脸,花了两秒钟才意识到那是一个人,又花了三秒钟才记起……这人的名字叫“北川晴明”。
然后他怔怔地仰面躺在地上,看着头顶的天空。
北川还在问他“究竟感觉如何”,然而李真的脑袋里只有那最后一个词语回荡不休。
直到女孩不知从哪里用树叶捧了水,洒在他的脸上,李真才艰难地咧咧嘴,低声道:“有没有搞错啊…”
北川晴明松了一口气:“你们到底说了什么?你差点死掉!”
李真呵呵笑了一声,又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说道:“刚才我梦见,我看到了一条龙。”
北川忧心忡忡地看了看他:“不是梦,是真的。它已经……走了。我们可以离开这里了。但是你现在怎么样了?”
李真轻轻“哦”了一声。然后低声道:“我问它我们怎么才能保护自己,它告诉我一个词。”
他又转头看着北川晴明:“你知道它说的是什么么?”
对方紧抿着嘴,摇摇头。
“它说……”
“朗基努斯之枪。”
北川晴明睁大眼睛,然后用手在李真的脸颊上轻轻拍了拍:“你……没事吧?”
李真撑着树干坐起身,看向虽已恢复平静、但仍旧血红一片的海面,迷茫地轻轻摇头:“我也希望我没事。所以我觉得像是在做梦……它说它是应龙,可它又说朗基努斯之枪……我怎么都没法儿把这两个名字联系在一起。”
“朗基努斯之枪……”北川晴明重复他的话,“应龙……你是说它自称应龙——帮助黄帝击败蚩尤的那个应龙?”
李真点点头。
“天。”北川晴明只说了一句话,退出几步也坐在地上。
李真当然知道这件事听起来相当不可思议——尽管在“蚩尤”复苏之后他就已经有了充分的心理准备,然而龙……毕竟对于每一个中国人来说都有某种特殊意义。而眼下它真的出现了。
实际上他心里的惊涛骇浪不仅于此,还在于他没有告诉北川晴明的另一件事——“帝裔”。这个词儿怎么理解?他本能地联想到另一位著名人物,黄帝。
搞什么啊……他在心里说道,炎黄子孙没错,龙的传人也没错,然而……它的意思是说,我,是黄帝的后人?应龙与蚩尤都是类种……黄帝呢?
我是……类种的后代?!
不不不……资料里面已经说过,类种有可能是迄今为止地球上一切生物的先祖,但它为什么偏偏强调我是“帝裔”?总不会说当初的黄帝家……一直男丁兴旺,繁衍到自己这一代吧?!
也就是说,在将近五千年的时间里,每一代都会诞下男丁,于是子嗣传承不绝,一直到了自己这一代?
他想了想这五千年的漫长时光——战乱不止、纷争不休。是何种运气才能令血脉传承不绝,而没有在某个时候断子绝孙?
然而换个角度再一想,他也就有些释然了。实际上现在活着的这几十亿个男人……不也都是如此的“极端幸运儿”么?他们都是传承了数千年的血脉与姓氏,一直流传至今。
短短的几句话,要让他细细思量的信息实在太多太多……
应龙表现出了善意。那么……假如说它的话是真实的,黄帝,也应当是对人类怀有善意的吧?这意味着,类种这种生物并非如人们之前想象的那样,都试图毁灭这个世界——至少有已知的两个,在试图守护些什么。
但问题在于,老爸当然也是所谓的“帝裔”……
为什么只有自己表现出了如此与众不同的能力。黄帝战胜蚩尤并且封印了它,那么黄帝是不是也像自己一样,可以无视蚩尤的灵能?这……算是灵能么?克制灵能的灵能?
那么这座岛也没那么简单吧?龙没有踏入岛屿的影响范围半步,它一定知道是为什么——那种令它也感到畏惧,令一个几乎是全盛状态的类种也感到畏惧的力量又是什么?
至于应龙、朗基努斯之枪。还有什么蚩尤、路西法之类的传说人物……它们又是怎么搅在一起的?
他知道了更多事情,然而脑袋里却似乎更乱了。现在最懊悔的就是没有在自己全盛的时候遇到它——不然就能弄清楚更多的事情吧!?
李真烦躁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然后叹了口气:“不管怎么说,得先找到那东西。”
“朗基努斯之枪,命运之矛。”北川晴明用异样的语气说道,“那虽然也是传说当中的东西,然而实物就在霍夫堡皇宫,在奥地利的维也纳——你觉得那东西可以打败类种?”
李真微微一愣:“欸?那不是圣物么?”
“基督教从未明确认可命运之矛或者圣杯之类的东西为圣物……都是人们一代一代的传说将它们神圣化了。”北川晴明说道,“而且据说圣矛早就断成好截了,在圣彼得大教堂里,似乎也有圣矛,我们根本弄不清楚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后世伪造的——又或者的确由当初的一支矛又重造出了好几支来……这东西怎么对抗类种?”
李真心烦意乱地挥了挥手:“好吧,我们以后再讨论这些事。我们先离开这儿。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我们该去哪?”
北川微微一愣,皱起眉头:“当然想过。其实我觉得现在不是考虑该去哪的问题,而是考虑能去哪的问题。日本那么一闹……可能所有人都知道捣鬼的是我们两个了。飞行、火焰、放电,那必然是你。至于我……我本来就是同你一起来的,所以我也跑不掉。”
李真一摊手:“拜托……当初是你要我帮忙,你千万别告诉我,你没想过怎么善后?”
北川以手抚额:“当初怎么会想到路西法降临,又怎么会想到上野观柳竟然是真理之门的人?原本打算即便暴露,也可以用他的身份周旋。然而现在……闹得太大了。”
似乎的确是闹得太大了。
李真几乎毁掉了一整栋楼,至少有数百人目击了他现身的瞬间,又将当时的场景拍摄了下来。
李真想了一会儿,问她:“我之前猜得对不对?这岛是不是在大陆和澳利亚之间?”
北川晴明嗯了一声。
“那我们去菲律宾。”李真说道,“离那里应该很近。菲律宾几乎都是华人移民,官方语言也是汉语,我们在那边打听消息。如果可能的话我要联系特务府,把事情解释清楚。”
“怎么解释?”
李真看向那枚卵,又看看北川晴明:“你还打算……出去之后毁掉它么?”
“不然呢?”
“毁了它,我们两个都说不清楚了。”李真沉声说道,“我理解你的忧虑。但是把它交给特务府,至少可以说明我们在日本搞出那么大的事情究竟是为了什么。有了这东西,哪怕日方压力再大我们都顶得住。但如果我回去报告说我们在日本闹得风风雨雨,又干掉了他们两架战斗机,毁掉了一大片武器装备,杀死了不少现役军人,结局是把抢来的类种之卵给毁掉了——你觉得他们会是什么态度?”
北川晴明阴着脸,没有说话。
两个人原本处于深深的绝望与无助的时候,气氛相当和谐。然而眼下脱困在即,关系却僵了起来。
李真在心里叹了口气——果然每个人都要被这个世界的外因所牵绊。没什么人能够随心所欲地行事。
他只得继续说道:“以前打算毁掉它是因为你觉得它是类种。但现在我们知道,这似乎不是普通的类种,而也许是真理之门想要保护、想要得到的类种。具有如此价值,我可以用它来做很多文章。只是为了防患于未然就把它彻底毁掉,你不觉得可惜么?”
北川叹了口气,说道:“现在的你,完全用不着理会特务府那些人的眼光。你已经足够强大了。你就没想过摆脱他们?”
李真愣了一愣。他明白北川晴明的话是什么意思,于是笑了笑:“我有家人的。况且你打算要我怎么办?我该靠什么维生?就比如在这座岛上,我的力气变大了,我能够自愈了……然而我还能用这能力变出一件衣服或者熟食吗?”
“心社……有自己的财产的。”
“哈。”李真摊开手,“你终于提出这个要求了。我不知道你这些年是怎么过的……也不知道你的经济状况究竟如何。然而我清楚的是,我没法像你们那么干。你们这些人……怎么总是把事情想得这样简单。我一个人跑出去了——常规武力很难限制我,潇洒自在,那么我的父母朋友呢?他们怎么办?”
北川晴明深深吸了一口气,眼神里有些无奈的意味:“你……这样子怎么成大事?”
李真笑了:“无情未必真豪杰。如果连自己的亲人都不管不顾硬要说什么追求海阔天空自在潇洒,那种人在我眼中与禽兽无异。”
两个人都沉默了一会儿。
北川晴明忽然笑了一下:“好了。我们别争了。就要离开这儿了……留下点美好回忆吧。至少第一次以这个身份与你同处,觉得你这人还不错。”
李真没料到她会如此大度,于是也笑了笑:“说到底,你怎么处置这枚卵?”
“我还是想毁掉它。但是……”她微微皱眉,“在这岛上的时候我没有睡过去,或许是这里限制了我。一旦出岛了,就不好说了。我也许可撑到我们两个到达菲律宾,然后……也许就不是现在的我了。那么我还怎么阻止你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事?姑且如此吧。但愿你能让我们俩平安无事。”
李真郑重地点了点头:“我尽量做到。至少,我会保证你的安全。”
北川嗯了一声,又问:“那么你呢?可以飞么?”
“我可以……在离开这里之后穿上鳞甲。”李真脸色微红,“其实我现在的状态类似b级的爆血。不过度使用能力就不需要担心。然而羽毛的颜色,其实还有些异常。也许直到我能够彻底地压制蚩尤的时候,才能恢复过来吧。”
“好。你带我出去,我带你飞去菲律宾。间断超音速的话……大概用不上一小时。”
他们用余下的时间吃了不少东西,一直吃到觉得自己这辈子再也不会碰椰子了。然后用坚韧厚实的树叶和林间的粗大藤蔓编了一张网,将那枚被冰冻的卵弄了进去。
藤蔓与树叶几乎在刹那之间就被冻住了。李真小心翼翼地拖着它走了一会儿——虽然有嘎巴嘎巴的断裂声传来,然而之前他们就考虑这个问题,所以将网编的极厚,暂时无虞。
最后两个人站在腥气扑鼻的海边,踩着染成红色的沙滩,往身后的岛屿看了一眼。
岛依旧沉默着。
李真在心里低声说道:“我会回来的。我一定会——弄清你的秘密。”
然后他们紧皱眉头走进海水,拨开漂浮在水面之上的血肉碎末,强忍着呕吐的**,缓缓向远方游去。卵被李真用网提在手中,深深地浸在海水里。这东西相当沉,但好在他恢复了一部分力量——即便用一只胳膊击水,也能跟得上北川晴明的速度。
二十多分钟之后,两个人顺利游出了五千米之外——顺利得令他们觉得也许还会出什么岔子。
然而事情毕竟没有朝更坏的方向发展。北川晴明忽然低声道:“好了。”
然后她的身躯开始慢慢脱离水面。
而李真也感觉到,力量在在自己的身体里飞速增长——背后像是又生了羽翼。他能够感觉得到,只要现在在自己心念一动,翅膀就会像伸展双臂一样从背后生长出来。
于是他试了试。
低低地一声呼喝。背后爆发出一团灰光。
一对硕大的羽翼向天空伸展,拍击两次之后就把他的身躯带离了水面。
于是他同北川晴明对视了一眼,而后两个人都微微一愣。
北川的眼睛在变蓝,眼白与瞳仁之间的界限逐渐模糊。而她的嘴唇也越发深沉,几乎要变成深蓝色了。至于她的头发——早已经转化为晶莹的纯白色。李真第一次目睹她的转变,一时间有些目瞪口呆。
北川晴明则看到了李真背后的羽翼。不过她倒并未像李真一样目瞪口呆,而是微微笑出了声。因为她明白为什么对方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从未展现过自己的双翼了。
因为现在翅膀上,白羽之间夹杂着黑羽,杂驳不堪。眯着眼睛看过去——那就是灰色的。而且眼下羽片上还有沾染着的鲜血,令这对翅膀看起来更像是……
她实在没法儿忍下去,笑着说道:“听说你当时吃的是鸡。”
李真回过了神,无奈地摆摆手:“打住。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不过接下来……想笑就笑吧。”
一层鳞甲将他完完全全地包裹了起来。然而这鳞甲也是黑白相间的。北川晴明笑着摇头:“好吧,我可以理解为什么你那么久都安安分分地没有使用过这两种能力了。”
然后她一招手,被李真提在手中的卵就飞了过去。北川扫了它一眼,上面的裂缝无声无息地愈合。接下来她的身边生出细小的气流。它们从四面八方穿过两个人的身体,似乎又有蒙蒙水雾包裹其中。清凉舒适的感觉随即传遍全身,就连海面上的阳光都被这些凉风逼退,仿佛置身久违了的空调房间里。
身上的鲜血被清洁干净,北川晴明低喝了一声:“好,我们出发了。”
两人像是忽然被狂风卷起,一晃便狂飙出了数百米远。
李真扭头远远看了一眼那座岛,随后听到耳中传来一声爆鸣。锥状云被远远甩在身后。
亚音速、超音速。北川晴明在两种状态当中来回切换,紧咬着牙不吭一声。李真意识到,她在对抗自己体内的本能,同时也在发挥出最大的力量。
茫茫大海之上很难找到参考坐标。没有融合蚩尤的力量,李真没法跟上北川晴明的脚步,所以眼下他在搭顺风车。于是他也有时间往下方远远看去——
就看到了三支舰队。
或者说,是三支航空母舰编队。
几十条军舰分布大洋之上,想不引人注目都难。船只之间的距离隔得很远,因而这三支编队几乎占据了他们的半片视野。
他连忙低喝:“飞起来!去云层!”
北川晴明循着他的视线往下扫了一眼,随后脸色大变,两人化作一阵烈风直直突入云层当中。
“有没有发现我们?”她的脸色不大好看。
“不好说。我们刚才就在舰队上空。”李真略微飞低了些,往下看一眼——并未见到舰载机起飞,“不过也许把我们当成了鸟类。又或者……他们急着去做另外一些事情。”
他眯起眼睛往下看,北川晴明随即在他眼前制造了一面空气构成的透镜。但即便如此,也无法看清军舰的原貌。
李真收回目光,低声道:“只能看出来其中一艘母舰是‘镇国将军’号,另外一艘是‘飞卫将军’号。至于第三艘……看不清楚。可是‘镇国将军’号属于大西洋舰队。‘飞卫将军’号属于太平洋舰队——它们怎么编在一起了?”
北川晴明对于此类事情的了解没有李真多。于是她只摇了摇头:“或许是……”
“而且是三个航母编队。”李真的脸色凝重,“这意味着战争。它们在赶赴战场。”
“墨西哥?”北川晴明微微一愣,“那边……是不是打起来了?和类种作战?”
李真心烦意乱地摇头:“也许是。我记得太平洋舰队是有四艘航母的,可眼下……”
他想到了最坏的结果,然而没有说出口,最终只说道:“走吧。快些赶去菲律宾。”
他们在云层之上飞行了一阵子,然后才降低高度寻找参照物。飞行时间将近一个小时,远处已经可以看到星罗棋布的小小岛屿了。李真弄不清楚这究竟是不是菲律宾境内,然而赤道往北的大型岛屿自己的印象当中似乎只有一个菲律宾。于是在远远看到其中一座稍大些的岛上面有人家的时候,北川晴明带着李真远远落在了海面的一块礁石上。
李真看了看远处那栋简易房屋之前晾晒的衣服,碰了碰北川晴明:“麻烦你个事儿。”
“偷衣服对吧?”北川叹了口气。
“没错,我总不能这样见人吧。”李真指了指自己。
她无奈地笑了笑,朝那堆衣服勾勾手。
就好像妖怪施了妖法,气流卷着一件上衣与一条短裤飞射过来,只剩下晾衣服的杆子在原地微微晃动。
李真皱着眉头打量到手的衣服。
上衣是是短袖衬衫,黄底,上面有大片大片翠绿的椰树花纹。而短裤则类似于沙滩裤,红黄相间的颜色,上面还有淡蓝色的小小斑点。
不过总算是衣服……李真给自己套上了。然后收拢鳞甲。北川晴明歪着头看了他一眼,嘴角动了动:“还不错。”
“你呢?”李真迟疑着说,“这个样子……”
“我不会一直都是这个样子。不使用能力就可以了。”北川晴明用手揉了揉额角,又使劲儿眨眨眼,“我们快些找到地方……我怕快撑不住了。”
十五分钟之后,他们远远看见大片的陆地。而且令人欣喜的是,他们的运气相当好——那是一个临海城市。虽说看起来并不大,然而终究好过大片的乡村田园。
两在一处毫不引人注意的荒草坡上了岸,警惕地观察周围的环境。
眼下是午后,远处的小小码头上似乎空无一人。阳光火辣辣地照射在地面上,天空中几只海鸟无力地滑翔过去……这里就好像已经被人遗弃了。
李真略微放了心。转头一看,北川晴明已经一抬手,将那枚卵抛进大海里。他一愣:“你做什么?”
“上街之后我就不用我的能力了,所以你没法带着这枚卵到处走。”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眼中的淡蓝色飞速褪去,“你记住这里,我把它插进了海底。如果有必要的话,你可以带人来捞。那冰层大概可以维持一个星期——再拖得久了,那卵就要脱困了。”
李真想了想,点点头:“这是个好办法。”
小码头的左侧似乎有一家酒吧——李真是从仅存的那个“吧”字上辨识出来的。酒吧的们敞开着,屋檐下摆了三张躺椅。一条老狗趴在门口耷拉着舌头微微喘息,朝这边看了一眼,又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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