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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两次投粮时, 炎拓都已经饿到半晕了,被人拿棍子戳醒,只看见光影乱晃、人影模糊, 并不清楚是谁来投的。
这次,难得他是清醒的。
人进来了。
居是冯蜜。
她的脏辫汇总成一根大马尾,穿鸽灰色的羊绒运动套装,象牙白的薄款羽绒马甲, 脚上蹬了双跑步鞋。
看到冯蜜,炎拓心里莫名一松:也不知道为什么, 总觉得来的是她的话, 自己的子不至于太难过。
冯蜜一手拎着提袋, 一手打手电,照见炎拓时, 停了好一会儿, 语带惊讶:“炎拓?你都成这样了?”
看来前两次来的不是她。
还,他成什么样了?管它呢, 总归是又脏又臭又狼狈吧。
炎拓盯着她手里的袋子:“又是馒头吗?”
冯蜜轻笑了一, 把袋子搁到栅栏口。
炎拓想冲过把袋子拽开, 到底忍住了。
他松开被子, 尽量体面走过蹲,手伸出栅栏, 扒开袋口。
馒头, 水袋。
他自嘲笑笑:“还是标准伙食,就不能换点花样……”
说到这儿, 蓦一顿。
袋子角落里,滚着几黄灿灿的桔子。
桔子?居是水果?
炎拓简直是狂喜了,他拈起一, 剥开一瓣皮,送到鼻端闻。
太好闻的味道了,酸里透着清甜,闭上眼睛,简直可以假装自己躺在无数桔子树的环绕之中。
他坐倒在,幸福都是对比出来的,别说冯蜜额外给他带了几桔子,哪怕是扔他几片桔子皮,他都觉得很满足了。
这是外头的味道,阳光底的味道。
冯蜜叹:“炎拓,你说你是不是自找的?”
炎拓低声说了句:“少了点运,差点就过关了。”
冯蜜几乎笑出了声:“炎拓,你以为自己能过关吗?你关于记的说辞,连我都没瞒过,你是不是太瞧不起林姨了?”
是吗?
炎拓倒不太在乎了,反正进也进来了:“我哪露馅了?”
“逻辑上没问题,但情感上说服不了人。那记我后来看了,连我这外人看到最后还滴了两滴眼泪呢,你作为亲儿子,能一点都不动容?”
她嗤笑一声:“也就熊黑这样脑子里塞肉的能放你过关了,你也不想想,记的事能糊弄过,为什么还把你关着呢?最初林姨让我注意你的时候,我就问过她,是不是怀疑你了,你知道她怎么说?”
炎拓很平静:“怎么说?”
“她说,如果你怀疑一人,想消除疑虑,最好就是杀掉,赚心安。如果舍不得杀,那就赶在他背叛之前关起来,这样,他就永远不会背叛了,还是那乖儿子——她笃定你背叛她了,只是没想到,关了你之后,事情还能推进。”
炎拓微笑:“这就是同伴的好处了。”
冯蜜冷哼一声:“了又怎么样?事情是你们合伙做的,只你一人受罪,怎么没见他们来帮你分担呢?”
炎拓没吭声,剥了一瓣桔肉送进嘴里抿住,奢侈满足了一把味蕾,好一会儿才抬头看她:“几号了?”
冯蜜说:“十多天,就过年了。”
炎拓点恍惚。
居这么快,他失自由的那天,跨年都还好几天呢,转眼间,就过年了。
他说:“那过年的时候,我能吃上一顿饺子吗?”
冯蜜看了他一会,觉得既心酸又好笑:“你还吃饺子?意义吗?”
炎拓说:“啊,过年嘛。”
说着,指了指袋子里的桔子:“这次我一定忍住,留一桔子到过年。如果那天饺子,又桔子,那这年,过得还不算太坏。”
说到这儿,忽想起了什么,周身一紧:“你知道这头东西吗?”
冯蜜没明白:“东西?”
炎拓说:“就你来之前不久,东西在这儿,又撞又抓,眼睛绿莹莹的。”
冯蜜哦了一声:“它啊,019号,名字我们都起好了,叫尤鹏。”
019号?
炎拓心头一凛:狗牙应该是018号,后来废了,这是……又将新的顶上了?
“他血囊吗?”
冯蜜低头看他,眼神玩味:“,正在选,毕竟我们一子丢了好几同伴,急需补充。”
炎拓的目光冷来。
他居会觉得见到冯蜜是件好事,不是,它们永远是它们。
“这是哪儿?”
冯蜜失笑:“林姨没说错你,你都这样了,还想着穷打听呢?”
她环视了一回洞穴:“别管是哪儿了,反正,你的朋友找不到这。”
炎拓换了话题:“林……林喜柔说,你们其实是人。一入黑白涧,枭为人魔,‘人魔’就是类似于蚂蚱或者刚019号那模样吧,紧接着,你们又恢复到人的样子,蚂蚱却没,我想来想,缠头军不可能给蚂蚱准备血囊,蚂蚱之所以恢复不了,差的就是血囊——血囊到底是怎么用的?”
冯蜜反问他:“你说呢?你这么聪明,这年又一直在东找西查,你是什么想法?”
炎拓笑了笑:“很早之前一次,我偷着进了农场二层,撞见一事。当时很不理解,但现在回想,能理出不少头绪。”
“那时候,熊黑整治的应该是吴兴邦的血囊,也就是许安妮的父亲。那人一直讨饶,后被熊黑大棒棰击,林喜柔在一边提醒说,‘注意点,别打死了,留口’。”
“也还是那次,我在农场发现了几迷你塑料大棚,其中一里头中年女人,被惊动抬起了身,后背上无数道粘丝,一直伸进土壤里。”
“你们词叫‘脱根’,学过物的都知道,植物靠根提供养分。我在想,血囊是不是可以看作是‘块状的根’,塑料大棚里的那女人,身底的土里,其实还埋着人,亦即血囊。无数根粘丝,就是无数张嘴,吞噬血囊,供养枭。”
人是被活埋在土里的,不能打死,死了就没活性了,所以“留口”,和上头的枭“长在一起”,一不断输出、枯竭、萎缩,一持久摄入、壮大、新。
冯蜜的脸慢慢僵住,想笑一以掩饰,却笑不出来:“炎拓,人应该适当糊涂点,相不好看,非得把那层遮羞罩给扯了,多尴尬啊,这还怎么做朋友?”
炎拓说:“咱们的关系,来就尴尬,朋友什么的,是你以为可以做,其实永远做不成。”
冯蜜沉默了很久,末了苦笑:“行吧,这也是一早就注定的,上古的时候,咱们的祖辈就是对头,如今到了我们,还是对头。”
上古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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