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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点,秦继业很清楚,他并不是一个蠢蛋,无非就是仕途走得太顺,心性浮躁了点,急功近利了点,涵养差了一点,能力又稀松了一点罢了。
越是这种人占据了一把手的位置,反倒会有一种能力是人所不能及的,那就是钻营,他很明白该如何把自己的优势发扬到彻底掩盖住缺点的方法。
咱们大中华五千年文化源远流长,武林中讲究“一力降十会”,官场上却反其道而行之,讲究以谋略定输赢。
谋者,又分阴阳。以正道为凭证妙计安天下者称为“阳谋”,著名例子有伟大领袖太祖爷万里长征定乾坤。而阴谋的例子就数不胜数了,从蔡京到秦桧再到无数奸佞之臣的数十年耀武扬威,无不说明劳心者治人这一铁的定律。
秦继业虽名继业,却并不推崇那个穷途末路就一头碰死的同名杨家老令公,经常嗤之以鼻的想,就宋朝那些蔡京王强之辈,还有那个软耳根子的皇帝,至于被他们玩儿死吗?如果老子是杨家将,早就把这些人哄的服服帖帖的了,哪里能够走到弹尽粮绝的地步呢。
故而,在秦继业看来,他本人是一个有志者,更是一个有智者,在官场发展,这两者缺一不可,那位老祖宗就是缺了后者才碰死的。
比如今天,他来省政府告状,就不说是来告状的,一则这种下级告上级的人跟事没有哪个更高的上级会待见,二则也容易走漏风声招来报复,所以,要稳妥,要巧妙,还得要看缘分,最最主要是看运气。
秦继业的缘分来自于他连叔叔秦东军都没舍得透漏的一个绝密关系,那就是,他老婆的妹妹的同学的老公,是省农业厅的办公室主任,这个关系虽然已经拐了八道湾,但是秦继业却始终保持得很好很到位,不为别的,就单纯在每年的农业工作中比别的县市区早知道一点信息,就足以弥补他在这个人身上花费的财力物力了。
除了缘分,秦继业认为自己运气大大滴好,他为什么敢一脸义愤填膺状的夸口要来省城告状?又为什么做出为了维护叔叔的尊严跟赵市长势不两立的姿态?并不是他已经狂妄自大到活不成的地步了,而是,他从这个绝密关系哪里得到一个绝密信息,那个信息就是---姚省长让农业厅选取一个有代表性的县领导,想不公开的听取一下基层农业工作现状。
那个绝密关系听到这个消息后,第一反应就是肥水不流外人田,能够面见姚省长汇报工作,这可是一个出头露脸的绝好机会,若是引起姚省长的赏识了,以后的好处可是不可以金钱计!秦继业书记一向关系不错,这个美差还是给他吧。
秦继业昨夜得到这个消息,慌了一宿,先是从李天培那里骗到了李天培苦心写出来的农业工作报告,又亲自率领秘书等人加工润色,觉得万无一失了才出马先到市里,并不告诉叔叔这个事情,而是做出叔叔尊严捍卫者这一坚强面容,这才提前一天进省城,先请朋友小聚,然后又按照规矩去农业厅跟厅长沟通汇报一次。
一切完备之后,就等着这天上午,也就是赵慎三在南平市召开年初农业工作会的同时,秦继业书记在省农业厅厅长的带领下,怀着一脸的崇敬走进了姚省长办公室。
赵市长并不知道,今天请假没来参加会议的秦继业在正规的汇报结束之后,会突然的请求单独给姚省长汇报一些工作情况,姚省长在短暂的惊愕之后很大度的笑了笑,挥手让农业厅长先出去了,留下秦继业进行了大约二十五分钟的单独交谈,内容不得而知。
此刻的赵市长正在主席台上发火,发的是大火,堪称雷霆之怒,刚刚听完了所有县市区的农业状况汇报,真实的汇报也就罢了,跟他了解到的状况相差不远,居然还有些颠倒黑白,一派胡言的虚假汇报,把农业产值数目弄得花团锦簇的,仿佛那些把国家划定的基本农田偷偷转换位置,有利地位转让开发的事情一笔抹杀了,全区域内农业村劳动力外流严重,十里八乡仅存留守儿童跟留守老人的现状,也被美化成了其乐融通的男耕女织,老有所养,少有所依的田园神话,撒谎撒到恬不知耻的地步了。
此时此刻,被赵市长一句句堪称诛心之语的话点评着那花团锦簇报告的地方官们,一张张脸已经都变成了猪肝色,特别是南河区的书记跟区长,此刻都在恨自己的老子娘把这个脑袋、这张脸生的太过肥硕,以至于无法彻底钻进面前的茶杯里,也好遮掩一下满脸的难堪。
“‘南河区是一个市中区,这几年担负着城市发展的重担,对于农业建设以及农业任务有心无力,但是我们可以自豪的说,我们创造出的产值用于买粮的话,已经千百倍的超越了农产品价值!’啧啧啧,你们听听,多么值得骄傲的丰功伟绩呀,把农田卖掉盖楼,得到了钱买粮食交任务,这笔账算得真精细呀!”
赵慎三先念了一遍南河区汇报材料中的一段话,然后用极度讥讽的语言评论道:“那我就请问一下两位父母官,你们卖掉土地所得的收益,够你们买十年粮食,二十年粮食,那么五十年以后呢?一百年以后呢?如果世界上都不种粮了,都跟你这么算账,你买不到粮食怎么办?”
会场一片寂静,赵市长继续说道:“城市发展固然重要,南河区作为市中村,按照城市规划目标,需要开发的位置你们开发了无可厚非。
我想问的是,为什么你们连规划目标之外的土地都不放过,难道非得卖一个干干净净,吃的个脑满肠肥,然后光光彩彩的调离,扔给下一个继任者一片钢筋水泥的空间跟一大群嗷嗷待哺的百姓吗?你们倒是合适了,后来者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