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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意,十多年默默承受的无殇,这份情,太深,太沉。
本来以为只是青梅竹马的最好朋友,忽然发现对方为自己做了这么多的事情,对于被白未檀爱着的姑姑来说,未必是一件好事。
因为姑姑根本没有办法回应,也没有任何办法偿还。
姑姑永远,欠了白未檀!
“嗯。”言络的声音很轻很低,几乎是从鼻翼中应出来的,脸上的表情看上去也有几分晦涩不明。
紫月痕看了一眼言络,眸子再次深沉了几分,似乎有幽幽的光芒自里面缓缓流出,有些无奈有些感慨。其实,言络所承受的事情,不比姑姑少。
“那姑姑现在如何了?”或许,他应该出宫一趟。
“不是很好,不过现在应该已经睡下了。”
“那你和姑姑以后打算如何?”白未檀的事情,如果一个没处理好,会成为姑姑和言络心中永远的死结。
言络则是摇了摇头,“这次的事情,不是那么简单,尹洛溪和右相,应该还有什么瞒着我们大家的事情,而且,是尹洛溪向说出来的而白丞相所要隐瞒的。”
顿了一下,便又带着说不出颓然无奈地添了一句,“还是只有清持可以去解决的。”
紫月痕没有说话,他心中也是这么猜测的,尹洛溪不是那种会为了自己个人感情而不择手段的人,明知道姑姑会愧疚自责却是甘冒风险将这件事情告诉姑姑,应该还是有自己的思量。
“砰”地一声,似乎是有重物砸落在地上的声音,清脆而又深沉。
紫月痕和言络瞬间站起身,走出几步,就看见站在门前的蓝钰。
蓝衣依旧是着了一身淡蓝色的衣衫,面容白皙略显稚嫩,此刻,那双冷漠如冰的眼眸带着极其惊讶与复杂的情绪,隐约深处,还有仇恨与愤怒在翻涌。
身子彻底僵在原地,就连最为宝贝的冷剑,此刻都掉落在了脚下。
一双冰冷的眸子没有任何偏差地看着两人,声音微微颤抖地问,“风清持就是她,对么?”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似乎连牙关都在打架。
紫月痕和言络相视一眼,彼此沉默地没有开口。
“说话。”蓝钰的声音稍稍拔高了几分。
“阿……”
“回答我,是还是不是?”蓝钰声音冰冷,眸子赤红地打断紫月痕的话。
“是。”一旁的言络与蓝钰直视,语气清淡地掷出一个字。随即依旧是这种清淡且不以为意的表情,眸子淡然地看着蓝钰,语气却幽幽地有几分逼仄,“所以呢?你想干什么?再给她一剑么?”
听着言络肯定的回答,蓝钰彻底呆了呆,站在原地,眸色飘然而又悠远。
坐在爷爷膝上念书识字。
漫天火光,四处都是喊救声,不绝于耳,面前,是白发苍苍的爷爷跪在紫翎墨面前的身影。
紫翎墨将自己从被大火侵蚀之后的蓝府带回摄政王府。
自己手中的剑刺进她的胸腔之中。
她对自己五年的照料。
以及最后,画面定格在她被斩首的时候,朝着自己愧疚而又解脱的一笑。
各种画面,来回交织。
如同一张密密麻麻的网,从四面八方而来,将他勒地快要透不过气来。
本来以为所有的一切都在她死的那一刻结束了,可是现在……
蓝钰的脸色有几分苍白,就那样静静地站在原地,茫然无措地看着掉落在地上的剑。
记得最清楚的画面,就是:
紫翎墨将他从蓝府带回摄政王府,自己直接反手就刺了她一剑。
目光怨恨地看着她,像一只暴怒的小狮子,“你杀了我全家,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她只是将唇边的血渍抹去,目光除了锋锐之外更多的是其他复杂的情绪,最后反而笑了笑,“你现在还杀不了我,我给你五年时间,这五年,你留在摄政王府,我会让人教你各种应该学的,这五年,我不限制你的自由,你自己可以想办法杀我。”然后唇角一勾,“当然,前提是你自己有本事杀我!”
再然后,他就看着对方将几乎穿透身体的冷剑缓缓拔出,连眉头都只是微微皱了一下。
“这把剑不错,只可惜,你功夫不到家!”
蓝钰从回忆中回神,有些嘲弄讽刺地抽了抽唇角。他竟然连对方当时的话语和动作表情都记得一清二楚。之后的几年,他都在努力学习,想尽各种办法杀她。
只是,从来没有得手。
反而是最好,她在自己面前死去,不仅完全没有报仇的快感,还有一丝说不出来空落落的死寂,难道因为不是死在他的手上么?!
看着这样的蓝钰,紫月痕温润的容颜染了一丝说不出来的无奈与深沉,心中轻叹了一口气。阿钰对姑姑,有着很复杂的感情,仇恨有之,愤怒有之,感恩亦有之。
当年,蓝府一家三百多口死于大火之中,虽然不是姑姑心中所愿,但是终究是有她的的缘故,遵从蓝老将军护住蓝钰,便将他带回府中,那个时候,阿钰是想报仇的,只是,姑姑倾心护了蓝钰那么多年,到死,行刑的时候,他们都被姑姑困住,只允许蓝钰出现在刑场。
姑姑以前常说,她这一辈子没欠过谁,却足足欠了蓝钰一个童年!
蓝家覆灭以前,蓝家小公子活泼可爱,覆灭之后,沉默寡言。
“阿钰,那件事情,当年本就不是姑姑本意,她当时赶过去是为了阻止,只是,已经太晚了!”紫月痕语气微沉地低低开口。
当年,朝堂之上,局势不稳,他登基之后不少大臣看着他年幼,企图靠控制他来把控朝政,让他成为傀儡皇帝,而且,那些都是朝中皇室宗亲,元老大臣,关系盘综错杂,牵一发而动全身,姑姑便想着掌握他们所有人的罪证,然后一举拿下。
只是,那些人也不是吃素的,即使有姑姑,右相还有五叔等人明着来依旧没有任何胜算。所以,姑姑自毁名声,佯装与他们为伍,但是那些都是人精,岂是那般好糊弄的,蓝老将军世代忠良,知道这件事情之后,便自己做了决定拿蓝家开刀,姑姑收到消息前去阻止,奈何已经太迟了,除了蓝老将军和蓝钰,所有人都已经丧生在大火之中。
蓝老将军已经牺牲到了这个地步,这出戏,自然要演下去。
然后,姑姑亲手结束了蓝老将军的性命,将蓝钰带回了府中。
其实,这些事情蓝钰心中都清楚,只是,他过不了自己心中那道坎。
蓝钰抿了抿唇,赤红中依旧带着冷漠的眼睛在言络和紫月痕身上静默了片刻,听不出任何情绪地开口,“她回来的事情,你们很早以前就知道了?”
“是。”紫月痕和言络难得统一口径回答。
“这么多年过去了,姑姑也已经用性命还了所有,阿钰,你能不能放下这件事情?”看着一眼面前这个尚且不满十八的少年,紫月痕低低地开口。
其实说到底,不是姑姑欠了蓝家,是他紫月痕欠了蓝家。
“放下?”蓝钰的声音有些冷,有些凉,还有一些悲哀。随即低低地笑了笑,一双眸子却是冷漠厉然地从他们身上扫过,“我蓝家三百多条人命,你让我就这样放下?”声音都稍稍狠了几分。
蓝钰毕竟是年少便征战沙场,发怒的时候身上自带一种杀伐决断之意。
言络也有些怒了,绝美的流目寒光一闪,如冷刃一般地盯着蓝钰,“那你还想干什么?她都已经死过一次还不足以消泯你心中的恨意么?”随即话锋一转,幽冷薄凉地开口,“而且,你自己心中明明知道这件事情根本不怪她,凭什么将一切归咎到她的身上?”
“蓝钰,你只是无法接受蓝家灭亡而已,无法接受自己的爷爷为了末染江山可以牺牲整个蓝家,无法接受你爷爷选择是末染而没有选你,你只是需要有……”
言络的话语还没有说话,骤然被一道袭来的凌厉掌风打断,言络微微侧过身,避开那一道毫不留情的掌风,“嘭”地一声,言络刚才所站位置不远处的一个半人高花瓶瞬间碎裂,然后化为齑粉。
言络勾了勾唇角,似笑非笑地看着对方,似笑非笑地开口,“怎么?这就恼羞成怒了?”眸底却是一派说不出来的幽深莫测。
“言络,你给我闭嘴,闭嘴!”蓝钰大声吼道,一记狠厉的拳头也朝着言络而去。
言络也没有任何避让,两个人都没有动用内力,只是拳脚来往地缠打在一起。
蓝钰虽然年纪小,但是一身功夫从来就不是摆设,而且,又曾经在战场待过那么多年,无论是体力还是拳脚功夫都不是一般人可比的。
所以,一时与言络打起来,倒也没有落了下风。
但是相较言络,蓝钰终究不及他那般沉静,而且,言络的一番话,对他冲击也不小,所以,出手有些乱了章法,很快就败下阵来。
冷漠的眼眸紧紧地盯着言络,冷声开口,“言络,我是在为自己找借口,将一切罪责归咎到她的身上,可是,你呢?你觉得你自己又比我好到那里去了?她将你看做自己的侄子,你居然对她存了那么龌龊的念想,言络,你比我又高尚到那里去了?”
言络的脸色微微一白,眼眸不动声色地眯起,就连唇角都上扬了几分,只是,怎么看都有一分说不出来的凛冽。
然后反而笑了笑,一派春风化雨,似乎刚才那凛然危险的杀气只是错觉一般,“可是,那又如何呢?现在我和她就是在一起了!”
“蓝钰,我告诉你,别说她不欠你,就算是欠了你,也已经还清了,你以后若是再想着对她动手,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言络冷声警告。蓝钰的性子,有些固执倔强,认定了的事情便是一路闯到底,就像以前,心心念念是亲手杀她为蓝家报仇,对那个时候的蓝钰来说,清持就只能死在他的手上,所以直到紫芜算计清持,愿意同自己一起去找紫芜麻烦。
但是,要手刃仇敌的念头却从来没有消失过。
至于清持,她是那种不管什么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的人,当年蓝家的事情,她一直认为是自己欠了蓝钰,所以,蓝钰现在了她的身份,若是还想着对她下手的话,她应该是不会还手的!
说完之后,没有任何迟疑地转身离开。
天青色的衣袂在寒风中轻飏,却带着无法言说的凛冽肃杀。
蓝钰有些愣神,低头垂眸看着地上的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阿钰!”一直没有开口的紫月痕低低地唤了一声。刚才任他们二人缠打在一起没有出手阻止,因为他觉得,言络有办法让蓝钰冷静下来。
蓝钰没有说话,在紫月痕的目光中,缓缓蹲下了身子,颤颤巍巍地捡起了地上的长剑。
“其实,我一直知道,当年的事情,是爷爷自己做出的选择,和她无关。”他可以埋怨爷爷,因为爷爷当时放弃了整个蓝家,可以憎恨末染江山,因为就是它毁了他的一切,甚至是讨厌紫月痕,因为当时的紫月痕没有任何能力。
可是,他将一切罪责过咎都归到了她的身上。
他知道的,那件事情,不怨她,她从来没有想过要用整个蓝家开刀,甚至于在自己刺伤她之后也没有任何的责怪,可是他做不到。
茫茫大火她就站在那里,爷爷也是死在他的手上,他没有办法不去怨她恨她。
明明心里比谁都清楚,可是,就是做不到。
“阿钰,当年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你放过她,也放过自己吧!”姑姑觉得,蓝钰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是她的错,也从来都不敢面对他。
至于阿钰,画地为牢多年。
他们之间的结,还是要自己才能解开。
“可是,当年看着她被斩首的时候,却没有一丝复仇的快感,只有茫然无措!”蓝钰的声音压地很低,随即就像是不知所措的小孩子一般,问,“月痕,这么多年,我是不是错了啊?”
紫月痕轻声叹了一口气,这件事情,说不上谁对谁错,只是谁都过不去心中的坎而已。
姑姑和阿钰,谁都不放过的,不是别人,是自己。
“别想那么多了,你今日就待在宫中吧!明日我会去一趟行云止水,你和我一起吧!”紫月痕声音清淡地开口,却并不是询问蓝钰的意见,而是直接做出了决定。
蓝钰没有说话,只是握着手中的剑,紧了紧,然后点了点头。
言络离开皇宫之后,走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皎洁的明月洒落整片大地,映照着月下独行的那道身影,反而更加清幽孤寂。
冬天的寒风,如刀子一般,吹拂在身上,有些生疼。
言络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了片刻,然后在一座石桥之上停了下来,眸子微抬,不远处的水面月光粼粼,银色的冷芒来回荡漾。
其实,今天的事情对清持来说难以接受,对他来说又何尝不是。
白未檀那么深重的情意,让他自己在他的面前,都觉得自惭形秽!
他为清持付出了太多,无论以后自己和清持之间会如何,至少,她的心中,或多或少都会有白未檀的烙印。
那样一个清雅出尘的男子,不仅用一生来爱她,还为她做到了这个地步,连他都不由动容。
言络只是穿了一件单薄的长袍,一阵寒风吹来,让他有些发冷。
看了一眼天上的月,言络的眸子深了几分,也带了一些看不出来的深沉情绪。今天的月亮真圆!
言络如实想。
再有三天,就是十五了!也是,他和清持的生辰。
在桥上站了约莫有一刻钟的时间,言络忽然轻飘飘地开口,“既然来了,就出来吧!”语气很淡很淡,听不出任何情绪,甚至此刻,那双狭长的凤目中,眸底深处还带着一分幽幽的冷芒。
话音刚落,一道颀长的身影从另一个转角路口缓步走了出来,姿态优雅从容。
那人着了一身淡蓝色的异域长袍,面上覆了一张狰狞的银色面具,一头及膝的银发似被泼了一层月光,极为柔顺,细长的眸子落在了言络的身上,“言络,好久不见啊!”声音清冽如同桑雪,却又并不会让人觉得寒冷。
话语之间,竟然像是多年未见的好友一般。
------题外话------
唔,七哥就快恢复正常了,大家觉得七哥之后会怎么做呢?
其实,七哥才是唯一一个会和言络抢清持的人!
晚安,好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