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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君子乎?’然而小弟虽圣则吾不能,但所学不倦而教不厌也。”
杨稷只觉得晕晕乎乎的。正苦于不知怎么开口的时候,家人又来禀报道:“唐老爷到。”
话音未落。杨稷已经一跃而起冲了出去,就见唐富贵头戴纱帽,矮矮胖胖身穿丽服,摇摇摆摆的走了进来,一个家人夹着个描金护书跟在身后。
如此三人互相见礼,谦虚一阵各自坐下,唐富贵向杨稷拱手道:“素常闻得公子的财势怕人,不敢轻易亲近。虽然渴想却见面无由。今有姚相公指引故来奉拜。”
杨稷松了口气。还好能听得懂。这边唐富贵叫家人从护书里取出个没字的红帖子,双手拿着亲自递给他,解释道:“本要写几个字的,一来不知该怎样称呼,二来我要烦人去写,恐公子也要烦人去看,故此留着公子改日拜人也好。”
姚远心中暗笑。把个唐老爷佩服的五体投地,如此节俭之人也是绝了,拜帖不写字,真是长了见识。
杨稷客气的道:“我们既然要结交,何必还这么客套,尊贴仍请收回去吧。”
不想唐富贵说道:“当真么?既如此说。小弟遵命了。”说完递给家人,习惯性的唠叨一句:“收好了,又省了两文钱。”
杨稷没反应过来,说道:“我常听老姚说,唐兄府上在京城里算第一殷实之家。大家同结个社,朝夕相聚玩耍玩耍之意。今蒙不弃,甚是感动。”
“岂敢岂敢。”唐富贵很是谦虚,指着邬斯文问姚远,“这位兄台可是有杆子的那大门楼内三个金字有钱的邬进士兄么?”
姚远忙说道:“正是当今驰名,天下第一的才子。”
原来这二位做了半辈子的邻居,早就相互看不顺眼,一个嫌对方俗不可耐,开口钱闭口钱;一个烦对方假作斯文,表面上文雅实则一样只认得钱。
“久想!”唐富贵随便拱拱手,忽然笑道:“我前日看戏,唱邬德远嫖院,他见那"biao zi"说了句歇后语,正合我今日见邬兄,他说十八铜钱放两处,久闻又久闻。”
邬斯文微微一笑,说道:“这位唐兄可是街尾的一毛不拔唐公鸡,久仰大名了。”
姚远赶紧说道:“正是有名的百万唐老爷。”
邬斯文说道:“富矣哉,富矣哉!既富矣又何加焉?”
唐富贵没听懂,自顾自的道:“小弟这富翁老爷也不是容易做的,富翁是日夜盘算出来的,老爷是大块银子买来的,兄不要看轻了。比不得你二位公子,进士是不费本钱的。”
邬斯文摇头道:“富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处也。若果诚然富而可求也,虽执鞭之事吾亦为之,但恐为富则不仁矣。”说完起身就要作别。
杨稷挽留道:“来了岂有空坐之理,我请二位吃酒。”
邬斯文说道:“饮食之人则父母国人皆贱之矣,小弟决不敢再拜而受。”
倒是唐富贵欢欢喜喜的道:“小弟是实诚人,还不曾吃饭来的。既然公子留饭,何不扰他一碗?家里也可以省些柴米。小弟生平只有两件好处,一留就坐,一请便去,从不叫主人难心。邬兄不可假装,惹人厌烦。”
邬斯文气的仰头长叹:“呜呼!我不意子学古之道而以哺啜也,宁不惧其为士者笑之。”
唐富贵不乐意的道:“我好意替主人留你,不听便罢,何必咬文嚼字的?你要去尽管走,我可是不去的。”
杨稷说道:“唐兄说的是,邬兄不可固执。”
连姚远也帮着苦苦挽留,邬斯文这才肯坐下,笑道:“唐也欲,焉得刚?”环顾四周,叹道:“山栉藻棁,何如其居也邦君树塞门?官府亦树塞门,可见杨公子之位不为小矣,焉得俭?”
抬头看见“不足堂”三个字,点头品评道:“美哉此堂名也。百姓足,君孰与不足?百姓不足,君孰与足?此之谓也。”
看见宋代朱锐画的一轴山水大画悬在中间,赞道:“此非宣和画院待诏朱老先生之作者乎?此山乃譬如为山之山,登东山而小鲁之山,登泰山而小天下之山也。此水乃沟浍皆盈之积水也,泛滥天下之洪水也,原泉混混,不舍昼夜之长水也,知者乐水,仁者乐山。贤者而后乐此,不贤者虽有此不乐也。”
闹得杨稷和唐富贵大眼瞪小眼,唐老爷皱眉对姚远道:“我是走呢还是继续坐坐呢?”
杨稷说道:“兄方才还劝邬兄,这为何说要去?”
唐富贵说道:“小弟实不相瞒,自前晚陪姚相公吃饭,直到此时,连点心都没吃一口就来封拜。当日我曾问姚相公是吃了饭还是不吃饭来,他叫我不用吃东西,我就依了,此时实在是饿得狠了,肚子里咕噜噜的乱响,肠子都疼起来了。若有饭,求快些端进来吧。”
杨稷赶忙吩咐传饭,不一时摆下了一张桌子,分了宾主坐下。下人将佳肴捧了上来,鸡鸭鹅肉,山珍海味等等。
邬斯文说道:“我读书人二簋可用享,何必若是乎馔者之丰也?有盛馔必变色而作。”
杨稷笑道:“不过便饭而已,当不起。”
邬斯文喋喋不休的道:“狗彘食人,食而不知检。民有饥色,野有饿殍,可谓率兽而食人也。”
唐富贵不满的道:“放着这样香喷喷的好东西不吃,只管说闲话,冷了岂不可惜?我可不能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