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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该合——
“惶惶不安,那只是今时所见的民众,心无所倚,手无缚鸡之力,当然不安;若然心有所恃,便能依山据水,自相保聚。”
“叶大人的意思是,安定人心,振奋士气,给予信心胆量,激发民众自保……”林阡叹了口气。军民互融固然好,军队不必腾出手来保护他们渡江,反而可以从他们那里得到源源不断的后援,可是,自从上回在楚州走火入魔之后,他愈发不敢这样和叶文暄想到一起去。
“大话而已,人心哪那么好振奋。”吟儿板着脸,想,这当儿,林阡也不可能随便来个以一敌万,何况,要想民众安心、自信、自保,不是一次个人英雄就可以治本的,更需要民众自己参与进胜仗、尝到甜头才行……忽然眼前一亮:“咦……”
正待要把自己想到的计策说出口,发现旁人已经想到了——叶适身边一个文人开口说:“发挥南兵所长、砍营劫寨。老师可组织敢死队,人不宜多、但一定要精、五脏俱全:其中既有官军义军,又有市井悍少、民间勇士。如若不来,重赏招来,总有豪杰。一旦金军临近,军民配合夜袭,次数多了,必然振奋鼓舞,民众不会只想着逃。”
“实战中,盟王盟主出些高手。参与夜袭的悍民也不会有太大危险。”冷飘零补充。
“倒是好计策。”吟儿笑逐颜开,这样一来,林阡临战时不仅没有后顾之忧,反而还有了无比坚实的后盾,南宋多的是钱,也本该多的是人。吟儿打量了那个出谋划策的文人几眼,想来他应该是叶适的得意门生。
重教兴学的叶适,和朱熹一样桃李满天下,此番抵御金军,这些门生或给他在长江江面布防,或帮他支招砍营劫寨,更有甚者便是叶文暄这般的王佐之才,提出若然能够安定民众,便可教民众经营“屯田”,耕其旧业而复其所常安,守其旧庐而忘其所畏。
吟儿心服口服连连点头,谢峰也重新把自己听成了一个沉默寡言的不言谢。
叶文暄回看林阡仍然沉思,问:“胜南,这‘以江北守江,兵民共守’,是否还有不妥之处?”
“确有不妥。兵民共守,必须先劫营砍寨,然而这部分民众,逃离前必然焚家,江北已无所驻足,恐不能成大功;日后若然有更多民众驻留,对他们指导屯田之前,更需要基寨将他们安置。”林阡说着说着,叶适脸色渐渐变了,听到最后几句,将林阡邀入舱内边听边走,吟儿等人却和冷飘零一样被侍卫们阻在了舱外、有一种林阡被叶适和叶文暄拐走的错觉:“这……”
“应是说到了世伯的心坎上吧。”冷飘零笑起来。
舱内,叶适迫不及待地摊开一张地图,移灯来给林阡看,动作之迅速,精神之充沛,哪像个老病?
“伯父与我有个想法,在江北建立堡坞。”叶文暄说,“正是你所说的基寨。”
林阡点头,看了地图片刻,说:“定山、石跋、瓜步。”
“胜南与我不谋而合。定山,离江仅三里,可屏蔽靖安;石跋,近在江津,可屏蔽采石;瓜步,屏蔽东阳、下蜀,西护历阳,东连仪真。三堡缓急应援,首尾联络,确实可以形成守江防线。”叶文暄笑着对叶适说,“各堡可戍守少至百余、多至万人,再加敢死兵士千人,劫寨、烧粮、冲锋搏击之用。”
“如此,不仅可收留江北民众,也可给过江之兵落脚点,一则使南岸守兵勇往直前,二则使江中舟师有接应之利,三则利于海船入江而决死斗,四则利于舟中甲士战斗。如果敌人发兵攻击堡坞,由于三堡离江较近,我军以战舰海船在江中攻击敌军,使敌人腹背受敌。”林阡点头,却知道这想法离现实还有一段差距,“然而,建立堡坞所需人力、物力、财力,不计其数。”
“这倒不必顾虑。我会奏请朝廷拨钱、发粮、提供军器;况且若兴此役,流民必多应募,以工代赈,既修堡坞,又集流民,一举两得。”叶适捋须而笑。
“还有一点,为防金国奸细鱼目混珠,在安集流民之时,希望叶大人能将居民户口、姓名、帐册调查清楚,另外,申报朝廷时,务必慎之又慎。”林阡吃一堑长一智,不能再教青鸾战狼有机可乘。
“出了什么事?”叶适关切地问。
“朝堂高层也有金国细作,几乎到了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地步,我对他抓之而后快。”林阡面露一丝凶狠之色。
“有何特征,我会为你留意。”叶适点头。
“大约三十年前入宋为官,也有可能是取代了某个官员;盱眙和八叠滩的战事,一东一西,他都能够调控或撺掇。”林阡说。
“若非潜伏于丘大人身侧,怕也是韩丞相亲信了。”叶适点头,“你且放心,有任何线索,我都会第一时间告知你。”
叶适自林阡回答出不退、不可、不妥之后,便对他刮目相看,觉得他值得自己那么多门生推崇,待说到最后堡坞地点、财力、户口等等时,更发现他洞察力强、心思缜密,难怪文暄对他念念不忘,于是与他两个小子秉烛夜谈,浑忘了有病在身,翌日便病情加重,却还是没听军医的回建康休养。
今次见面,林阡何尝不是对叶适大为改观?回来的路上对吟儿连连称叹:“本以为他是个老师,没想到也是个战士!”
“唉。”吟儿重重叹了口气,“若是他守着颍口多好?非得在和州相见恨晚。”
“是啊。”林阡看向另一边也等叶文暄到深夜的冷飘零,关切地问他夫妇,“怎样,你夫妇俩这大半年的经历?暂时放下东山国,又回到这世俗之中,觉得可值得吗。”
林阡看得出叶文暄在淮西有一大批朝堂的新旧拥趸,既因他谦谦君子的人格魅力,又源于家世背景和建立其上的谈吐修养,还归功于他这个智囊的远见卓识。可是,曾经叶文暄很不喜欢这里,“误入尘网中”“性本爱丘山”,世人眼中,他是为了林阡离经叛道,又为了冷飘零隐姓埋名。
冷飘零呢,就更别提了,虽然回到临安后也找到了冷逸仙这样的远房亲戚,拜祭了自己的父亲母亲,寻到了根,但她原本是结庐在黔西、不问人间事的。
“值得。山外战火纷飞,便做不得隐者。”冷飘零说,这大半年她成长了,愿意见到黑暗和丑恶并消灭它们,不再以一个王者的身份、而只是作为一个普通的宋民。
“有些事情,你觉得你自己不合适做、想逃避,却没人比你更适合做,那么,就必须当仁不让。”叶文暄说,他也找准了自己的定位。
这几日,趁金军还在和小秦淮缠斗不曾开赴,宋军加紧在沿岸地区修建堡坞,最早在石跋、定山两地,以最先招募的一批悍民和官军义军一起扎根。
当然了,措置屯田、安集流民、兵民共守的第一步,却是出重赏、招募更多的勇士、对即将犯境的金军劫营砍寨。
“防御的事,吟儿帮着叶大人多分担;攻击的事,便交给我、文暄和冷女王吧。”不日,林阡便从叶适那里得到了一批将近二百人组成的训练有素的敢死队,配合他和叶文暄的麾下悄然开始做“夜袭金军先锋营”的战备。
是夜,转魄来报,金军有一支先锋抵达江岸,以龙镜湖、纥石烈桓端等七八个奇人异士为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