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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8 饕餮盛宴
穿过一条走廊,上楼往右走,进了一道装饰华美的门,眼前豁然开朗,仿佛一切的存在都是独一无二的。
只见一个巨型的展厅出现在清水和众画家眼前,大家都为之一愣。第一眼看,只觉得这里密密麻麻的都是画,但仔细一看,又能分辨出画的排布杂乱中透着规矩可循——每幅画摆放的位置都经过了精密的计算,看似杂乱无章实则有条不紊,井然有序。
像极了清水那幅画的布局。
这样设计陈列画的人必是国画高手。
画作按照不同的种类分列,最先看到的是西方的无色画,有不同时期名人的素描和速写,清水甚至看到了艾里默·蒂森的一幅庄园速写,上前一看,居然是手稿!
接着又是几位大师的手稿,都是难得一见的珍品。然后是有色画,包括水粉画和油画,不过因为水粉画不易保存,所以油画居多。
清水在一幅名为《罗河的教堂与桥》的油画面前驻足,细细品味了起来。这幅油画创作于1823年,画者给天空留下了很大的位置,在下部三分之一处的中央,是跨越罗河桥的三个桥拱。在画两边,河堤沿着陡峭的河岸延伸,尤其是雅致的向内弯的与船平行的左岸,船的侧影出现在左内角。河堤把人们的目光引向那个中心点,那儿因为光照而形成了一个金色光晕。河岸上面,房子按照同样的对角线排成行,离远处教堂的钟楼相当远,给教堂留下了一片珍贵明朗的天空。画者用笔尖细腻地描绘出了大气的透明度,赋予画的构图以极大的灵活性,但又不失严谨。
果然是大师手笔。对一般的画家来说,是非常难于掌握比例、线条和透明度的,尤其是这种远近有别的画作,计算精准。
一转身,清水又看了很多不同风格的佳作,画的内容千奇百怪,不过都非常引人神往,皆是绝世珍品。这里的每一幅画都很难用金钱来衡量其价值。
走出大概15米,满目是以水墨画为主的东方国画,有人物画、山水画、花鸟画,等等。
在清水记忆里,只有四年前爸爸主持的国画画展上才看到过这么多种类齐全的国画。而今天,她再次目睹了奇迹,因为她看到了很多目前已经绝迹的画作——那些只有临摹品的绝品!
在这里,这些画仿佛被人悉心照拂着,保护得如此完美。
有种感动蓬勃于心,懂画之人都是爱画之人,然而品画如子期伯牙,高山流水,知音难觅。她从没有见过这样一个爱画之人,应该比她有过之而无不及吧。
有的国画因为年代久远,纸边开始泛黄破碎,但明显被人用特殊胶水仔细地粘好了,还细心地补上了新纸边。
清水在这里也看到了几幅扇面画,其中一幅是晋朝时期的人物扇面画,画中一个秀丽的女子右手持团扇轻掩朱齿,远山眉细而舒扬,眼睛狭长,别具风韵,左手则提着一柄青竹,在用竹梢逗弄一只雪白的小狗,好不有趣。画面栩栩如生,在那样一个时代,可以这样传神,画技何止高明可以形容,况且还是出自女子之手。
旁边一幅《春意蝶线图》是宋代画家戚忠安在一幅不大的团扇画面上画出15只品种不同、形色各异的蝴蝶。透明似纹的蝶翅、细如发丝的触须都被画得精细入微、栩栩如生,画家高度的写实本领和精湛的绘画技艺可窥一斑。
清水在心底暗暗叫好,佳作是不分时间和空间的,前人的智慧和技艺深深折服了她。
心思兜转间,清水寻到了和她一起进来的那位老太太。自从来到这个展厅,老太太就直奔国画这边来,此刻正看着她眼前那幅画出神。
清水慢慢地走过去,只见那是一幅名为《墨荷韵》的水墨画,没有画者相关介绍,也没有日期、印章,但看纸张和墨色,应该是近十年的画作。
“这幅画展现的是经受暴风骤雨洗礼后的荷塘一隅,残破的荷叶或随波浮沉,或濯然独立,香远益清的荷花在叶片中掩映成趣,青妍优美,参差其间的苇草遒劲飞动。用水墨阔笔铺染的荷叶片硬朗而丰腴;花瓣尖端用浓墨复勾,清新幽香;用中锋画出荷茎、苇草、荷花的圆浑体质,浓淡干湿,轻重缓疾同时兼有。而整体笔墨虚实相生,烘染出恬淡宁谧的氛围。”老太太轻轻地说着。
“老太太,看来您对水墨画很了解啊。这幅画的确画得很好,浓淡干湿、轻重缓疾恰如其分,只是不知出自哪位名家之手。”清水略感遗憾地对老太太笑笑。
“是我丈夫画的。”老太太眼里布满了温柔,声音里有种深沉的感情沉淀其中。
清水很意外,但直觉告诉她不要追问,先听老太太说。
“画这幅画的时候,我丈夫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了,他的手瘦得只有骨头,颤巍巍地拉着我对我说:‘夫人,你跟了我一辈子,我没能照顾好你,现在又要比你先走,我知道你喜欢荷花,希望我能陪你看一次雨后荷花,可我一直没有时间,也就耽搁了,你没有怨我……我真不是一个好丈夫。现在也只能画一幅画给你了,你想要什么画?’他就那么孩子气地问我。我知道他的身体状况不好,应该连笔都拿不稳了,就说不要,但他还是坚持要画。
“我拗不过他,只好答应。我说,那就给我画一幅墨荷图好了。因为墨荷图是他最拿手的,也比较节省他的体力,就这样……他给我画了这幅《墨荷韵》。”
老太太由始至终都轻柔地微笑着,仿佛她看着的不是一幅画,而是……她和丈夫的过往。
要有如何的情深和爱恋,才能有如此的坚强与勇敢呢?
清水静默不语,这种时刻,她没有资格说什么。
“孩子,你有在乎的人逝去了吗?”老太太没有转身,依旧看着那幅画。
“我父亲……他去世了。”清水的声音轻柔至极。她们站在那幅画前面,就像一对缅怀亡者的祖孙。
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生者对死者的怀念。
“你母亲一定也很坚强吧?”老太太声音低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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