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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似的多了开,嘴里念叨着,“是我下的药,是我下的药,楚思远你个没良心的。”
楚锦绣没想到宋氏竟是这般模样,顿时神色慌张,连忙让赵妈妈去请大夫。却也顾不上楚清欢在一旁看热闹了。
四下再无他人,楚清欢坐在榻前,看着适才因为激动而昏厥了过去的白菱,唇角扬起一丝笑意,“女人,果然都是狠的呢,连孩子都能舍得。”
昏厥中的白菱睫羽微微一颤,楚清欢见状眉眼一弯,转身离开了。
“小姐,难道白菱……姨娘的孩子真的是大夫人害得?”虽然大夫人承认了,可是画眉却觉得不像,反倒是大夫人别逼急了,气恼地故意承认来气相爷似的。
楚清欢唇角微扬,“自然不是她。”可是,纵然不是宋氏动的手,却又有几人相信呢?中秋家宴上宋氏因为白菱而小产,之后更是诸事不顺,如今白菱小产,任谁都要想到宋氏头上去呢,不是吗?
“那,这事会是谁……”画眉犹疑了一下,却是忽然住嘴,看着迎面而来的刘姨娘连忙行礼。
刘姨娘也向楚清欢行礼,却被楚清欢拦住了,“姨娘有孕在身,不用多礼,这是去看白姨娘?”
她如今刚刚显怀,只是并没有几分为人母的欣喜,反倒是眼角微红,“回二小姐的话,正是去看白妹妹。婢妾原本特意做了两件小肚兜,说是给白妹妹的孩子一件,如今白妹妹没了孩子,我,我将肚兜送来,便是去了阴曹地府,这孩子也不用怕冷。”
楚清欢闻言微微一笑,“姨娘有心了,那孩子便是在地府也会念着姨娘对他的好的。”
刘姨娘闻言心中一颤,总觉得二小姐说这话似有深意,可是一眨眼的工夫二小姐主仆两人却是已经走开了。
“谁是这件事最大的得益者?那就是谁下的手了。”
画眉闻言不由皱起了眉头,“大夫人失势,小姐和二夫人、刘姨娘分权掌家,是她?”画眉回头望去,却见刘姨娘已经带着梅香拐进了秋宜苑。
“一石三鸟,大夫人彻底失宠,白菱没了孩子,自己能够掌家,可别小看她,闷声不响的便是一个毒计呢。”
画眉听了只觉得毛骨悚然,“不会吧。”她怎么看都不觉得刘姨娘是这般心思狠毒的人呀,可是转念一想,画眉又是惊讶道:“那,那白菱是和刘姨娘联手了?”
楚清欢笑了笑,“没,和她合作的另有其人,没看到掉在地上的金簪吗?”
画眉闻言细细思索,“你是说白合?难怪奴婢觉得今天她格外奇怪,现在想来原来是仔细打扮了的,难道是刘姨娘承诺了她什么?”
“是呀,相府后院沉寂了十多年,如今一个白菱出来了,有些人也不安分了。不过也没什么,白菱那个孩子本就是保不住的,说不定是谁利用谁呢。”
画眉闻言又是一惊,“小姐是说……”
楚清欢冷声一笑,“她自以为一箭三雕,难道我就不会黄雀在后?”白菱那一胎坐的很不安稳,便是没有那一帖药孩子也是保不住的。既然如此,还不如利用一番。
至于刘姨娘,一个能够耐得住寂寞十多年的人,她岂会不留心?
“那奴婢要不要去告诉白菱,省的她被刘姨娘……”
楚清欢摇了摇头,“不必,要是这点都猜不透,她也休想在这丞相府里蹦跶久了。”
画眉点了点头,却见远处几个婆子押解着一人离开,遥遥看到楚清欢,那粗使婆子连忙行礼,“见过二小姐。”
被押解的人正是刘妈妈,看见楚清欢到来连忙低下了头,好似羞愧一般。
“劳烦几位了,画眉给几位妈妈些酒水钱。”
若是以往,几个婆子避之不及,可是如今却是见好就收,还带着吹捧,“还是二小姐慈悲心肠,这疯婆子简直是瞎了狗眼,竟然说二小姐杀人放火。”
画眉看自家主子唇角笑意中带着讽刺,连忙打发几个婆子离开,“小姐,奴婢记得你胳膊上并没有胭脂痣,为什么大夫人当时却笃定了似的?”
瞧了画眉一眼,楚清欢笑了笑,“那是因为咱们院子里还有耳报神。”
画眉不解,“怎么可能,平日里都是我和赵紫伺候小姐的,她不可能出卖小姐呀!”
楚清欢闻言一笑,“赵粉赵紫便是出卖,也只会向老夫人告状而已。知道这事的另有其人,猜不到就别猜了,劳神费力的。”
画眉今天却是倔脾气发作了似的,一路上都在思考这个问题,直到回了芝兰院,还在念叨着,赵粉见状不由拉扯着青檀道:“你看画眉魔怔了似的。”
画眉却一心二用似的,望了过来登时神色一变,急匆匆的跑了进去,“小姐,我知……”
只是,看到屋里的人时,画眉忽然闭了嘴。
“怎么了,画眉姐,你知道什么了?”粉蝶一脸的好奇,将茶盏奉给了楚清欢。
画眉摇了摇头,笑着道:“我知道小姐给我出的谜的谜底了,只是奴婢愚笨,这么久才猜出来,哪里还敢跟小姐要赏赐?”
抿了一口茶水,楚清欢把茶盏放了回去,“我说过猜出来就有奖励的,又没规定你要猜多久。去问问青檀,我要的茶离香炮制出来没。”
画眉应声出去,粉蝶见四下无人,走到了楚清欢跟前,“小姐,奴婢已经照您的吩咐做了,要是,要是二少爷找奴婢算账怎么办?”
楚清欢闻言眉头一皱,“你是我芝兰院的人,又何须怕他?自是有我护着你的安危。”
粉蝶闻言觉得心安了下来,看楚清欢眉宇间有些困乏,便退了出去。
楚清欢却是蓦地睁开了眼眸,眼中闪过了一丝杀意。
也是时候,再添一把火了。
芝兰院,因为难得的好日头,院子里的丫环都在院子里晒日头聊天,看见粉蝶出来,赵紫连忙道:“粉蝶,刚才华儿来找你,说是你给她的绣样子她有些针法不懂,现在还在你房里呆着呢。”
粉蝶闻言心中一惊,面上带着几分笑意道:“我这就去找她。”
赵紫说完又去侍弄那鹦鹉,只是回过头看了一眼却见粉蝶把房门关紧不由皱了皱眉。
房间内,华儿正大摇大摆地坐在那里吃榛子仁,果壳被丢的四处都是,便是她的衣柜也很是凌乱,显然被翻了一通。
“你怎么又来了?”压低了声音,粉蝶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华儿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小丫环,可是却嚣张比之前的白菱更甚,“噢?粉蝶姐姐这是在怕什么?莫非担心二少爷要了你的命不成?”
粉蝶闻言色变,那华儿却是冷声一笑,“毕竟,粉蝶姐姐可是三番两次出卖二少爷的!”
“够了!”压抑的声音从唇角溢出,粉蝶看到那嚣张的脸,恨不得把她撕碎了,可是她不敢。
“现在二少爷需要一个解释,还请粉蝶姐姐跟我走一遭吧。”
华儿不紧不慢地站起身来,语气却是十分的嚣张,显然是因为自己有所依仗,“不然,粉蝶姐姐要我在这里一五一十都告诉二小姐不成?”
昏暗的房间里忽然闪进一束光,粉蝶连忙拉住了华儿的手,笑着道:“傻丫头,也不知道把绣样子拿过来,让我怎么教你针法?”
院子里坐着的几个人见粉蝶和华儿出来,不由都往这边瞧了过来。
“画眉姐,我去教华儿点针法,过会子就回来,还请姐姐给我多担待一下,若是二小姐唤我……”
画眉点头应道:“我知道了,小姐这里我们伺候,你且过去吧。”
粉蝶亲热地拉着华儿离开,青檀见状不由好奇道:“画眉姐,为什么粉蝶和华儿关系这么好?这段时间,华儿来咱们这里五六趟了吧。”
画眉闻言皱了皱眉头,倒是赵紫笑着道:“还不是因为她俩是老乡嘛,华儿又是个孤儿,见到老乡格外亲,对了,华儿现在是在三小姐那里伺候吧?”
“赵紫姐姐记错了,当时华儿办事不力,被三小姐赶出了石园,如今好像是在风波阁那边打扫,做个粗使丫环。”
“这样呀,还是红儿记性好。”赵紫这一夸奖,红儿却是害羞似的低下了头,青檀欲言又止,却见画眉站起身来进了屋去。
青檀见状不由微微放心,连忙低下了头。
“小姐,难道真的是粉蝶?”画眉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可是这段时日以来能知道小姐身上有那些体征的人,只有自己、赵紫和粉蝶三人而已。
而这段日子,都是粉蝶伺候小姐梳洗的。
“嗯。”看到画眉到底有些失望的神色,楚清欢心底里轻轻叹了口气,画眉到底还是希望粉蝶能变好的,只是人一旦泥足深陷,又岂能脱身而出,何况抓住粉蝶的那只手是楚文瑾,稍加威逼利诱,怕是便丢盔弃甲忘了前车之鉴了。
“那小姐现在岂不是危险?你怎么还能让她贴身伺候?”万一,粉蝶在小姐吃穿用度上动了手脚,那岂不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画眉一副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模样,楚清欢却是轻轻一笑,“怕什么,一个死人,是开不了口的。”
手中蓦然一轻,画眉愣愣地站在那里,却见小姐唇角闪过一丝笑意,犹如出鞘的利刃,冷意四射。
“小心些。”稳稳接住了茶盏,楚清欢站起身来道:“差不多是时候了,好戏要上演了,要不要陪我去看一出戏?”
画眉骤然醒过神来,屋里却那还有楚清欢的身影?
风波阁。
粉蝶躲在墙角里,不敢看来人一眼。
“怎么?不敢见我了?”一把提起了粉蝶,楚文瑾的动作再没半点怜香惜玉之情,只带着狠戾,“我没想到,我楚文瑾竟是三番两次栽在了你一个小丫头手里!”
粉蝶只觉得自己喘不过起来,想要辩解,可是眼前的人却不给自己一点机会。
“你不是说楚清欢右小臂上有一颗胭脂痣吗?怎么会没有,凭空消失了不成?那锦帕不是你偷偷拿给我的吗?怎么却又回到了楚清欢手中?啊?你倒是说话呀,怎么,敢做不敢当了不成?”
一把丢开了粉蝶,犹如丢开了一件破衣服似的,楚文瑾一口酒水又是灌进了肚子里。
粉蝶顾不得浑身疼痛,想要趁机逃跑,却是被人拦住了去路。
“怎么,想跑?”一脚踩在了粉蝶腰背上,楚文瑾趴在了她耳边,轻声道:“去找你主子求救呀,我看她会不会救你一个贱婢!”
“二少爷,二少爷,这真的管我的事呀!”
粉蝶只觉得五脏六腑似乎都在心血上涌,她想要逃脱,可是却没有半点力气,似乎所有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似的。
“二,二小姐救命呀!”
“救命?我要你死!”一脚狠狠踹了下去,楚文瑾只觉得被自己拳打脚踢的人并非是粉蝶,而是那三番两次算计了自己的楚清欢!
“二哥,你在干什么!”
楚锦绣没想到那小丫环说的竟然是真的,她连忙上前去阻止楚文瑾,可是已经晚了。
对了粉蝶那至死依旧瞪大了的眼睛,楚锦绣忽然觉得心寒。
楚文瑾看见来人不由笑了,“锦绣,你怎么来了?你瞧,我把这吃里扒外的贱婢打死了!”
楚锦绣只觉得纳闷,二哥怎么会这么耐不住性子,还动手杀了人?
“锦绣,你看,我给你和母亲报仇了……”楚文瑾犹是不知自己所作所为一般,竟是又踹了粉蝶两脚。
楚锦绣顿时明白楚文瑾可能遭了算计,当下拉着楚文瑾就往外走,风波阁外侯着的抱琴看到走出来的两人愣了一下,只是待看到楚文瑾锦袍下摆沾染着的血迹更是一惊,“小姐,二公子他……”
“去把那丫环弄……丢到湖里去。谁也没看到二公子来到风波阁,明白吗?”
抱琴连忙点头,只是待看到风波阁里粉蝶死不瞑目的模样却也是心头一冷,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当即对众人吩咐道:“这里什么都没发生,都给我管好自己的嘴,否则别怪我到时候手下无情!”
粉蝶迟迟未归,赵紫起了疑心,特地去问华儿,却不料华儿一脸不解,仰着头道:“粉蝶姐姐教了我一会子就自己回去了?难道粉蝶姐姐不见了不成?”
看华儿紧张模样不似作伪,赵紫摇了摇头,“没有,大概被谁绊住了脚,只是二小姐找她有点急事,所以我才四处找找她。”
华儿闻言点了点头,“不如我陪着姐姐去找找?”
赵紫婉言拒绝,“不必了,我还急着回去,她那么大的人了,还能没人影了不成?你先忙吧……”
看着消失在眼前的人,华儿不由长吁了一口气,总算是糊弄过去了……
走出风波阁,赵紫却也是神色一变,加快了脚步往芝兰院去。只是当天晚上,楚清欢并未回去,而是住在了听雨楼。
赵紫有些拿不定主意,前去讨周妈妈的看法,结果周妈妈因为丈夫刘顺过生日而回了家,顿时院子里连个能帮她拿主意的人都没有了。
“不如,去找罗嬷嬷问问?”见赵紫这般神色,赵粉轻声道。
闻言,赵紫如梦方醒,是呀,她怎么忘了芝兰院里可还是有个超然物外的罗嬷嬷,宫里来的人岂不是更有主意?
听赵紫说明了前因后果,罗嬷嬷自顾倒了一杯水,慢慢道:“可能是在哪个丫环那里睡下了,多大点事,也值得这么大惊小怪,明天再回了二小姐便是了。”
赵紫觉得罗嬷嬷似乎太不以为意了,可是看她这么神色,终究还是没说什么,夜色中,粉蝶住的那间屋子没有一丝亮光,黑漆漆的,赵紫不由心中一凛,再也不去想这事。
只是第二日,她还没来得及回禀楚清欢这事,却是有人匆忙忙地敲响了芝兰院的院门。
“赵紫姑娘,你快去看看,溺死在风波阁那边湖里的那个丫环是不是你们院子里的粉蝶。”
闻言,赵紫浑身一颤,匆忙随着那婆子去了翠微湖,只是她没想到自己赶到的时候,大小姐却是在那里瞧着。
“大小姐……”
楚锦绣看了赵紫一眼,声音中带着几分沙哑,“可惜这么个丫环,竟是落水没了,如今你们小姐诸事缠身,粉蝶这丫环的身后事便由我来处理吧。”
“大姐果然慈悲心肠,只是……”楚清欢忽然出现,“只是粉蝶的家人今天刚刚来找我,说是自家妹子头些年被拐卖了去,刚巧前不久在洛城那边找到了线索,这一路找到京城来,今天她嫂子来见我,说是想把自家妹子赎回去,我都答应了,却没想到……”
楚清欢轻声一叹,只是楚锦绣却觉得那叹息之中似乎带着嘲弄,心头顿时一紧。
“原来还有这么回事,真是可惜了。”
“是呀。”楚清欢又是叹息一声,“这丫头久病未愈,如今好不容易好了却又是忽然间落水了,真是让人意外。都说是叶落归根,粉蝶她嫂子说便是一具尸体也要运回家乡去,大姐你看……”
楚锦绣当即变色,还未待说话,却是一妇人嚎啕大哭扑在了粉蝶那略微肿胀的尸身上,“我可怜的妹妹,你怎么那么命苦呀!”
看那妇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只知道嚎啕大哭,楚锦绣心微微一安,“抱琴,回头给这位大嫂十两银子,也算是我的一片心意。”
粉蝶大嫂闻言连忙谢恩,“多谢小姐恩典,我替我们家妹子谢过小姐了。”
看粉蝶这大嫂不过是一个见钱眼开的,楚锦绣放了心,“我出门散心,却没想到竟是遇到这事,二妹,我还有些事便先回去了。”
“大姐慢走。”楚清欢目光相送,一旁粉蝶的大嫂拿着那十两银子眼睛都闪着光,赵紫见状不由皱眉,“小姐,粉蝶怎么会无缘无故落水死了呢?这里面定有蹊跷!”
赵紫没有压低声音,可是粉蝶的嫂子却似乎充耳不闻,一心只紧紧抓着那十两银子,恨不得咬进嘴里才安全似的,似乎刚才她之所以嚎啕大哭只是为了多得一些银子而已。
楚清欢笑了笑,“你们几个帮着把粉蝶的尸身抬出去,大嫂,节哀顺变。”
看眼前的人一身显贵,粉蝶大嫂连忙又是磕头又是作揖,“小姐恩典,小姐恩典。”
赵紫看这妇人一心钻进了钱眼里,再也不想搭理,气得一跺脚也离开了。
打捞出粉蝶尸身的婆子连忙抬着和粉蝶的大嫂一块离开了,远处抱琴见状不由道:“小姐,这下可以安心了。”
楚锦绣点了点头,“二哥那边请的大夫怎么说?”
“大夫说二公子是酗酒过度,给开了几副醒酒汤,二公子服用了,如今还在酣睡。”
楚锦绣不由皱眉,“酗酒过度?”昨个儿那情景,怎么看怎么也不像是酗酒过度的模样,倒像是被人下了迷药似的,整个人神智都错乱了。
“没去请云公子给二公子瞧瞧?”
闻言,抱琴犹豫了一下才道:“云公子最近和大少爷走得近,奴婢没敢去找他。”
楚锦绣闻言不由冷声笑道:“那是个医痴,得了那么个药人,能不好好利用?去找云公子给二哥看看。”
“可……”她刚一反驳却是被楚锦绣瞪了一眼,抱琴不敢再说什么,可是总觉得小姐似乎太不重视大少爷了。云公子那模样,怎么会是拿大少爷做药人呢?明明,像是对待兄弟似的。
粉蝶的死似乎只是一场小插曲一般,似乎所有的人都浑不在意似的,只是粉蝶的大嫂将粉蝶的尸身放到平板车拉回暂租的院子后,连忙向自家男人炫耀,“当家的,都说丞相府大小姐人善心慈,看,她给了我十两银子,那二小姐亏的是咱家妹子的主子,却也只是给了我二十两银子罢了,还是依照惯例给的。”
粉蝶的兄长没料到他在院子里等待妹子,却是等来了一具尸体,登时愣在了那里,“你说什么,我妹子死了?”
只是待他看到那白布下的尸体时,七尺男儿不由落泪,“我可怜的妹子,你,你怎么就死了?”
他婆娘见状却是不满地撇了撇嘴,“原本是以为粉蝶在京城做了姨娘,日子好过了我们来投奔,没想到竟是死了,不过能赚几十两银子也不错,你哭什么哭?她还能醒过来不成?”
粉蝶的兄长却是顿时大怒,一巴掌扇在了他婆娘脸上,“我妹妹尸骨未寒,你却在这里说风凉话,刘翠娘,你给我滚!”
两人的争吵引来了院子主人的侧目,“李大哥,这是……”
看到来人,粉蝶的兄长李大水道歉,“陈兄弟,我妹妹她……她客死异乡,我知道院子里停尸不好,可,可麻烦你通融通融,回头我给你打扫干净。”
被称为陈兄弟的人闻言笑了一下,旋即有些同情道:“李大哥说什么呢,我陈敬干的就是仵作这行当,还能怕死人不成?只是令妹怎么好端端的没了?”
李大水瞧向了自家婆娘,刘翠娘被当家的一吼,有点懵了,半晌才道:“是,是落水。”
李大水恨其不争地瞧了婆娘一眼,却见陈敬已经掀开了那白布,眼神却是凝重起来。
“陈兄弟你这是干什么!”
陈敬歉意一笑,“这是我习惯了,看到死者总是会习惯性的验尸。李大哥,有句话我不知当说不当说。”
李大水闻言一愣,“啥意思?”
陈敬一字一句道:“令妹不是溺水而死。”
“二小姐,这一笔是上个月夫人特许的支出,用来采买后院的花鸟。”负责采买花鸟的管事妈妈欠身答道。
“后院的花草只有梅园的梅花多了三十六株,鸟雀是梨香院里多了十六只,其中有三头鹦鹉,七只喜鹊,还有六只金丝雀。听雨楼那边多了两只鹦鹉,晨曦园那边是采买了二十四株梅花和松柏,有六只云雀,不知道我可是算漏了哪里?”
那管事妈妈听到这一串数字报出来,顿时额头冒汗,“回,回二小姐的话,那是存活了的花鸟的数目,因为花鸟存活率不高,所以奴婢,奴婢买的更多。”
楚清欢看了二夫人常氏一眼,唇角微微扬起,“是吗?所以多了两倍有余?不知道邱妈妈是在哪里采买的花鸟?”
邱妈妈闻言连忙答道:“是,是从西山的花鸟市场买的,那老板说,这批鹦鹉和云雀都是稀罕品种,所以,所以价格比平日里贵了些。”
“是吗?”轻轻品了口茶水,茶盏却是被楚清欢重重落在了桌子上,“那老板是邱妈妈的亲哥哥,难道就没给邱妈妈个折扣?”
邱妈妈闻言顿时抬起头来,却见二小姐一双清眸看着自己,分明是知晓了全部内情一般,她顿时傻了。
“婶娘,刘姨娘,邱妈妈以公谋私,单是上月从采买上就中饱私囊了三百两银子,不知该如何处置才好?”
抱厦内虽然地龙已经烧了起来,可是站在下面的几位管事妈妈莫不是觉得身上一寒,前些日子看二小姐处事也不过是手段温和,如今竟是忽然这般雷霆犀利,简直是判若两人,在场的不少人都心中悻悻,生怕自己的那点小九九也被查了出来。
刘姨娘笑了笑,“还是二夫人拿主意吧。”
楚清欢闻言心底冷笑,刘姨娘身份使然固然是不能做主,可是一句二夫人拿主意却莫不是给其余的管事妈妈一个提醒。
毕竟,后院谁人不知二夫人常氏乃是老夫人的内侄女,脾气又是温和,最是慈悲的一个人了。
常氏闻言却是笑着道:“我这刚回来,哪里知道这些年府里的事情?这大小诸事既然都是清欢你查办的,你定夺便是,婶娘自然是支持你的。”
刘姨娘没想到常氏这送上门掌权的机会都不要,心中略是惊讶,连忙道:“是呀,二小姐能者多劳,又年轻有主意,这事婢妾也支持你。”
三人管家,结果摆明了常氏和刘姨娘都是摆设,二小姐才是真正拿主意的人,顿时抱厦内诸位管事妈妈脸色更是惨淡,邱妈妈更是差点晕倒了去。
“既是如此,那周妈妈你和岳妈妈、赵妈妈三人去把花鸟采买往年的账目一一核实,明天给我结果,至于私吞了的银子,邱妈妈,三天之内把银子尽数补上,否则……别怪我不给你情面。”
岳妈妈是常氏身边的管事妈妈,而赵妈妈则是大夫人宋氏身边的,再加上周妈妈,却是三足鼎立却也不会有失偏颇,这也是老夫人默许了的组合。
邱妈妈闻言浑身一软,这些年的银子全都填补上?可是那些银子都被……她哪有那么多银子呀!想到这里,邱妈妈登时昏倒了过去。
“至于……”
“二小姐,三皇子来了,说是奉旨查案的。”
楚清欢闻言眉头一皱,“查案还能查到后院不成?前院有二哥和三哥接待,慌张什么?”
那禀话的小厮却是咽了口唾沫,声音嘶哑道:“三皇子说二少爷是嫌犯,涉嫌杀了府里的丫环,如今被人告了……”
楚清欢眉头更是一皱,心中却是笑了,终于,又一波风暴来袭了。
常氏和刘姨娘却都是一脸惊讶,而地上站着的管事妈妈们却都是如释重负,不约而同想到一件事:太好了,如今有这事,怕是二小姐没空查账了!
只是她们这口气还没喘出来,楚清欢却是站起身来,“既是如此,那我给诸位妈妈三天时间,账目上的漏洞若是弥补了,我既往不咎,若是还被我看到有中饱私囊的嫌疑,那可别怪我不念诸位的功劳和苦劳。婶娘,三皇子到来,劳烦婶娘和清欢一起去接待。”
常氏点头道:“也好。”却是撇开刘姨娘不提,毕竟刘姨娘不过是小小的姨娘,见外客实在是不方便的很。
待两人和伺候的丫环都离开,几位管事妈妈才如梦方醒,却见刘姨娘抚着刚刚显怀的小腹道:“诸位妈妈,还请加把劲儿了,咱们二小姐,可是皇家郡主,一言九鼎呢。”
楚清欢和常氏到大厅的时候,楚锦绣正是楚楚可怜道:“三皇子,我二哥少年英雄,怎么会杀那一小小丫环呢?定是有人想借机诬陷我二哥才是,还望三皇子给我二哥做主呀!”
锦帕拭过眼角,一双妙目中带着晶莹泪意,竟是冬日里的梨花带雨。
皇甫殊柔声安慰道:“是非公正,回头我自会查明,大小姐不必担忧。”
看到楚清欢到来,皇甫殊目光顿时转移了阵地,楚锦绣感觉到这点,不由锦帕紧绞,银牙暗咬。
“二小姐,你昔日的丫环粉蝶的兄长李大水称相府草菅人命,有人蓄意谋害了粉蝶,不知二小姐作何解释?”
清秀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诧,楚清欢皱起了眉头,不解道:“粉蝶是被人谋杀?三皇子可是有证据?”
楚清欢多少没想到,皇甫殊到底还是执掌了刑部,虽然只是刑部侍郎,可是那也足够了。
毕竟,能掌握一部分官吏的生死,这也是个肥差,与前世并不差异。
只是她却不知,皇甫殊并不想走这一趟,只是皇命在上,却又不敢不从而已。
“京城顺天府仵作验尸,粉蝶乃是被人殴打致死的,而且……”皇甫殊眉头微皱,唇角却是抹出了一丝弧度,“她有孕月余。”
这一消息,简直是堪比惊雷。便是二夫人常氏也不由惊呼一声,旋即念道:“阿弥陀佛。”
相府的六位小姐都在场,每个人的神色却都不一样。
楚清欢微微皱眉,“粉蝶向来深居简出,前段日子一直在养病,又怎么会有孕在身?那仵作莫非是验尸有误?”
楚锦绣却是知道,当初二哥便是和那粉蝶合作,想要构陷楚清欢的。如今听到这消息,顿时明白粉蝶那肚子里的孩子便是楚文瑾的无疑。
“顺天府几位仵作联合验尸,断然不会有误的,还望二小姐告知,粉蝶可是与府中哪位小厮来往密切,最近又有什么异常举止。”
“这个问题可是难住了我,三皇子不妨把我院子里的丫环都唤来,许是她们知晓一二。”
楚清欢眼角带着淡淡的笑意,皇甫殊却觉得她似乎在笑自己,心中闪过一丝恼怒,却是从善如流,“那便麻烦二小姐了。”
大厅里一时间安静下来,楚锦芙有些担忧,拉着楚清欢的衣袖问,“二姐姐,怎么死了个粉蝶闹出这么大的事情?”
楚清欢摇了摇头,这事情发展到如今却也是她的计划有差别的,定是那家伙又突发奇想,所以才这般的。
“五小姐想知道,何不问本督呢?”
突然出现的姬凤夜让众人一惊,神色又是一变。
她就知道这妖孽怎么会不来看笑话呢,果然。
众人齐齐向姬凤夜行礼,楚锦芙则是心直口快道:“那千岁爷能告诉我们原因吗?”
姬凤夜环视众人,最后目光落在了皇甫殊身上,“苦主去顺天府告状,牵扯到丞相府,皇上自然重视几分。”
众人莫不是恍然,只是楚锦芙却还是不解,“上次承恩侯世子的事情是锦衣卫处置的,可这次为何……”瞧见楚常乐脸色一变,楚锦芙连忙住口,脸上带着些歉意。
姬凤夜却闻言一笑,端的是邪魅无双,“若是这芝麻绿豆的事情都要锦衣卫出手,那本督岂不是要忙死?何况,三皇子英才,这案子还不是手到擒来?”
明明是夸奖了自己,可是皇甫殊却宁愿不要这般夸奖。谁喜欢被人冷嘲热讽呀,偏生姬凤夜还就是这么个人,不嘲讽几句还就不过瘾似的。
“千岁爷,三皇子,郡主,已经问明了情况,这些日子郡主院子里的粉蝶和风波阁的丫头华儿接触最多,方才卑职去风波阁寻找华儿,却不料华儿被人刺伤,如今刚刚醒了过来。”
皇甫殊闻言眸中精光一闪,“那她可说了是何人要害她性命?”
那侍卫闻言顿时一下,然后看了楚锦绣一眼,慢慢道:“华儿说并未看清是谁要杀她,只是她说相府二公子楚文瑾杀了粉蝶。”
“胡说八道!怎么会是二哥杀了人呢?”楚常喜第一个叫嚷了起来,她吵闹的声音在大厅里却是格外的突兀。
“三小姐说的不错,凭一个小小丫环的证词怎么能证明是昭武校尉杀了人呢?三皇子以为呢?”
皇甫殊难得的赞同姬凤夜的意见,“此案迷雾重重,我……”
“不过本督倒觉得尸体是会说话的,听说凶犯可是在尸体上留下不少证据的,不知道三皇子可否仔细查看了?”打断了皇甫殊的话,姬凤夜的语气中都带着几分玩笑似的。
在场诸人多数以为皇甫殊会发怒了,却不料皇甫殊却是懊恼模样,“多谢千岁爷提醒,既然有小丫环指控,那让仵作来一趟,看二公子的掌印和脚印是否和死者身上的一致。另外,去二公子住处检查一下,看是否有什么证据。”
皇甫殊神色在外人看来没什么异常,可是楚清欢却知道,他很是恼火。每当他笑得越是温和时,他心中的恼怒便是越甚。
姬凤夜人前不给他半点面子,如今更是逼得他不得不开口将楚文瑾定为凶犯,几乎是断了他的后路的。
若是回头证明楚文瑾是被诬陷的,他奉旨查案不留情面固然是能有好名声,却别想再与丞相府联姻。
而若是查出楚文瑾正是凶手,那么这辈子怕是他都别想得到楚思远的支持,甚至还会树立安平侯府这个敌人。
当然,楚文瑾是凶手,这个事实,他查也得查出,不想查出来却也是要查出来的。
忽然间,楚清欢明白为何姬凤夜要改变计划,非要皇甫殊走这一遭了,果然,收拾起人来,恶名在外的八千岁更是有几分道行。
不消多时,仵作陈敬已经随着皇甫殊的侍卫来到了这里,行礼之后沉声道:“死者生前的确为疑犯所伤。”
此言一出,满厅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