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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以总拿出身说事,谁还记得天骄之父是罪臣?”黄鹤去反驳之时不忘把徐辕捧了一把,与此同时绝漠刀却几乎砍在徐辕身上。
徐辕急忙闪避,堪堪在地上滚了一转,危难当头,所幸云蓝赶到,一剑上关花挑开黄鹤去:“我记得当年你怀才不遇,觉得南宋容不下你这‘志当存高远’,于是‘弃暗投明’投降了金国,以为当个大将军便算飞黄腾达,却不想想开的是哪个疆辟的是谁的土?”
“原来你所谓的天下大同,不过是想对王爷不战屈兵。”黄鹤去冷笑,一刀回斩。
“两方都是以杀止杀,要想不再流血,总有一方要退一步。”云蓝认真地说,才想迎战,便被玉紫烟“古木苍藤”分走。
徐辕一边以冯虚刀顶上,一边祭出策反之招:“黄鹤去,你现在被罢官,也没什么成就,盟军发展势头这么好,甚至有反超完颜永琏之象,你何必再为他们效力?”他知道,这些年宦海沉浮使黄鹤去更加在意仕途,不往上走怎么施展?不会有成就,只会被埋没。
“吕布、孟达,哪个是好下场?”黄鹤去冷道,他说的人都叛了不止一次,后者更是跳来跳去、时蜀时魏。
“贾诩、张辽,都不错。”徐辕同样以三国人物举例,反复易主,有何不可。
黄鹤去,居然没说话!
玉紫烟冷笑一声:“师兄,难道以为短刀谷就干净?”看黄鹤去因为失神差点被刀砍中,玉紫烟奋力斥退云蓝前来举剑帮他格挡。
黄鹤去当年是因为投闲置散再加情事打击心灰意冷降金的,在他降金之后才有了短刀谷官军和义军之间的勾心斗角,换而言之,黄鹤去心中的短刀谷反而比玉紫烟目睹的要美好!只有玉紫烟才知道,短刀谷的一切丑恶、肮脏和龌龊。
“我也厌恶内耗。”云蓝叹了一声,一剑追前将她驳回,“不过我即使离开那里,去高昌、去大理,也不曾去金国真的向自己人挥剑。”
“玉前辈,您口中那个短刀谷早就结束了,结束内耗的是玉前辈自己的儿子!”徐辕怒其不争,一刀打到她面前,自然留了三分情面。
“结束?那我和川宇是怎么到金国来了?阡儿身边不还是有你这样的奸人当道?!”玉紫烟笑,“师兄,你听徐辕的?难道你想变成我吗!”
云蓝没想到玉紫烟比黄鹤去更难劝降,此刻黄鹤去明显刀势敷衍,玉紫烟却越来越激进,竟将徐辕当成了华一方来打。
“紫烟,那便为了还你师父一个心愿,放我们走!”云蓝不想再在这里纠缠,黄鹤去,就给他时间让他自己好好考虑吧。
玉紫烟愤然向前,一剑撞飞了云蓝剑直冲徐辕,双眼通红:“云姐姐你可以走,但今夜至少要留徐辕在此,为我夫君偿命!”
云蓝脸色大变,猛然掀起一掌,重重打在她脸上,一字一顿,庄严如圣:“谁是你夫君!?”
玉紫烟陡然清醒,从那个疯魔的状态清醒了,这一生,她只有两次这么疯魔过,林阡被高手堂抢走了、林阡丢失了,那两次,她歇斯底里抱着哭的夫君是谁?那两次,连后来为爱妄执的田若冶都说她玉紫烟是个疯子……
她忽然想起了她心底那个渺小却深重的抗金之念,怔在原地——师父死时,她在杜甫西阁对他哭诉,“当年,若非我个人的过失,丢失了阡儿,我也许,不会退隐的,我会跟着楚江一起,北定中原,还师父夙愿……”
“楚江……”理想完全崩塌,忽然泪流满面。
“我给了你一生的机会陪伴他。”云蓝悲笑,为徐辕殿后。
林楚江玉紫烟,同完颜永琏柳月一样,最美好的日子不过两年。
好在,林阡和吟儿比他们幸福,成婚至今已七年。
彻底脱离险境,唯见环江流绕。
他俩却终究不是神佛,一时度不了众生,望见这牢笼外的天地,第一感觉自然是欣喜。
第二刻,才会想到,“自私如我们,到底是伤害了很多人的。”
尤其吟儿,父亲殚精竭虑给她的活路也不要,一见到林阡就不管不顾跟着他走,竟忽略这对林陌的身心会是怎样的伤害,而身受重伤的父亲,虽然拼死拼活得到她一声爹,却也立刻就失去了她。
林阡,也好不到哪里去。抢亲生弟弟的新娘,刀斥开亲生母亲,恶名是扬定了,更可笑的是还舔着脸喊一个声称自己没有女儿的金国王爷岳父,川军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在后面诋毁。
“别向后看。”驻足给马喂了水,他把她换到前面坐,继续向庆阳的方向。
“嗯。”那就自私一把,别多想了吧,反正也很困倦了。吟儿看着自己精美的衣衫,拔出发髻里崭新的玉簪把玩,苦中作乐,叹:“我又成了次亲,又有件量身定做的新衣。”
“又不是完整的,又穿着嫁给我了。”他嘲讽她,也自嘲。
“可惜,这次还是没有人见证婚礼呢。”她很生气,为何和旁人的假婚礼,都能江山为聘、兵马为礼,反而和林阡的真婚礼……
“天地为证,星汉为烛。”他微笑,说。
“盛大极了。”她笑了,这男人真是用这无垠宇宙来娶她,“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月暂晦,星常明。留明待月复,三五共盈盈。”
于是边行边拜天地,战火为礼炮,号角是喜乐,乾坤万象是宾客。
遍体鳞伤,精疲力尽,她回身仰头,主动索吻,他倾身俯首,报之狂热。
七年前的她,若知道自己是这样的身世,或许还会为了林阡的路好走、自行消失于江湖。但现在,她只求自己能出现在林阡走的每条路,再难,再苦,都甘之如饴。
而他,从来不怕他王者之路因她败落,就算明知道她是灾难,头破血流也要抢回头。
便以彼此满身的伤和血,换得相伴余生的年和月……
此值丑时许,他俩停在环庆之交一家早已打烊的竹寮里,四境无平民醒着,只有独孤清绝夫妇、石磐等人,接二连三地赶到这里与他们会合,“无法无天,就是快。”吟儿笑着,擦亮火折子,望着竹桌上有着一个纸板做成的人物剪影,“咦”了一声:“这是什么?”
“环县民众喜好‘灯影戏’,借灯、传影、配声来演故事。”林阡告诉她,“过关、还愿时,常常会看灯影戏。”
“倒是应景。”吟儿说时,注意到程凌霄、徐辕等人一个个地过了关。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直到寅时前后,却还有一路,迟迟不曾到达。
“云蓝师父她……”吟儿难掩担忧。“我适才和云前辈一起,同玉紫烟前辈周旋,她护我先撤。”徐辕气息总算恢复不少,真想跟林阡说你娘她疯起来不是人。
“应当不会有事,云前辈不会打不过我娘……”林阡蹙眉,说着这旁人耳中听起来几乎可笑的话。
寅时后,终于有一个血人,斜跨在战马上,狼狈仓促地来了,还没说话,就累得摔落下马,吟儿刚认出那人是云蓝身边高手,林阡已上前一把将他托住:“出什么事了?”
“林思雪……”林思雪?她正是金军战报里,那个来自盛世的信使,她明明是给盟军解围的。
虽然思雪陷害吟儿入狱,但后来事实证明那是误会一场,这几个月,思雪没少表露出误伤吟儿的忏悔、痛苦之情。她和王冢虎一样,这几个月来,都一直恪守着小王爷的中立之道,今晚的抢婚她的任务是镇守环县盛世的玉皇山本营。
就算思雪的忏悔和痛苦是假的,在林阡和吟儿的心里,思雪也该痛恨他俩不是吗。即使抓住云蓝,也不可能对她不敬吧,如果说云蓝对吟儿还有严厉,对思雪则全部是疼爱!
结果却不是这样的,“林思雪她背后偷袭了云盟主,云盟主身中剧毒生死未卜!”那人没说完就一口血喷了出来,昏倒在林阡怀里。
“这应该是唐门新研制的‘飞火’。”胡弄玉上前给他解毒,说。
“唐门?”林阡蹙眉。
“伪唐门?还有人?”独孤清绝轻蔑。
“可是那个唐门,不是投降了金国吗?怎会被林思雪所用?”徐辕和林阡心意相通,却同样不知林思雪和唐门的渊源,“难道说,林思雪和金人有暗中往来?可是盛世明明中立……”
“是那个被肖逝灭门的唐门?”石磐问时,程凌霄点头:“正是。若非肖逝年少时向唐门复仇,唐门也不会那么快没落。”
“这正是我们下天山的原因啊。”石磐说,“神魔从来一线之间,肖老前辈隐居天山许久突然出关,师父与我都很不放心,所以跟过来。”
他们不可能得知肖逝和思雪的父女关系,但是隐隐觉得肖逝好像就在方圆几里,和今夜这些蹊跷必然有关系或者即将有关。
“然而,思雪她,怎么可能偷袭师父?!”吟儿无论如何都想不通,思雪和云蓝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
“去盛世,玉皇山。”林阡决定,于公于私,云蓝必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