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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句话说得好,谁捅的篓子,谁补——
那人,正是祁连九客的代表,蓝扬。
蓝扬原就对盟军亲近不假,然而他是这样的忠诚——洪瀚抒在他还能仗义执言,洪瀚抒不在他反而不能直接投来。
促使他真正想通的,是陆静与盟军交涉后带回去的话。陆静对蓝扬如实转告,“盟王说,大哥并非真的十恶不赦,而是他和盟主中了一种相互牵制、你死我活的毒,是被这种毒蒙蔽了心窍。为了消除我们和大哥的误会,他竟连盟主的性命都不顾了。”
陆静叹说之时,蓝扬点头称是,阴阳锁的事情,多一个人知道,凤箫吟都会添一份危险,林阡不会不懂,祁连山的人为了洪瀚抒能活着全可以豁出性命不要。
蓝扬和陆静同样明白:林阡是一心把他们当盟友,所以才会处处为他祁连山着想,以他祁连山为先,不计前嫌甚至不顾后患地帮他们理解洪瀚抒、调和主仆矛盾。
然而,这么做的目的,不仅仅是要消除他们和洪瀚抒的误会,更还有着深一层次的用意,这一点,蓝扬比陆静更透彻:“他这般用心良苦,是希望整个祁连山回头是岸,同时,也是迫切‘需要’我们回头是岸。”
陆静听他将“需要”二字着重,知林阡也不可能纯粹无私:“那便蓝大哥做主,是隔岸观火,还是雪中送炭。”
“陆静,这不仅是盟王的迫切需要,更是大哥的。”蓝扬低声肃然,意味深长,陆静闻言色变,点头含泪。
“盟王希冀我们原谅山主,我们自是会原谅他,并且如盟王所愿,帮他赎罪,为他积德。”此刻蓝扬对林阡义正言辞,“‘赎罪’‘积德’,自是抗金。”是蓝扬的本心,也是帮洪瀚抒找心。
“求之不得。”林阡郑重回应,他知道蓝扬会听懂陆静的转达,会明白赎罪的意思,从陆静走后那天林阡就在等蓝扬,等了这么久,总算没白等。
只是,有点出乎意料的是。是日随蓝扬同来见林阡的,不是陆静,而是另一个人。
虽然那一位目中无人、进帐后未发一言,却明显是同样目的、要来襄助林阡的。只是,没想到那人也会来和林阡联手。
他低着头,没正眼看林阡或辜听弦,也故意避开孙思雨喜悦的眼光,终于开口却以不怎么客气的口吻说:“十二元神。我帮你打。”
好像装得无所谓漫不经心,这句开口言真是林阡等人的福音。若是没有他帮忙,可能还少了点胜算,有了他,便添了个高手。
姓孙名寄啸的这个家伙,他何时竟可以被理喻?
想想也对了,蓝扬比林阡希望得要晚来了几日,可能正是在等孙寄啸也点头,等候孙寄啸矛盾的心情自己找到解答。
孙寄啸是林阡的一个意外,不知蓝扬是怎么劝服了他。但既然来了。就肯定不动摇了。
“天助我也。看来某匹夫打输的仗,必由他老婆赢回来了。” 林阡喜出望外,笑说榆中局势,人品守恒的嘛,海逐浪在楚风流那里栽了跟头,看样子林美材是注定能替他报仇。
之所以成竹在胸榆中必胜,一则孙寄啸蓝扬助阵,二则辜听弦孙思雨得空,三则,林美材本身高手、还有个郝定做帮手。
郝定。是十三翼里最“侵略如火”的一个,靠血浴鲁中崭露头角,更在后来山东的大小战役中屡建奇功,甚至战胜过纥石烈桓端。既然如此。怕什么十二元神。
加上先前郭傲史秋鹜等人都被赫品章打败过、耿直更是不敌牺牲,偏生遇到郝定好几次,赫品章都没能啃得动,曹苏一直难以壮大也是因为郝定罩着榆中、守得固若金汤。郝定之实力可见一斑,辜听弦这号川蜀最亮新星表现也未必及他。因此林阡在看到赫品章的时候脑海里第一个就跳出来郝定和他单打独斗谁强。
郝定邪后孙寄啸蓝扬,这么多高手。外带伤愈后的辜听弦夫妇——金军虽然突破了封锁线,然而给东线石硅郭子建的压迫却缓解了不少,故而林阡可以将辜听弦孙思雨抽调。所以情势一下子就变得乐观多了。
不过林阡笑言归笑言,该谨慎的地方自然不可懈怠。
毕竟敌人也不是等闲。楚风流、薛无情、术虎高琪、罗洌,本来都非池中之物,现在又添了三位十二元神。高手的数目上可能勉强差不多,将才阵容上盟军却占劣势;
而赫品章先前到处树敌、并不专心打郝定,如今,赫品章恐怕会受命于苏慕梓,要一心一意地趁机夺榆中了。
林阡不得不提醒诸将:“都是不容小觑的敌人,众将需拿出看家本领来。”
值得一提的是,林阡所谓的敌人,宁给赫品章留个位置,也没曹苏半席之地。
却道是会玩火的最怕自焚,得留意着自身别燃起来。
林阡给榆中这样一种前所未有的将帅配置,理所当然也要防敌人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万一曹苏和金军也抓住了某两人之间的嫌隙加以利用、推波助澜?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毕竟祁连山和抗金联盟能不能同心同德,不能从林阡和蓝扬两个主帅的关系上以此类推。何况他们之间很多人相对彼此都很陌生,如何能够竭诚合作?
“从今榆中自上而下,即便是我来了,都以蓝扬马首是瞻,如此方能度过今日困境。不听令者,全以军法处置!”林阡亲自来到榆中,只为镇定军心,同时实现联盟和祁连山的无缝对接——盟军显然要对他林阡令行禁止,听他这么说自然相信他有他的道理;而他当众把最大的权利交给蓝扬,便是赋予了祁连山这盟友最大的信任。
“你蓝扬在祁连九客中是最能独当一面的将才,虽然用兵略逊于洪瀚抒,偏是治军更胜一筹。这些第一次合作的兵马,给你带着,我才放心。”林阡迎向蓝扬吃惊和疑问的目光,回答。
“原是这样。”蓝扬这才明白。
“唯有驾驭如你在,我才不担心这几个火性血性的冲撞在一起啊。”林阡与他下得城楼,边走边笑叹,“若不是形势所迫,这几个一辈子也凑不到一桌。”
“大哥曾说过,你向来喜欢用一动一静、一水一火、两种左膀右臂。是以这阵容确实难得。”蓝扬回忆。
“左膀右臂……”林阡忽然想起了什么……瀚抒说这句话的时候,是不是也曾想起了什么。
“不过。大难临头,同仇敌忾,应该不会有太多的嫌隙吧,他们这几个。平日里可有什么私人的恩怨么,我且帮盟王留意着,尽量杜绝。”蓝扬的话又将林阡思绪拉回。
“郝定虽是吟儿说的‘愣头青’,但遇事不会乱冲动,是豁达爽快的那种人。因此我并不担心。”林阡一边说,蓝扬一边默记,“邪后威风霸道惯了,倒也识大体、全心为盟军,我更是一点都不担心。”事实上,当他嘱咐所有盟军将领都由蓝扬管着,邪后是榆中这里带头答应的,她一接令,郝定跟从,无人异议。
“这么说。我只需注意着金鹏和辜将军了?”蓝扬略有所懂。
“也没什么大仇,只恐他俩相轻。”林阡数了数人头,貌似就这两个问题少年比较棘手。
辜听弦和孙寄啸,虽然有个孙思雨作纽带,却打斗过多次不见得和睦,性格又都属少年飞扬、年轻气盛那种,一个骨子里倔,一个面子上傲,难免会有摩擦,所以这两个放到一块。是林阡觉得最有可能给敌军捉住的漏洞。
“其实盟王大可不必担心,金鹏他虽面子上傲,实际却是很懂事的,老实说。这次前来相助,不是我劝服他,反而算是他推进。”
“哦?”林阡出乎意料。
“牵涉到抗金这样的原则问题,他素来认真,会分轻重,私人恩怨他可能是不妥协不让步的。但不至于会在实战中提升上来搅局。从前,大哥指着哪里他打哪里,对大哥的盲目崇拜,使他和我们多数人一样,从没考虑过这是不是有违原则。直到大哥走后,他觉主心骨都失了,忽然才醍醐灌顶原来很多事情都做偏了,是以迫不及待想要帮大哥收拾摊子。金鹏的意志,比我还坚决啊。”蓝扬道,“看到连金鹏都放下了自尊下定决心,我才抛开了所有的顾虑来见盟王的。”
“原来如此。”林阡点头,凛然起敬。
原来孙寄啸不是蓝扬劝服的,是孙寄啸自己的本心也是这样,只不过从主心骨失了到醍醐灌顶费了些时间,之后又和自尊心斗争了一段日子,最后还是放下了。
说到底这么做不为什么,还不是因为“大哥需要这么做”?
简简单单,却和蓝扬一样,为了给洪瀚抒赎罪、积德、找良心,为了帮洪瀚抒继承和坚守老山主的遗命。他们都一样,心心念念着洪瀚抒,只为了洪瀚抒!
叹只叹,一个人倾其一生都凝聚力强,未必只是他的个人魅力贯穿始末,更在于他身边这群人能够不忘旧谊、重情重义、终生不渝。
何其幸,瀚抒有他们。
竺青明顾紫月二话不说就追去了西夏是心里只有洪瀚抒,蓝扬宇文白义无返顾留在这里守陇右同样如此。
孙寄啸呢,其实也想去,但他偏偏留下来坚守了,分明也是深明大义的一个人。这就解释了为什么宇文白和袁若前段时间的休兵言和孙寄啸没有横加阻挠。
况且孙寄啸比宇文白蓝扬陆静还多了一份父仇……试想连这都不顾的人,又怎会和辜听弦无事生非呢?林阡意识到了这全部,改观的同时不禁汗颜。
“想不到,孙寄啸那般的少年气盛,竟也懂事识大体到这地步。”离开榆中之前,林阡对送行的几位说起孙寄啸。
“这样才好!”郝定眼前一亮,“我原先听人说过他乖张不懂事,还怕他成我们的害群之马。听盟王这么一说,我就不担心了。他真是为了洪瀚抒,什么都肯做啊!”
郝定听人说起过,金军曹苏就一定知道,就一定会见缝插针添油加醋,不过,林阡不会允许孙寄啸的性格成为敌人的突破口。所以,于公,命盟军令行禁止地和祁连山合作,于私,消除众将或是一早就有或是最近才有的关于孙寄啸的顾虑。
“且跟他好好相处看看,打起仗来应该不错吧!”林美材也这样说,林阡的讲述果然很奏效。
“嗯。最不懂事的那个都能识大体,我就没什么后顾之忧了。”这时林阡假装漫不经心地说,视线掠过辜听弦。
林阡对这宝贝徒弟向来惯得很,即便他恃宠而骄也由着他,但这一回形势危急,真不希望平日的惯起到不好的作用,林阡度量过,听弦确实比以前能干得多也懂事了些,但就怕遇到个触发剂孙寄啸故态复萌,而且说实话,可能性不小。若那样的话,不仅毁榆中大局,还害了辜听弦的心性养成。
其实和蓝扬对话时对孙寄啸凛然起敬的一刹那,林阡心里就生了这个杜绝辜听弦没事找事的好计。故意说给这几位听,是要一箭双雕地把辜听弦的一个堪称隐患的麻烦同时解决掉。
言下之意嘛,孙寄啸是最不懂事的那个,辜听弦不会不如他的。这激将法一使出来,辜听弦愣是没听出林阡从头到尾都是着重把故事说给他一个人听的。
辜听弦落进圈套,心里跟林阡希望的一样:呵呵,孙寄啸那小子,真和故事里说得一样懂事?姑且拭目以待了。
浑然把自己放在了比孙寄啸懂事的那一层上。
既然比他懂事,那孙寄啸能相安无事,辜听弦自然可以大局为重咯。
林阡尽收眼底,笑而满足离去。
用兵之道,不虑胜而先虑败,面面俱到才无懈可击。
离间计,只有林阡用的道理,决计不给别人反用。(未完待续。)