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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倾,见事已毕,刘浓告辞。
郗鉴拉着刘浓的手,紧了又紧,欲言又止,终是怅然一叹,神情无比萧索。刘浓知意,复再一揖,持子侄礼,却不言及往日之事。郗鉴无奈,只得颤着眉头,将刘浓送至院外,待其远去,卷袖而回,恰逢郗璇提着裙摆迈入朱廊,郗鉴深了一口气,柔声道:“璇儿,如此,余愿可了?”
郗璇未答,端手于腰间,深深一个万福,继而,抓着裙摆,转廊而走,待转过廊角,看着园中花蕊,轻声喃道:“不觉有余愿,唯忆昔年懵懂……”说着,走到案后,悄然落座,拾起笔来,以笔杆抵了抵脸颊,渐而,眼眸平静若湖,低下头来,默默抄着《毛诗》,笔锋落得极沉,极沉。
……
暖日穿林,投下束影若孔。
车轱辘辗着斑影而走,刘浓于车中匆匆食了些糕点,待至城西顾氏府邸,日蕴正浓,恍似霓虹。顾氏门随见了火红骑甲与牛车,细细一辩,神情微惊,疾疾入内通禀。
少倾,散骑侍郎顾君孝阔步而出,刘浓微微一笑,不卑不亢,淡然一揖:“刘浓,见过顾侍郎。”
顾侍郎……闻言,顾君孝微微一怔,随即心思百转:‘然也,刘浓如今已为成都侯,位尊权重,虽礼仪依旧周至,却再非往日子侄之礼!而此,尚有深意。’思及此处,心中微微一松,慢条斯理的还了一礼:“成都侯远道而来,不知所为何事?”说着,瞥了瞥刘浓,暗道:‘果真浑玉也,莫论身居何处,光辉自煜,无人可挡。奈何,奈何……’情不自禁的摇了摇头。
刘浓笑道:“今日所来,与昔年一致,但为友人谋一事。”
顾君孝蓦然一愣,稍徐,委实不知其意为何,心中念及一事,不由得一紧,璇即,神情微缓,左手挽于背后,右手一摆,笑道:“成都侯,且入内。”
“多谢。”
建康城中,诸世家之府邸并非庄园,是以顾府并不大,用不着牛车。顾君孝与刘浓并肩而行,眼角余光不时的将刘浓上下描画。曾几何时,刘浓见了他,毕恭毕敬,他也自持可力压刘浓数筹。而如今,刘浓动静举止间,气象已具,莫论何人见之,定然凝目危视。
待至一栋雅院前,顾君孝微眯着眼,笑道:“成都侯暂且入内稍待,族叔随后便至。”
“多谢侍郎。”刘浓挽礼一揖,等了数息,见顾君孝只顾盯着自己看,却不欲入内,便道:“顾侍郎,何不一道入内?”
顾君孝眼眯作锋,凝视着刘浓,半晌,见刘浓神情坦然,心中不禁微怒,冷声道:“成都侯自入即可,族叔定至,只是尚望成都侯,切莫言及昔年。”
刘浓剑眉微凝,逼视顾君孝数息,随后,念及一事,心中由然一悸,暗暗吐出一口气,缓缓揽袖于眉,慢慢一揖:“昔年确乃刘浓莽撞。叨扰了,别过。”
顾君孝微微含首,注视着刘浓转身离去。
刘浓步伐落得不徐不急,眼底却越来越寒,不禁扪心自问:‘昨日,为何应允彦道?今日,本不该来!顾氏虽向来热心朝堂,然,何需我为其锦添一色?不日,处仁即至建康,也已应承于我,定当以义阳朱氏之名,为此事奔走于吴郡朱氏。莫非,一两日,我亦等不得么?究竟所为何来?亦或,仅是庸人自扰尔?吾不知也,自酿其果……’想着,想着,不禁裂了裂嘴,默然一笑。继而,眼底寒光褪尽,复作深邃如海,袍袖飘飘,脚步加快,眼见即将转出林道,目光却猛然一滞。
林道外,盛槐下,何人约素如兰?
何人手持竹简,融身于阳光中?
吴郡妙音顾荟蔚,伊人斜对刘浓而立。束阳浅浅的缠于其身,恍若紫玉缭烟,叶影眷于其眉,敛于其唇,一明一黯间,凭添几许媚。其人为何徘徊,其人为何眉宇紧锁,其人为何在此,莫非意欲告知,顾、王之联姻乎?
道仅一条,若欲出顾氏之门,必途经盛槐畔。成都侯眯了眯眼,抹了抹左手,挽袖于背后,目注朱色大门,徐步疾走。若出此门,自此而后,顾、刘二氏即为路人,永不为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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