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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救我们的女儿!”突然素琴抓紧魏南窗呼救,干涸已久的眼眶倏忽泪流。这一句,利刃般划过魏南窗的心脉,也如晴天霹雳,震在弄玉脑后,使她瞬间挺直了身体。
“你,说,什么?!”弄玉咬紧牙关,带着仇恨、不解、犹豫、眷恋,问向这个越来越陌生的母亲。
“凤鸣她,是我们的女儿,就是她,就是她啊。”素琴如梦初醒,扔下匕首,一把推开弄玉,那时弄玉才知道,原来她抱着相依为命的亲人,抱得并不太紧。
“原是她。原是她么……”魏南窗登时醒悟,慌忙给凤鸣过气,也不管呆坐一旁的弄玉。
“竟是这样……”林阡懂了,凤鸣就是金人此番挑好的傀儡,虽然被蒙在鼓里,却是他们剪除冷飘零、诬陷胡弄玉之后的新君,太可惜,竹林里胡中原推动的雪崩,硬生生把凤鸣砸得音信全无,金人们成也胡中原败也胡中原,却仍然不愿现身强抢,极有可能默认胡中原这匹黑马,并在不久后由素琴将他迷魂,悄然夺取他所掌握的寒毒。可惜金陵抢戏、胡弄玉弃权后的种种令本就退而求其次的金人和胡中原同样措手不及。
“难怪……长不一样吗……”厉风行倒也有些恍然,先前他戏言胡凤鸣嫉妒胡弄玉美貌,便说过同一个母亲生的却有着本质区别,原来也不是戏言……
“然而,也太可怜了些。”吟儿忽而有些哀愁,这平生的志向,何以与身相违?
晴天霹雳,大惊失色的,岂止众人,岂止弄玉,还有濒死的凤鸣,眼神里霎时充满绝望,这一生她都是胡弄玉的影子,却也是胡弄玉的本体,她们互相扶持、取暖、激励、奋发,努力了很久,只为了“证明我和妹妹都是优秀的胡氏后人”,这就是她的平生之志。活在证明自己的努力里,越证明下去却越没有底气,最后,终于快有了底气,竟然给她这样的打击……
“我竟荒谬地不是父亲的孩子,荒谬地要被母亲杀死了,家族的期望和自幼的梦想,原都不是我的,哈哈,哈哈……”凤鸣克制不住地悲笑起来,期间却大口大口地吐血,“虽然,这辈子都错了,可是,可是有一样事情,终究是对的,弄玉……”面色惨白,艰难地转过头来,看向同样泪眼朦胧的弄玉:“姐姐……”弄玉泣不成声,世间再没有第二个人,能和自己有从来相同的追求、完全互补的性子、背后相托的一生……
“弄玉,我爹娘欠你们胡氏的,由我这个女儿补偿了……如此,也好。”凤鸣气若游丝,油尽灯枯,尽管独孤及时赶回,却也回天乏术。
“不,不是你们,是我们,是我们啊……”胡弄玉泪如决堤,疯狂摇头,大声地想要证明凤鸣的存在,不是没有丝毫意义。
“连着我没活够的那份,好好地活着。”凤鸣流干了泪,终于手垂了下去。
凤鸣才刚合眼,素琴便哭晕在地,醒觉之后即刻要杀弄玉,情绪激动若此,哪里像个细作,林阡一边竭力抗衡齐良臣一边断续分心:或许再冷血的人都有一丝半点例外,胡凤鸣就是素琴视若珍宝的那个,所以平日从不喜怒形于色的素琴,只有在胡凤鸣受到伤害时会站起质问,在胡凤鸣现身时会冲前相迎,那些浓烈的情感只是分了零星给胡弄玉而已。既然她和别的男人生的是姐姐而非妹妹,那么魏南窗应是早于胡蟏出现的男人,素琴很可能不是被勾引出轨、而是带着目的嫁到无影派……
天意却教这冷血无情的细作,亲手杀死了自己难得深情的骨血。
弄玉麻木地抱着姐姐的尸体,未想此刻母亲疯了一般,拾起武器,直指自己,睚眦俱裂:“将她还我!否则杀了你!!”
“娘亲?”弄玉转过脸来,轻声问着这两个字,问可不可以再叫。那一瞬,虽然明知对方十恶不赦,害父亲身败名裂,害家族不白之冤,害姐姐无辜惨死,却仍然想奢求最后半份亲情,只当这兵戈都不存在,周围人也全散开,光阴尽数倒回去,牢狱外才刚懂事的自己问着栏杆那头的美丽女人,小心翼翼:我可以叫你娘亲吗。
“休要叫我!”素琴眼眶里全然愤恨的泪,脸上万千杀气,涉及凤鸣她不过也是个普通的母亲。
“呵,适才要杀的就是我,十几年的母女情分,竟是那般一文不值?”弄玉难以置信地问,她觉得这一刻应该挂笑容所以挂上了,语气却紊乱、凄凉。
“你是那个人的女儿。”素琴没有直接回答,却其实宣判了死刑。
“可我也是你的女儿!”弄玉厉声喝断,语带凶恶却满面潸然。
“不,无影派与我不共戴天,我背井离乡、隐姓埋名、嫁给你父亲的第一刻,就是为了向他复仇。”素琴忆起往事,忆起使命,终于心绪有些恢复,冷静地述说前尘往事。
“所以,这个人才是真爱,父亲是仇人,那我是什么,为什么要有我?!”弄玉惨声逼问,用不着得到答案,一边问一边和凤鸣一样地悲笑起来。
“没有你,我怎能活下来,等南窗救我走出去。”母亲沉痛的脸上终于有了微笑,却不是为弄玉,而是为“南窗”,那个她此刻能紧紧依偎的男人。而那时候令父亲以为她痛改前非、逃亡日子里寄寓全部希望的小生命,其实只不过是她的一件工具而已,一件毫无感情毫无价值的物品。
“终究你没有走出去,而我,不该出生的出生了,却成为人人辱骂的废物,这一生受尽挫折与背叛、必须要靠无穷的面具才苟活于世。”弄玉绝望地站起身来,“知我如此,不如无生?知我如此,不如无生!”
独孤,从未见过玉儿那种表情,一时间根本不知怎样安慰,只是反复琢磨那句知我如此,不如无生,怎竟有些轻生意味?玉儿,对不起,我不曾想我的不告而别,竟也成了你逆境里的又一重负!
说时迟,那时快,趁着重情之人还沉浸在悲恸之中,有个无情人一把抢过胡弄玉身边木匣,甫一得手蓦地强拉妻子夺门而去。一声哨响,金人们知道成事,不再恋战,纷纷按原路线撤离,途中却留下或冒出一些爪牙,殿后以及扰乱。
盟军原是抱定决心不让金人染指圣物,见得这一幕幕身世之伤都难免神伤,哪料得那个罪魁祸首魏南窗竟连亲生女儿的尸首都不要直接抢走寒毒逃跑,林阡知道独孤和弄玉失手情有可原,但也必须赶紧发号施令“追”,缓得一缓,却看他还没下令就冲出去的吟儿倚门停下,林阡顿时觉察出了端倪:“吟儿留下。”
吟儿火毒复发,哪怕真龙胆在这里也没用,还需要另外两样东西才能炼药,而现在他们还得去追回真龙胆,任重而道远,他不能让吟儿再操劳:“好好休息。”
那时独孤、胡弄玉、浪荡子等人皆已追出,林阡看此地金兵爪牙总有残存,明的不少暗的更加难计,便嘱咐道:“风行和陵儿一并留下,看护民众、伤病与囚犯。其余人等,都去与我追回圣物。”留此扫尾的戴琛以及丞相府兵将全然应允。“戴前辈,在那之前,还请先帮丞相做一件事。”林阡说,戴琛连连点头。
胡中原原属林阡所说的“囚犯”,应当被戴琛关押,此刻却面带急迫、冲上前来苦苦哀求:“求你们,让我也去、戴罪立功!”
“适才你已戴罪立功。”林阡又岂会不知,胡中原对这些圣物向来觊觎,谁知他会不会别有用心。是以断然拒绝。
“那朵花,是我很小的时候,看着父亲种在盐地里的。”胡中原回忆之时满面怆然,却带了些许怀念和憧憬,“父亲对我说过,此花摘下之时,便是直捣黄龙之日,愿给南宋王师冲杀敌阵锦上添花。”林阡一怔,胡中原叹了口气,却不改执着:“此刻虽然无影派与南宋一样凄凉,这花却万万不能落到金人手上。”
“去吧。”他果然没有看错,胡中原不可能当金人的棋子,只不过金人的大阴谋,碰上了胡中原的小野心,“不过,无影派和南宋,焉知不是相辅相成。”
胡中原如愿以偿冲了出去,走之前对于林阡这句话里的默许回归之意,不像戴琛等人那样欣喜若狂,反倒是若有若无地哼了一声。
林阡自然知道,那是因为盟军欠无影派正式道歉,不可能想收回就收回。所以胡中原尽管明知道他是林匪,可能是未来的主公,也并没有分毫的客气或手下留情。
此刻却显然不是盟军和无影派误会解除的时机,金人们强抢真龙胆属于中策成功,但独孤清绝和胡弄玉几乎第一时间的追赶,令他们根本不可能有时间开启寒毒、屠杀此间南宋群雄,所以说成功只是一半,甚至说这成功不太稳,瞬间可能就转为失败。
这倒令林阡忽然有些清醒,觉得目前推理出的真相有待填充,事情远远不止这么简单。
“主公。参与齐寿村、蜀门村、竹山村搜捕的兵马,又多了一路川蜀来的祝将军,他会帮助杜比邻将军一起,主公一声令下,立即投入战斗。”征途上,海上升明月的人再次出现,传达消息并再听指示,“杜将军说,竹山村最偏,人数最欠缺,问主公是否派祝将军前去那里?”
“告诉祝孟尝,说他辛苦了。”林阡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