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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
她如今形容,却也是令人有些吃惊。
死了女儿,苏夫人颇受折磨。她一张脸颊极是憔悴,这自是不必提了,便是头发也似乎多了些花白银丝。
短短几日,苏夫人竟似老了十岁。
她原本是个保养得极佳的中年美妇,如今却也是不觉蕴含了几许的老态。
就算是苏暖,也目露关切之色,伸手扶住了苏夫人,沉声唤道:“母亲!”
哎,妹妹虽然可笑可恨可叹,可到底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肉。
年纪轻轻的娇花,忽而就这样子没了,难怪母亲心里面很是伤心难过,容颜如此憔悴。
只盼父亲早日述职回京,安抚母亲受伤的心灵。
眼见儿子殷切,苏夫人略有安慰,面色稍缓。
苏颖嗓音之中,充满了关切和伤感:“母亲还是要仔细身子,不可为了妹妹太伤心了。咱们,咱们还是去一边赏花,免得触景伤情。”
所谓触景伤情,自然是指苏夫人见到了元月砂,会想到了死去的女儿。
苏颖这一句句话儿,看着好似劝慰苏夫人,安抚苏夫人。实则字字句句,都是在提醒苏夫人的丧女之痛。而且,害得如今如此的元凶元月砂,如今可不就是在苏夫人的面前?
如今苏夫人都没了女儿了,难道不应该去仇恨元月砂,撕破元月砂那张令人讨厌的脸蛋?
果然苏夫人那稍稍缓和的面容,顿时又流转的刻毒无比的恨意。
她仇恨似的抬起头,恶狠狠的言语:“元月砂!”
那眼中恨意,似恨不得将元月砂生吞活剥了去。
“我女儿年纪轻轻,死得好生凄惨。她,她便是被你害死的,这些都是你的错!”
“你为何不肯稍加宽容,饶了我的阿樱一回?”
苏夫人泪水涟涟,恨意浓浓。
听得苏颖内心一阵子的熨帖,不错,就该是这样子的,狠狠去撕元月砂,撕得越响亮越好。
丛林之中失去了幼崽的母兽,是最为凶狠的。
元月砂不是性子倔,连豫王世子都要顶撞吗?那她这好好的倔强劲儿,就跟苏夫人来顶一顶,闹得越厉害越好。
这儿可是皇宫,这里可是御花园。
这事情闹得大了,且不说元月砂会否有个惊扰御前的罪过。今日她丑态辈出,是绝对不能跟自己争那个东海养女的名头。
等自己成为了郡主,再将元月砂踩得粉身碎骨。
况且,苏夫人这样儿,可真是凄惨又可怜。
别的人见了苏夫人,都不自禁生出了几许同情。
元月砂这么折腾一个失去女儿的娘亲,别人看到了眼里,心里怎么会没数?
必定会嫌弃元月砂凉薄,连个丧女之痛的母亲,都是不能够相容。
到时候,元月砂就是毁了去了。
苏颖正盘算诸般顺心意可能,耳边却听着元月砂轻柔的叹息感慨嗓音:“苏夫人说的是,是月砂那时候糊涂了。其实当时,月砂当真没想到,蔷心会当众指认阿樱。其实月砂当时,不应该计较此事。阿樱年纪轻,脸皮薄,我也没想到。到底是好好一条人命——”
元月砂说得嗓音都哽咽了:“我也是想向苏夫人陪个不是,纵然苏夫人不肯原谅,我也是要当众这样子说。”
她眼泪说来就来,眼珠子也是微微有些发红。
苏颖所有的盘算都被打断了,身子也是不觉僵了僵。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元月砂,元月砂居然会如此言语轻柔,恳求可怜,向着苏夫人认错。
苏颖气得浑身发抖,元月砂居然就在苏夫人面前服软了。
好一副惺惺作态!她的戏真好,她演给谁看?
一旁的百里昕却更是气得发抖,而且气恼得十分明显。
他的脸色,却也是不觉有些铁青了。
刚才他让元月砂服软认错,偏偏元月砂不肯,甚至宁可撕破脸,拿以前自己的丑事加以要挟。既然是如此,元月砂一直倔着不认错也还罢了。
可是偏偏,在苏夫人的面前,元月砂又认了这个错了。
这简直是岂有此理,这就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元月砂又打了百里昕一个耳光。
元月砂分明就是在表示,她根本不理睬自己这个豫王世子,连稍稍顺水推舟也是不肯。自己的命令,元月砂可谓是视若无睹,她就是故意跟自己作对,故意恶心自己。她一个乡下丫头,凭什么轻视自己这个豫王世子?
苏颖牙齿狠狠的咬住了唇瓣,唇齿间竟似咬出了血。
好个元月砂,方才她就算道歉了,别人也不会觉得她好,也只会觉得她是被迫如此,不得不这样儿。
就算元月砂放低了姿态,也没觉得她有什么诚意。
然而如今,元月砂的道歉,却是主动道歉的。
而且,还是拒绝了豫王世子后的道歉,甚至连道歉的诚意也多了些。
就连原本十分恼怒的苏夫人,也似怔了怔,似有些吃惊和讶然。
她眼中恼恨之意未消,并不见得因为元月砂放软姿态而不恨,可到底没那么激动了。
苏颖心里更气了,元月砂这戏可真好。
当真好得不得了。
她越加肯定,元月砂是有心跟自己争。否则依着平日里元月砂那等极为招摇的性儿,怎么样都不会服软。元月砂怎么会怕苏夫人这等货色?
如今还不是盼望得到东海王妃的垂青,所以故意装乖巧,就好似元月砂初入元家的时候,也是乖巧了一段日子的。
百里昕却冷笑:“瞧来昭华县主倒是极为善变,方才众目睽睽之下,却不肯跟苏家人陪一句不是。甚至苏三小姐,见你咄咄逼人,生生被你逼哭了去。怎么彼时,昭华县主倒不觉得后悔了。”
言下之意,元月砂这样子言语,不过是做戏罢了。这做戏,却不过是故意闹给别人看的。
元月砂却不觉轻叹:“月砂原本并不想说,可是世子既然是咄咄逼人,没奈何,月砂也只能说出口。这苏家收养了苏家阿颖,又将她养得娇润尊贵,教得才气逼人,可谓有天高地厚之恩。可惜,在月砂瞧来,苏家阿颖却是个没良心的。这妹妹死了没多久,却没见半点伤心,只怕是暗中窃喜,却故意做作。如今人品,矫揉造作,月砂又哪里能瞧得上?”
苏颖哪里想得到元月砂居然主动议论自己,她都逼死苏樱了,居然还这样儿说话儿。便算是苏颖,也是禁不住怔了怔。
那绝美脸颊,顿时流转万般委屈之色,仿佛,是被元月砂的话儿伤了心肝,竟似难以自持。
苏暖眉头一皱,再按捺不:“县主怎可污蔑阿颖。”
只怕,元月砂不过是故意博名,挽回名声。阿樱之死,元月砂根本没有什么悔过之意。
元月砂却缓缓言语:“阿颖今日这一身虽然颜色素净,可这一身素色金丝绣,却是精巧绝伦,京城绣坊最出色的十名绣娘,绣足一月,才能得这一件绣衫儿。别说寻常贵女,就算是宫里面的娘娘,也不见得有如此精巧衣衫。阿颖发间玉钗,是蓝田髓玉,京城里面没有,据说前日里洛家才切了些首饰送到京城。阿颖平日虽然衣衫华贵,可是今日这穿戴,比平时的穿戴也要胜过许多了。这才死了妹妹,从头到脚,打扮得这么矜贵,又是为什么?”
苏颖下意识抓紧了裙摆,饶是她平时千灵百巧,此刻竟然不知晓说什么。
难道说她是无意的,无意间便是穿了这么一套极好看极华贵的衣衫?
因为妹妹死了,失魂落魄,随手一抓,衣衫首饰就样样罕见珍贵?
只怕她就算是说出口,这话儿也是会变得十分可笑,也是不见得会有什么人肯相信这样子的话儿。
不错,以苏颖聪慧,也许应该想到,她不应该穿戴得这样子的好,这才显得心疼妹妹的死,显得为苏樱那个蠢物而伤心。
然而谁让她,不可遏制,从骨子里面迷恋好看的衣衫,漂亮的首饰,喜欢这些都喜欢得发疯了。
小时候她衣衫褴褛,瞧着镇子里富贵人家女儿穿着花布衣衫,带着金银首饰,她瞧得发痴了,恨不得伸手去抢过来。这样子的毛病,伴随苏颖长大了,她对衣衫首饰的痴迷不增反减。越是要紧的时候,她越需要这些东西,让自己愉悦和自信。要她舍了这些东西,比杀了苏颖还要难受。
故而她内心之中纵然浮起过不安的念头,却不乐意听从内心的警告。
那时候她便想,最多颜色挑素些,可却不能不珍贵,不能不精巧。
偏巧元月砂这个人,眼光毒,眼睛尖得不得了。
偏生元月砂这个人,却是咄咄逼人,更不给喘息的机会。
只听元月砂嗤笑,言语讽刺:“其实究竟为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何必遮遮掩掩。如今东海王妃要挑一个养女,陛下会册封为郡主。这样子富贵机会,谁不想要。苏家阿颖能成为苏家养女,已经是福分,可是要是成为东海养女,那才是更加美妙。她自然要最美最耀眼,以盼得到了别人的注意力,更能得到这个机会。”
一番话,说得通透,可也未免令人尴尬。
谁也不好反驳元月砂,因为这是事实,但是元月砂不该说得这样子的直白。
百里昕更是目瞪口呆。
他原本不过是想要讽刺元月砂两句,却也是没想到,元月砂居然趁着这个机会,祸水东引,趁机编排了苏颖一大通的话。百里昕都不觉听呆了。
他也是忍不住咬牙切齿。
元月砂这个女人,实在是太过于可恨了。
百里昕本性就十分凉薄,就算苏颖对苏樱无情,他竟也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
他就是不高兴,元月砂居然是欺辱苏颖。
这实在是太可恨了。
百里昕冷冷说道:“元月砂,你说够了没有。”
元月砂却也是微笑:“还有最后几句话,容月砂说完才好。其实阿颖想要争,那也不算什么。阿颖不肯为妹妹伤心,那也不能勉强。可是借着妹妹争,假意为了阿樱悲痛欲绝,未免有些对不住死去的阿樱了。好好的妹妹都死了,苏家对阿颖也是有些恩德,为了往上爬,拿死去妹妹作筏子。阿颖,你怎么能做出这样子无耻的事情?”
那些男的女的目光,都落在了苏颖身上,从头看到脚。
这一身精巧衣衫首饰,这脸上那凝聚的悲痛之色,是如此的格格不入。
是如此的虚伪。
苏夫人更按捺不住,啪的一巴掌,抽在了苏颖脸上。
“你,你忘恩负义,你无耻。”
苏夫人眼神蕴含了仇恨,绝非一朝一夕。
元月砂眉头一样,心里哎呀了一声,唉,苏大美人今日挨打了。
苏颖更是懵住了,绝非假装。
今日她这样子的美,人前这么样子优雅,她万万没想到,元月砂几句挑拨,苏夫人就一巴掌抽打过来了。
那一巴掌,也许并不是那样子的疼痛。可是她却是极气,极恼,甚至禁不住身躯轻轻的颤抖。
她居然被人当众打了,这跟被人当众泼了粪水有什么分别?
今日她努力营造的高贵、优雅,都被这泼妇一巴掌生生毁了去!
她居然挨了一耳光!
苏颖身躯气得轻轻的颤抖,委实恼恨极了。
一瞬间,她的心里面发了几千几百个诅咒毒誓,也就是诅咒苏夫人,要让这泼妇不得好死,要让她亲儿子跟她离心离德。
可是再怎么幻想如何报复,今日她所受委屈,种种羞辱,却也是再也都无可弥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