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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发生的事大大出乎王保儿的意料。婉容见了他,非但没有提及一句他与彩鸾之间的糗事,反而净拣些昔日在东宫凝香轩时主仆几人如何共患难,相扶持的旧话来与他拉扯。王保儿脑袋瓜也不笨,一俟从窘迫之中稳下了心神,便明白了自己此番是被婉容和樱儿设计给算计了。
作为整天跟随在皇帝身边的宦者,王保儿自然对宫中两位贵妃的处境心知肚明。婉容为了固宠,竟然连身边的樱儿也献给了皇帝,即使是这样,也在与景暄的暗地较量中落尽了下风。她一力提携的禄光庭虽被皇帝晋升为内侍省副监,但同时也给她自己树立了一冤家对头--尚敬。自己从未谋过面的大哥顾惜朝被干爹调回长安,填补到出缺多日的瑶华宫掌事宦者的位置上,明眼人都能瞧得破,这是在往婉容的瑶华宫里掺沙子、埋钉子呢。
对于后宫中嫔妃之间的明争暗斗,王保儿既然已成为了皇帝身边的人,最明智的选择自然是视而不见,两不参与。然而,事到如今,婉容伙同樱儿竟使出抓他把柄,逼迫他就范的方式邀他上船,反过来对付景暄和自己的干爹,王保儿心中纵使万般不情愿,也只得应允下来。毕竟,他还不至于呆傻到要以自己微末之身去得罪皇上的宠妃的地步。
今儿一早,王保儿就接到了一份兵部转呈来的奏章,他一眼瞥见外封上写着几个醒目的大字:为果毅校尉来兴儿私纵叛首李舒事上奏,不由得一阵狂喜,急忙揉了揉眼睛,仔仔细细把那一行标题又看了一遍,这才兴奋地将奏章紧紧攥在手中,思量着要不要先打开来看看里面写的倒底是什么内容。可随即他又打消了这个念头:私纵叛首,不要说以来兴儿六品校尉的区区身份,即便是统领三军的大将犯了此罪,监军使也能先斩后奏,而不必像如今这样由兵部转呈奏章御览。既然来兴儿犯的是纵敌重罪,前方主将反而将他移交兵部行文论处,其中必有蹊跷。自己虽有权拆看奏章,但这样一来,就需要由自己向皇帝陈说奏章详情,与其这样,倒不如径直把这份奏章原封不动地呈给皇帝,单是这一行题目,相信皇帝见了,也要定来兴儿个死罪不可。
这样打着主意,王保儿满怀期待地守在延英殿前,静候皇帝驾临。当这个七品的内枢密使固然是好,但同时也失去了整日陪伴皇帝的机会,就连昨儿晚皇帝在那个嫔妃宫中留宿的,王保儿也不知道,想起这事,他的心头又泛起一阵怅然的涟漪。
直至辰时三刻,皇帝方在内侍省监尚敬的亲自陪同下来到了延英殿。按照皇帝新立下的规矩,这时,王保儿需把昨晚至今晨收到的各类奏章分门别类,排出轻重缓急,一一进呈给皇帝御览。
除了关于来兴儿的那份奏章外,王保儿手中还拿着两份算得上是紧急的军报:一份是关于吐谷浑和突厥各自准备出动大军,紧随吐蕃之后,入侵西疆的;另一份则是傅奕从率军北进途中发回来的,内容主要是眼下叛军一挫再挫,正是一鼓作气,荡平叛乱的大好时机,他不及与大元帅、睦王李启照面,即率军北征,欲乘河中、蒲州大捷之余威,对残敌赶尽杀绝,以彻底消除陛下之忧患。无奈孤军奔袭,粮晌难以为继,请求朝廷速发粮晌,以利他破敌。
可是,王保儿却置两份紧急军报于不顾,头一份就将关于来兴儿的这份奏章呈递了上去。
皇帝似乎没有马上进入打理政务的状态,接过奏章,瞅了一眼外封上列明的事由,抬头盯了王保儿一眼,没有说话,却把奏章顺手交给了身旁的尚敬,轻轻说了声:“念来朕听听。”
这本来应该交由自己来办的差使,皇帝却给了尚敬,王保儿心底一阵紧张。未等他缓过神来,就听到尚敬打开奏章,一字一句地念了起来。
原来,这只是一份由兵部转呈的大元帅、睦王李启草拟的奏章,内中详细列明了有军士告举校尉来兴儿对叛首李舒先捉后放的情形,并在末一段表明了自己对此事的处置态度:军士告举来兴儿纵敌,虽不为无因,但一时之间却难以查证落实,前敌军情千变万化,不容细查此事,故而差人将来兴儿押解回长安,建议将其交由大理寺推问明白后,再视情形论处。
皇帝听罢,脸上瞧不出有任何表情,只淡淡地向尚敬问道:“依你之见,这来兴儿有没有可能私纵李舒呢”
尚敬先前就对来兴儿和纳玉之间过从甚密有所怀疑,若在几天前,承皇帝问起,他很可能毫不保留地将心中的怀疑向皇帝禀明,借此来说明来兴儿私纵李舒多半属实,而并非像李启奏章所说,难以查证落实。可是,短短的几天内,由于皇帝晋升了禄光庭的官阶,无形之中为尚敬树立了一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迫使尚敬为求自保而主动投向了景暄,这样一来,尚敬就不能不小心对待来兴儿纵敌这件事了。且不说来兴儿一向受到景暄的赏识、关照,而今他又成了锦屏未来的夫婿,因此从刚结成的后宫党派立场出发,尚敬纵然心里认为来兴儿纵敌多半是实,也不便在皇帝面前表露出来。
“圣上,臣职在宫苑,对前敌之事不甚了了。睦王殿下既然建言将其交由大理寺勘问,圣上不妨照准就是。”
“唔,此事容后再议。王保儿,还有什么事要朕来决断的”皇帝依然没有表明态度,转而向王保儿问道。
王保儿急忙将手中的两份紧急军报呈了上去,不待皇帝吩咐下来,就主动介绍起了两份军报的主要内容。
“派往回鹘的使臣没有消息传回来吗回鹘愿不愿出兵助朝廷牵制住吐谷浑和突厥,为朕调大军西进争取些时间呢”还在先皇于灵武即位,举兵平叛之时,西域各邦中,唯有回鹘与长安朝廷亲善,曾出兵三千相助,因此,如今面临着西疆一触即发的战事,皇帝只得把希望寄托于回鹘身上,故有此问。
“这......”尚敬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令皇帝失望地摇了摇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