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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浪沙’,”许庚身笑道,“这名字有趣,想来,越人提及法人,通通谓之‘富人’了。”
唐景崧也笑着点了点头:“星公说的是!”
顿了一顿,敛去笑容,“其实,嗣德王登基之时,越南的情形,大致还算太平,他自己大约也以为,一定可以舒舒服服的做一个太平天子。”
“平心而论,如果是在真正的太平时节,这位嗣德王,大约确实能做一个中轨中距的守成之君,可是,如王爷言,目下,是‘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
“法、越交恶,其来有自,不过,双方最终破脸,却是衅自教案而开。越南的教案,闹的十分厉害,民教相仇,不可开交,朝廷不是秉公而断,只是一味‘护民’,杀了好些传教士,后来,更一再严令禁教。”
“法国人终于忍无可忍,拉上西班牙,对越南大打出手。”
关卓凡想,这个情形,同原时空咱们的庚子之变,可是有些相像啊。
“这场仗,前前后后,打了四年,刚开始的时候,越南人一口气撑着,仗打得还是不错的,可是,法人毕竟船坚炮利,时候长了,越南终于支持不住,一败再败,无以为继,不得已,签了城下之盟,割地赔款就是《壬戌和约》,法国£,︽人称作《西贡条约》的。”
花厅之内,十分安静,好几个人,都冒出了这样一的个念头:“城下之盟,割地赔款”的事情,咱们也是干过的。
“屋漏偏逢连夜雨,一边儿和法国人闹得不可开交,一边儿国内发起了大洪水,民不聊生,盗贼蜂起,按下葫芦浮起瓢,真正叫内外交困了。”
“这场大洪灾,自北而南自中国的两广至越南的北圻,席卷甚广。事实上,越南北圻的许多盗贼,都是从咱们的南边儿跑过去的。”
说到这儿,唐景崧对关卓凡说道:“王爷,我说句题外的话,私以为,洪杨之乱,同这场大洪灾,多少也是有关系的。”
众人心中,皆是一动:有道理!
略一细想:中越两国的情形,其实何其之像?都是天灾导致民变,外侮乘内乱而至,最后,都是被迫签了城下之盟。
花厅之内的气氛,开始沉重了。
关卓凡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嗯,你说下去吧。”
“这场仗打输了,越南的一口气泄了下来,国事就不可问了!”
“别的不说,单说赔款四百万银元,十年付清。这个数字,对于咱们,大约不算什么,对于越南,可就是泰山之重了!嗣德王扳起手指头,算来算去,正经财政,十年之内,无论如何,也挤不出这笔钱来,无奈之下,竟然将官位明码标价,这个……筹这个赔付之款了。”
文祥的眉毛,微微一挑,“卖官鬻爵?”
“不错,正是卖官鬻爵。”
关卓凡心里却想:咱们的“捐官”,不晓得算不算“卖官鬻爵”呢?
“本来呢,”唐景崧叹了口气,“打了败仗,应该痛定思痛,卧薪尝胆,生聚教训,以求异日一雪前耻,可是,就如我方才说的,《壬戌和约》一签,越南上上下下,心气儿就散了!”
顿了一顿,“有得过且过者,有醉生梦死者,有破罐破摔者,就是没有几个知耻后勇、奋发图强的!”
“最紧要的是,打了大败仗,却没有几个人搞得清楚,何以一败涂地、无可收拾?对于洋夷,有畏洋如虎者,有媚洋如父者,有蔑洋如仇者,就是没有几个人,明白、承认,咱们的玩意儿,确实比不过洋人了,得‘师夷长技以制夷’了!”
“‘畏洋如虎’、‘媚洋如父’、‘蔑洋如仇’,”郭嵩焘说道,“倒真是描摹如画。”
“筠翁谬赞,”唐景崧说道,“那嗣德王,就是极典型的‘蔑洋如仇’的一种人了。”
顿了一顿,“莫说什么‘师夷长技以制夷’了,这位嗣德王,干脆既听不得‘洋’,也看不得‘洋’。阮朝和法国,目下虽然是翻了脸,但彼此有近百年的交情,王宫里边儿,这许多年下来,也攒了许多洋玩意儿,嗣德王吩咐,统统入库,锁了起来,眼不见,心不烦。”
曹毓瑛看了关卓凡一眼,说道:“这大约就是王爷说的‘鸵鸟政策’了把头埋在沙子里,屁股还……”
一笑打住。
唐景崧怔了一怔,仔细一想,眼睛一亮,点头说道:“‘鸵鸟’之喻,恰当不过!目下的越南君臣,还就是这么回事儿!”
“我如果没有记错的话,”钱鼎铭开口说道,“阮主复国,就是靠了法人之助法国的朝廷,虽然未践《凡尔赛条约》之约,但是,阮主通过法国的传教士,私下招募了许多法官,以西法练兵,用洋枪洋炮,这才打败了西山的三阮,不但复国,更进而一统南北,建立了阮朝是吧?”
“定公渊博,”唐景崧说道,“说的一点儿也不错!”
钱鼎铭说的“阮主”,是后黎朝时候的事情,彼时,黎氏国王长期被阮、郑两大权臣架空,南阮主,北郑主,是个南北对峙的局面。后来,西山的阮岳、阮惠、阮侣三兄弟揭竿而起,先灭阮主,再灭郑主,最后取黎氏而代之,一统全越。
阮主虽被灭国,但是,遗族坚持抵抗,首领名叫阮福映,是最后一任阮主的堂兄,他竭蹶救亡,百折不挠,前后历经二十余年,终于由弱而强,反过来灭掉了西山朝,“报九世之仇”,一统全越,建立阮朝。
“我就纳闷儿了,”钱鼎铭说道,“阮氏既然靠‘西法练兵、洋枪洋炮’复国,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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